一連幾天,杜小仙醒來的時侯都有些茫然,仿佛不知身在何處,總是要愣怔一會才想起自已已經搬離開了顧念彬的公寓。
臥室的床正對著窗子,窗簾是單層的,外邊天一亮,便透著蒙蒙的光,杜小仙對這點光亮異常敏感,隻要窗簾透了光,她就醒過來,再也睡不著。可時間還很早,她不想起來鬧出動靜吵到杜華嶽,所以總是躺在床上,看著那淺黃色的窗簾發呆。
她和顧念彬臥室的窗簾是雙層的,睡覺時顧念彬總是把兩層窗簾都拉得嚴嚴實實,有時侯他悄悄起床走了,也不會把窗簾打開,怕陽光漏進屋子,吵醒了她。所以她不管什麽時侯醒來,屋子裏都是暗沉的,她喜歡呆在黑暗裏,因為有安全感,她可以很放鬆。
她也喜歡發呆,因為發呆的時侯可以想顧念彬,她回憶他們在一起的點點滴滴,都是美好的時光,他們幾乎連吵架都沒幾次,便是回憶起來也隻覺得溫馨,靠著這些回憶,她才覺得日子沒那麽難過。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聽到杜華嶽起床的聲音,不用看時間也知道,杜華嶽比平時起得早,他要去菜市場買菜,超市雖然近,但裏麵的東西貴,也不一定新鮮,所以他寧願起早點,跑到遠一些的菜市場去買菜。他說她這兩天瘦了,臉頰都凹進去了,得好好補一補,她聽了隻是笑,瘦了可以補,可是心沒了,要怎麽補?
等杜華嶽出了門,她才起來,洗漱完就開始幹活,拖地板,擦灰塵,廚房裏收拾得鋥光放亮,衛生間裏也一塵不染,杜華嶽開玩笑說她現在是不是有潔癖?哪用天天收拾得這樣幹淨,弄得他都不敢進廚房做飯了。
她很少說話,隻是微笑。有時侯杜華嶽看她這樣子,又有些生氣,罵她兩句,她也不吭聲,仍是微笑。弄得杜華嶽不知該拿她怎麽辦才好,憋了半天,罵了她一句神經病。
就當她是神經病好了,神經病的世界才簡單。她隻是簡單,愛一個人,就全心全意的愛他,哪怕自已粉身碎骨,萬劫不複,隻要他好好的,依舊是那個意氣風發的貴公子,她什麽都可以忍受。
杜華嶽買菜回來時,她已經把廚房收拾完了,地也拖好了,正擦著家俱,杜華嶽開門進來,看著她就搖頭:“你一天不做就手癢癢是不是?”
杜小仙笑了笑,放下抹布,走過來接他手裏的東西:“今天買的什麽早點?”
杜華嶽揚了揚手裏的塑料袋,得意的笑:“剛出的小德園鮮肉大包,今天我到那一看,前邊才兩三個人,趕緊就排著了,怎麽樣?饞好久了吧?”
杜小仙說:“是啊,我做夢都想吃呢!”話是說笑的話,可那表情讓杜華嶽看了真TM難受,難得杜小仙接他的話,不好掃興,杜華嶽頭一低,把菜給杜小仙,讓她拿廚房去,自已在餐桌邊坐下來,捏了一個大包子就吃起來。
杜小仙端了碗醬菜出來:“阿嶽哥,就著這個吃包子吧,調味。”
杜華嶽剝開麵皮,露出裏麵的鮮肉餡,“有這個,哪還用吃什麽醬菜?中午我回不來,昨晚還有剩菜,你將就著吃點,晚上等我回來給你做好吃的。”
“要不晚上我做吧,你回來吃現成的。”
“別,今天買了魚,你可別糟蹋了,還是等我回來做。”
杜小仙說:“你怎麽又買魚啊,現在就你一個人掙錢,得省著點花,等我畫展開了,賣出錢來,咱們再買好的吃。”
杜華嶽微微沉了臉:“我一個人掙錢怎麽啦?我一個人掙錢也養得起你,也天天吃得起魚!一天到晚瞎操心!”
杜小仙沒說話,默默的啃著包子,杜華嶽把最後一點麵皮塞進嘴裏,手裏又拿了一個:“我先走了。說好了我晚上回來做飯啊,你要想幫忙,把青菜擇了,飯煮上就行了,其它的菜別弄,別給我弄壞了。”
“知道了。”杜小仙跟著他到門邊,看著他換鞋:“阿嶽哥,你路上當心點。”
“行了,進去吃你的早餐去,別一天到晚瞎操心。”杜華嶽換好鞋,瞟了杜小仙一眼,反手把門關上了。
杜小仙走回餐桌邊坐下,小小的四方桌子,因為年代太久,有些地方的油漆都脫落了,露出木頭原來的顏色來。杜小仙便量了尺寸,到超市去買了透明印花的膠墊鋪在上麵,這樣才好一些。
杜華嶽下班回來看到,笑話她說:“平時那麽省,怎麽倒舍得買這種沒用的東西,這桌子花了就花了,何必花那個冤枉錢?”
她隻是笑,並沒有作聲。在杜華嶽看來冤枉錢,在她看來卻值得,鋪了一層膠墊,桌麵就有了保護,壞的地方不會變得更壞,這就很值得了。
吃完早餐,她繼續做家務,裏裏外外都打掃了一遍,才換鞋出門,每天這個時間,她都要到樓下去溜躂,一直溜躂到街心公園,那裏有個報攤,她在那裏買一份報紙,再慢慢溜躂回家。
以前她從來沒有看報紙的習慣,搬到這裏來以後,她開始有了,不為別的,隻是想看看報紙上有沒有顧念彬的消息,哪怕新聞裏隻提到顧氏兩個字都好,這樣她會覺得離他不遠,他們同在一片天空下呼吸,就算看不到人,可以在報紙上看到有關他的隻言片語也足以慰籍她相思之苦。
回到家裏攤開報紙,仔細的看了一遍,沒有顧念彬,也沒有顧氏,把財經版再從頭到尾仔細搜了一次,還是沒有。她有些氣餒,收好報紙,打開電視,這個時侯沒什麽好電視看,無聊的換著頻道,剛好看到一個旅遊風光片,是國外聞名遐邇的小島,海景怡人,椰影綽綽,穿著清涼的遊人在沙灘上嬉戲。
杜小仙看著看著,突然間淚流滿麵,她低聲罵自已:“杜小仙,你真是個傻瓜,這麽美的風景,為什麽哭呢?”
是啊,她為什麽哭呢?不就是去不了海邊了嗎?不就是以後少了一個回憶嗎?沒什麽的,真的沒什麽的,可是為什麽這麽傷心?為什麽哭得停不下來?
以為離開顧念彬,她就不會哭,可是哭得更多了,白天哭,晚上哭,有時侯早上起來眼睛都是腫的,杜華嶽就變著法的給她說笑話,她很給麵子的笑,可是她越笑,杜華嶽的臉色倒越難看,她太簡單,誰都可以看穿她。
淚還沒擦幹,有人敲門,她手忙腳亂的扯了紙巾擦了臉,跑去開門,卻是住在對麵的秦阿姨,可能是看出她哭過,秦阿姨問:“小仙,怎麽啦?是不是跟你哥吵架了?”
杜小仙勉強笑了笑:“沒有,看電視看的。”
秦阿姨就笑:“你跟我一樣,看到煽情的地方,總是忍不住要流淚。你看什麽電視呢?”
杜小仙邊請她進來,邊說:“也沒什麽,亂看的,秦阿姨,你過來是……”
“你瞧,我倒把正事忘了,”秦阿姨笑著把手機裏的短信翻給她看:“你哥剛打電話來,說是你要開畫展了,時間地址什麽的,還說要你過去一趟,我弄不清楚,就讓他幹脆都發過來,你自已看。”
杜小仙接過手機一看,原來是賀森和畫廊已經定了畫展的時間,這兩天正在裱畫掛畫,讓她過去看看,時間和地址都發在手機上了。她忙找了筆和紙,把時間地址抄下來。
秦阿姨笑著說:“小仙,你真要開畫展了啊,我還以為自已聽錯了呢?真不錯,到了那天,我們全家也去捧個場。”
杜小仙不好意思了,紅著臉說:“也不算什麽正兒八經的,我老師給聯係的,我都不知道在哪裏?”
秦阿姨說:“這上邊不都寫著嗎?你要是不會走,我陪你去。”
“不用了,秦阿姨,已經很麻煩你了,”杜小仙越發不好意思:“如果運氣好,能賣出去幾張畫,我就有錢買手機了。到時侯……”
“哎呀,這麽見外做什麽,”秦阿姨倒不樂意了:“我一個家庭主婦,老公上班,兒子上學,在家也沒什麽事,不麻煩,一點也不麻煩,要是今天不方便,我就不陪你去了,但是畫展那天,我可是一定要去的,我還從沒去過那種地方呢,有機會也去陶冶陶冶情操嘛!”
秦阿姨這樣說,杜小仙就不好說什麽了,“那就先謝謝秦阿姨了。”
“不謝,”秦阿姨說:“行了,我回去了,你一個人呆著,可別再哭了啊。”
“嗯。”杜小仙把秦阿姨送走,關上門,到衛生間裏洗了把臉,把那張寫有地址的紙疊好放進小包裏,拿上鑰匙出了門。
她先到公交車站去看了看,沒有直達那裏的車,如果轉車,也不知道從哪裏轉,猶豫了半天,還是招了部出租車,把地址給司機看,“師傅,到這裏得多少錢?”
出租車司機看了一眼,說:“三十吧。”
“這麽貴啊?”杜小仙咬了咬嘴唇,很不好意的說:“我沒帶那麽多錢,要不您看哪個公交站有車到那裏,你就送我到哪個公交站好了。”
出租車司機是個中年男人,大概看她樣子可憐,便說:“好吧,我送你到公交站,你自已坐公交車去。”
杜小仙笑了,千謝萬謝的坐進了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