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念彬回到公司的時侯,臉色很平靜,邵柏青剛好在周婷那裏說話,見他進來,笑著打了聲招呼:“去哪了?”
顧念彬沒答他,隻問:“今天的情況怎麽樣?”
“今天有點怪,”邵柏青說:“上午的時侯,薑凱威居然按兵不動,不知道又在憋什麽壞主意?”
顧念彬心裏一動,還沒說話,邵柏青又說:“不過下午他有行動,雖然沒怎麽進攻,但一直防守,不讓我們把失去的籌碼拿回來。”
顧念彬卻突然發了怒:“說話不說完,說一半留一半做什麽?”
他很少這樣正兒八經的跟邵柏青發脾氣,倒讓邵柏青愣了一下。沒等回過神來,顧念彬已經進了自已辦公室。
邵柏青一臉莫名其妙,眨了眨眼睛,問周婷:“他就為這個生氣?”
“他今天的狀況,你懂的。”周婷歎了一口氣:“還不知道吃飯了沒有?要不你進去問問他,表示一下關心,順便給自已找個台階下。”
“我有病才進去,”邵柏青撇了撇嘴:“要關心你去關心,他現在剛失戀,最需要溫暖,你去安慰安慰他,說不定……”邵柏青曖味的挑了挑眉。
周婷氣得拿文件夾撲了他一下:“邵總,你有意思嗎?好朋友正失戀,你還說風涼話,真沒人性!下次我要在妮娜麵前說一說,讓她好好管管你。”
“別介,”周婷一提妮娜,邵柏青就舉手投降:“她現在可不能生氣,得每天保持心情愉悅,不然我兒子生下來就是個氣包。”
周婷輕聲笑了笑,說:“得虧你還有個怕的。不然真沒人治得了你!”說著她又發起愁來,擔心的看著顧念彬辦公室的門:“老板真可憐!”
邵柏青也正經起來,說:“還是我上午交待你的那樣,多注意注意他,有事給我打電話。走了。”
周婷突然覺得自已責任重大,很慎重的點了點頭。
等邵柏青出了門,她把飯拿到茶水間的微波爐裏熱了,想送去給顧念彬吃,隻是站在門口,她又有些膽怯,猶豫了一會,還是規規矩矩的敲了三下門。平時她總是敲兩聲就推門進去,哪怕顧念彬在裏麵沒答話,她也照闖不誤,顧念彬從來不說她,但今天不一樣,所以她照足規矩做。
裏麵沒有聲音,周婷看著手裏的飯盒,躊躇了一會,又敲了三下,這回顧念彬很快就說話了:“進來。”
周婷心裏一喜,趕緊推門進去:“老板,還沒吃飯吧,我把飯給你熱來了。”
顧念彬的表情有些奇怪,他看著她,象看著個陌生人,那目光很有些嚇人,周婷如芒在背,心裏惶恐不安,她真的不是趁機來拍馬屁的,也不是象邵柏青說的送什麽溫暖,她隻是,隻是覺得難過,隻是不忍,隻是很想為他做點什麽。
其實他隻看了她幾秒鍾,或者更短,但周婷卻連呼吸都亂了,目光躲閃著,正思忖是不是要找個借口出去。
幸虧顧念彬淡淡的說了聲:“放下吧。”
她如釋重負,趕緊把飯盒放下,說:“要趁熱吃啊。”說完又覺得自已多此一舉,慌忙退了出去。
顧念彬打開飯盒看了看,並沒有動,重新又蓋上,把椅子轉到朝窗的那邊,呆呆的出神。
他在想一個問題,薑凱威上午為什麽按兵不動,難道是因為杜小仙?因為杜小仙接受了條件,所以夏家逼薑凱威收手。既然收手,為什麽又不準他們回收籌碼?捏著那兩三個巴仙在手裏有什麽意思?
坐在河堤上的時侯,他痛定思定,下決心要把杜小仙從心裏挖掉,可是一聽到邵柏青的話,他馬上又燃起一絲希望,連自已都都沒察覺,他抓著這點蛛絲馬跡又有什麽意義?就算杜小仙真的是為了他好,接受了他們的建議,可是她卻懷了別人的孩子!這才是對他最致命的打擊!
還記得那次邵柏青和妮娜鬧分手,個個都以為邵柏青是因為妮娜肚裏不明來曆的孩子,當時他也想過,如果這事發生在他身上怎麽辦?那時並沒有答案,因為他相信杜小仙不可能背叛他,為此還沾沾自喜過,認為他的小姑娘單純,絕不會有那種亂七八糟的事。
可現實卻給了他最響亮的一記耳光。簡直將他打懵了!
他就這樣發著呆,一直到下班的時間。腦子裏亂七八糟,什麽事都想不清楚,索性什麽都不想,可是又由不得你不想。不想並不表示它們不存在,他們隻是躲在某個角落裏,在你放鬆警惕的時侯,出其不意的鑽出來叫囂。
天色漸漸暗下來,象是墨滴在水裏慢慢漾開,輕紗一般的四處漫延。
周婷在門口探頭了幾次,每次都隻看到顧念彬的背影,她下午偷偷趴過門縫,知道他一下午都是這樣發著呆,心裏隻是悵然哀憐,卻無能為力,如果可以,她真想跑去把杜小仙捉來扔在顧念彬麵前,讓她負荊請罪,可是發現那張化驗單後,她沒這個想法了。
杜小仙肚裏的孩子肯定不是老板的,不然懷了老板的孩子不可能跟別的男人走啊!
她默默的在外間又陪了一個小時,終於忍不住敲了顧念彬的門,顧念彬回頭看到她,有些驚訝的樣子:“你還沒走啊?”
周婷見顧念彬神情很正常,說:“剛做完事,正要走,老板要是沒什麽吩咐,我就下班了。”
“走吧,我沒事。”顧念彬淡淡的說了一句,轉回頭又看著窗外。
周婷嘴巴動了動,有些話到了嘴邊終究沒說出來,輕輕把門帶上,收拾了東西走了。
天越來越暗,象不停的往水裏加墨滴,慢慢濃稠起來。稍遠的地方掩在一片模糊中,已看不真切。路燈漸次點亮,象一串明珠蜿延向著路的盡頭而去。
顧念彬突然覺得有些餓,中午沒吃飯,現在又到了晚飯時間,他把椅子轉回到辦公桌前,打開周婷送進來的飯盒,米飯硬硬的,菜也是冷的,可他居然拿起筷子吃得津津有味。
象他這種世家子,吃飯多少有些挑剔和講究,可在這個晚上,他幾乎是狼吞虎咽的,就象好些天沒吃過飯了似的。很快就把滿盒的飯菜吃得一點不剩。然後心滿意足的扯了紙巾擦嘴巴。
吃飽喝足,他穿上外套,出了門,看到小丁坐在周婷的辦公室裏,小丁平時都呆在專門的司機室,會在下班的時侯準時把車停在樓下等著,如果顧念彬走得晚,他就上來等。
但是顧念彬顯然把他忘了,看到他有些吃驚的樣子:“你在這裏幹嘛?”
小丁的表情更奇怪,說:“我等少爺下班啊。”
顧念彬說:“我不用車,你回去吧,明天去家裏接我。”
小丁知道他今天有些怪,也不敢多問,答了聲好,卻是站著不動,讓顧念彬先走,他留在後麵關燈鎖門。
顧念彬也沒什麽地方可去,不外乎就是找個地方喝酒,所以特意不開車去,也不讓小丁跟著,免得喝得不盡興。
坐在酒吧裏的時侯,他還在想,換了新號碼,夏小宛總不至於又能找到他,就算喝得伶仃大醉,也不會有事吧的!
他這回坐在吧台邊,八點來鍾,正是酒吧陸續進客的時侯,他臉生,倒也沒什麽人注意到他。
他便一杯接一杯的喝,先是蘭姆酒,覺得不夠勁,又換成純伏特加,一大口下去,刀子一樣刮著喉嚨,帶來一陣快、感,所謂的痛並快樂著便是如此吧。其實他平時很少喝伏特加,嫌那酒太烈太猛,可是現在,唯有伏特加才讓他覺得痛快。
明明是烈酒,可是越喝,他身上散發出來的寒氣越重。
酒保一直在忙碌的倒酒調酒招呼客人,並沒有注意到坐在吧台角落裏的那位客人,隻是漸漸覺得不對,因為他要酒的頻率太快了,其實也沒什麽不對的,經年累月在這裏上班,什麽人沒見過,不外乎是個傷心男人來買醉。這種人他見得多了,也挺歡迎。等到快要醉倒的時侯,哄得他打開手機找朋友來收拾殘局,錢沒少賺,也不麻煩,何樂不為?
隻是,那人身上源源不斷散發出來的寒氣讓他不安,趁著送酒的機會,仔細看了兩眼,麵目並不猙獰,臉色也算平靜,並不象趟江湖的,倒象個豪門世家子弟,有一種與生俱來的貴氣。可是那迫人的寒氣在酒保看來就象是殺氣,好象突然間他就會掏出槍來砰砰兩聲,送了某個人的命。他們這種地方魚龍混雜,打架鬥毆,也不是沒有發生過槍戰。
酒保覺得這位客人實在可疑,偷偷打電話叫來、經理。兩個人站在一旁小聲交談了幾句。正好那客人又伸手要酒,經理便親自送過去,仔細瞟了一眼,心裏一咯噔,怎麽是他?
經理認得顧念彬並不是因為他來這裏喝過酒,而是上次他求婚的新聞實在太勁爆,所以印象深刻,加上顧氏總經理邵柏青是這裏的常客,有一回來他們還說起這事,邵公子搖頭大笑,言語間對他們總裁的驚人之舉好似無可奈何的樣子。
經理知道最近顧氏和薑氏在打戰,事關百億身家,顧念彬不煩才怪,隻是他這樣的喝法,萬一在這裏出了事,他負責任不起。想來想去,還是給邵柏青打了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