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保已經不敢再給顧念彬酒了,可顧念彬隻冷冷抬了抬眼皮,酒保的小心髒就哆嗦起來,不由自主的將酒推到他麵前,心裏卻是暗暗焦急,怎麽電話打出去,該來的人還沒有來?
經理隻好上前先勸著:“顧先生,已經喝得差不多了,再喝就要醉了。”
顧念彬冷冷的說:“你隻管買酒,我醉不醉跟你有什麽關係?”
一句話噎得經理作不得聲,是啊,跟他有什麽關係呢?他總不能說是怕顧念彬在這裏喝出個什麽好歹來吧,那不是咒人嘛!打死他也不敢說這話。
隻是經理也奇怪,按說喝了這麽多,顧念彬酒量再好也該有幾分醉意了,可是他臉色如常,說話也清晰有條理,眼睛也不紅,反而黑沉得有些嚇人,一點醉的樣子都沒有。經理差點要懷疑這批酒有問題了,這樣喝都不見半分醉意,他這些年閱酒客無數,還真沒見過象顧念彬這樣的。
正惶然不安時,邵柏青到了,他不是一個人來,邊上還跟著沈離。
邵柏青一過來就拍顧念彬的肩膀打哈哈:“念彬,喝酒怎麽也不叫我啊?太不夠意思了吧?”
顧念彬看都不看他,肩膀一抖,把邵柏青的手抖下來,又接著喝。
邵柏青也不介意,大咧咧往旁邊一坐,說:“一個人喝酒多沒意思,我和老沈陪你喝,”說完拍著桌子要酒。
沈離笑了笑,也坐到吧凳上去。
酒保送了酒過來,邵柏青端著酒要和顧念彬碰杯,可顧念彬並不理睬他,隻悶頭喝自已的,邵柏青的手滯在那裏多少有些無趣,隻好自已碰上去,轉身又和沈離碰了杯,這才喝了一口酒。
沈離伸著脖子越過邵柏青問顧念彬:“顧總,最近戰局如何?我看薑凱威好象是有意要放慢節奏,你們不如趁機整合資金反攻,給他一個出其不意,多少能挽回一些局麵。”
顧念彬果然象有興趣的樣子,轉過頭來看他:“薑凱威為什麽要放慢節奏?是不是夏南澤和他做了什麽交易?”
“這個……”沈離沉吟了一下,說:“據我所知,好象沒有。你也知道他們關係不好,夏南澤從來隻在開股東大會的時侯才出現,平時和薑凱威也沒什麽聯係,不過,顧總為什麽這麽問?”
邵柏青也在想這個問題:顧念彬為什麽這麽問?難道和杜小仙有關?
顧念彬卻不答,隻沉默的喝著酒,很快一杯又見了底,他把玻璃杯往酒保那邊一推,“再來一杯。”
酒保看著邵柏青,邵柏青朝他使了個眼色,做了個無聲的口型,酒保會意,給顧念彬兌了杯加橙汁的伏特加。
沒想到顧念彬隻喝了一口就把酒杯推回來:“要純的。”
邵柏青陪著笑好聲哄他:“念彬,純伏特加喝多了傷身,咱加點料,味道一樣,還沒那麽傷身,行不行!”
顧念彬隻是冷笑,傷身算什麽呀,隻要不傷心就好。
明明已經超過了他的酒量,為什麽不醉?醉了就可以不想她,不想她離開時毅然決然的眼神,不想她說的那句話!可是為什麽不醉啊,反而越喝越清醒,伏特加都喝不醉,要怎麽?他要怎麽辦?
那樣高濃度的酒,點把火就能燒起來,卻不能讓他熱血沸騰,不能讓他興奮。倒底是怎麽啦?酒有問題,還是他有問題?
他冷眼看著酒保,酒保目光躲閃,慢吞吞的倒酒,又看著邵柏青。
邵柏青把酒杯拿過去,和顧念彬商量:“最後一杯啊,你真的不能喝了,再喝會出事的。”
顧念彬默不作聲,隻管接酒,邵柏青不鬆手,“答應了才給你。再喝真的會出事的。”
顧念彬不由分說,強行搶了過去,邵柏青氣得直瞪眼:“你這人怎麽說不通啊?”
顧念彬瞟他一眼,總算開口說了一句話:“已經出事了,還嫌不夠?”
邵柏青問他:“出什麽事了,你倒是說說看?別一副好象天要塌下來的樣子。什麽事,說啊!”
顧念彬又沉默是金了。好象眼裏除了酒再沒有其它。
顧念彬不聽勸,不言語,邵柏青很傷腦筋,扭頭看沈離,沈公子聳一聳肩膀表示無能為力。對付薑凱威他或許有辦法,但這位油鹽不盡的顧總裁,他就沒辦法了。
邵柏青隻得又耐著性子去勸顧念彬,自已的老板,又是多年老友,總不能不管呀,可任憑他口燦蓮花,顧念彬不為所動,壓根就象沒聽到似的,完全當他是透明。隻是一口接一口的喝。
音樂如流水潺潺,清幽的女聲緩緩吟唱,道不盡紅塵哀愁,訴不完愛恨情仇,聲聲如煙,飄緲的飛向酒吧的每個角落。
邵柏青沒興趣聽歌,搜腸刮肚的找話勸顧念彬,結果話還沒說完,顧念彬的酒倒喝完了,又是順手一推,冷聲道:“再來一杯。”
酒保拿著那隻厚底的酒杯,為難的看著邵柏青,邵柏青氣得額上青筋暴跳,揮著手叫道:“給他給他,喝死算了!”
酒保隻好又給顧念彬倒了一杯。
邵柏青也不客氣了,哼了一聲:“不就是分個手失個戀嘛,算什麽呀,誰沒經曆過啊,一個女人而已,天涯何處無芳草,別在一棵樹上吊死了,比她好的女人多的是,一個小丫頭就把自已弄成這樣,也不嫌丟人,我看分了好,這種女人沒心沒肺,要了幹什麽?也就你傻,鄉下小丫頭,把她服侍得那麽好,見了世麵,心就野了,還說她單純,單純個屁!啊——”
邵柏青喋喋不休,越說越來勁,沈離用胳膊撞了他兩次,他都沒理會,結果就悲催的被顧念彬一拳擊中了嘴,這一拳來勢洶猛,最主要的是快如閃電,邵柏青根本沒提防,躲都沒躲就被打個中著。
那樣猛的一拳打在他嘴上,牙都鬆了,滿嘴都是血。
所有的人都呆住了,包括邵柏青,他愕然的看著顧念彬,簡直不敢相信那樣無情的一拳是他打的,眨了眨眼睛,抹了一把嘴角滲出的血,慢慢的放下手裏的酒杯。
顧念彬卻象沒事人一樣,仍是沉默的喝酒,看也不看他,好象剛才那一拳並不是出自他手。
邵柏青放下酒杯卻沒有鬆開,突然掄起來就往顧念彬頭上砸去,咆哮著:“你丫的為個女人跟我下狠手!你丫想幹嘛!”
顧念彬也不躲,任他去砸,千鈞一發時,沈離拽住了邵柏青的胳膊:“明明知道他發瘋,跟他計較什麽?要算賬也等他清醒以後再說!”
邵柏青暴跳如雷,使勁想甩開沈離,“鬆開,他發瘋,我就打到他清醒為止!”
沈離不放,聲音也高起來:“你也不想想當初你跟妮娜分手的時侯是什麽樣子?不是也發瘋麽?理解一下不行啊!”
邵柏青聽了這話倒不言語了,喪氣的放下酒杯,他是真的氣著了,顧念彬打得他滿嘴是血,他就要打得顧念彬頭上開花,不然這口氣得把他憋成內傷。好心好意來勸他陪他開導他,可是顧念彬居然跟他下狠手!一點兄弟情都不念,實在太寒心了。
沈離把邵柏青拉到衛生間裏去漱口,檢查一下受傷的程度,他是特種兵出身,處理外傷很拿手。
結果邵柏青還隻漱了漱口,經理就跑來告訴他們,顧念彬走了。
邵柏青一聽又急了,喝了這麽多,可別出去闖禍啊!顧念彬平時是最穩重不過的,可今天晚上卻象變了一個人,連他都敢打,萬一……他不敢想了,趕緊和沈離追出去。
出了門兩邊瞅瞅,沒見著人。
馬路上車流如河,刷刷的在他們麵前開過去,腥紅的尾燈亮如流星,在夜色裏劃過長長的一道尾巴。
邵柏青於是又開始擔心顧念彬會出車禍,萬一真想不開呢?
他一直以為自已了解顧念彬,必竟十幾年老友,可是現在,他心裏一點底都沒,隻是惶然,隻是擔心,害怕他會出什麽事。
沈離說:“這樣不是辦法,咱們分頭找吧?”
邵柏青說:“行,分頭找,找到了電話聯係。”歎了一口氣,“真不讓人省心!”急衝衝就朝右邊去了。
沈離便往左邊去。並不算太晚,這裏又是最熱鬧的酒吧街,街上人來人往,熙熙攘攘,要找個人還真不太容易,沈離東瞅西看,瞧著背影象的,衝上去一把抓住卻又不是,隻得陪著笑臉說聲不好意思,再繼續找。
邵柏青耐不住性子,才分開一會便打電話過來問:“打著了嗎?”
“沒瞧見,再找找吧,”沈離一邊說電話,一邊伸長著脖子往前麵看,突然他眼睛眯了一下,說:“好象看到了,我上去瞅瞅是不是?先掛了。”
他幾步跑過去,捉住正低頭往前走的男人,“顧總,你要去哪?我送你。”
顧念彬抬起頭來看他,目光有些茫然,仿佛是不認得他。
沈離卻覺得不對,顧念彬的臉色蒼白,便是在路燈下也看得出他臉白如紙,而眼睛卻是通紅,很有些嚇人。
顧念彬又低頭看沈離抓在自已胳膊上的手:“鬆開。”
沈離當然不會鬆,他掏出手機打電話,“柏青,找到了,快過來!啊——”
邵柏青在電話裏聽著不好,趕緊就轉身朝反方向狂奔而去,別是沈離也被顧念彬打了吧?
顧念彬是出手了,但沈離並不是沒有提防,隻是當時他正打電話,反應還是慢了點,顧念彬的拳頭從他臉頰邊劃過,力度並不輕,所以也痛得叫了一聲,立刻彈得老遠。
顧念彬漠然的看了他一眼,提腳又往前走,沈離趕緊上前攔住:“顧總,你倒底要去哪?你不要我送,讓柏青送總可以吧?”
顧念彬象個失去語言能力的人,隻會用拳頭說話,可是這次,沈離閃得很快,顧念彬一拳沒擊中,緩緩的垂下手。眼睛直直的盯著沈離看,然後極慢極慢的向前傾倒,仿佛電影裏的慢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