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宜笑雖然擔心親娘會站到與自己夫婦敵對的陣營裏去,但這會韋夢盈刻意要疏遠女兒女婿,她也是無計可施,憂慮了一陣也隻得先按下不管。
兩日後,大管事遞了撥給晉國長公主的名單上來,合府奴仆,十去七八,大管事以下,二管事等十幾名手握大權的管事均在其列。
不但如此,國公府名下的產業,鋪子、莊園之類,也要抽走數十人。
大致估算一下,這回要調走的足有三百多人。
宋宜笑看完之後,頓時蹙眉:“府裏且不說,橫豎現在就我跟夫君兩個主子,縱然人手有缺,湊合一下也還罷了。但外麵的管事、莊頭也調走的話,這一時半刻的,卻叫我到哪裏去找人代替?尤其眼下已是深秋,收成、結算的事兒多了去了,這些人要走了,豈不要亂了套?”
她心想簡虛白隻暗示了府裏下人他有後手,可沒說也給鋪麵莊子上備了替補,萬一自己這邊隨隨便便的放了人走,最後出了岔子,哪能不落埋怨?
大管事聞言,笑著道:“奶奶您不知道,這些人都不是咱們家的家生子,隻是簽了長契。如今日期也差不多滿了,小的挨個問過,都不打算再續約,這才列在上麵給您過目。”
“是嗎?”宋宜笑不置可否的呷了口茶水,“總是為簡家操勞多年的老人,縱然如今要走,我想我也該見一見,道一聲辛苦。這麽著,這份名單就先放這裏,等我回頭同夫君商議之後,再作決定吧!”
大管事眼角一抽,道:“卻不知道奶奶要與公爺商議多久?”他解釋,“就怕長公主殿下那兒急著要人?”
“這個你就不要操心了!”宋宜笑不冷不熱道,“這差事既然是我從娘那兒領來的,該怎麽回稟,我自也心裏有數,用不著你時刻惦記著!”
“小的多嘴了。”大管事聽出她的不滿,思索了下,到底選擇了退讓,“奶奶可還有什麽吩咐?”
宋宜笑揮手:“下去吧!”
待打發了大管事,她把名單交給巧沁,“將這幾個鋪子掌櫃查一查,看看到底是他們想走,還是大管事想他們走?”
那幾個鋪子都在帝都,生意之紅火,宋宜笑沒過門前就有所耳聞,那會還不知道是簡家的——卻知道裏頭掌櫃都是做了十幾二十年的老人了,這要也去了簡夷猶那,鋪子沒準就是個空殼子了!
宋宜笑哪能不弄個清楚?
巧沁才下去,趙媽媽卻又來說圓房的事兒,宋宜笑正覺得無奈,萬幸外間稟告進來:“有人送了個錦匣和一封信到門上,說是賠奶奶的東西。”
“賠我的東西?”宋宜笑一頭霧水,但為了不讓趙媽媽糾纏下去,她立刻擺出凝重的神色,“人呢?快喚上來!”
稟告的下人為難道:“門子說,那人留下東西就走了,他沒來得及攔。”
宋宜笑打量了眼呈上來的錦匣,卻不陌生:“這不是葉記首飾鋪子裏裝簪子的匣子嗎?”
“是呢。”錦熏也認了出來,“這家鋪子的掌櫃,據說祖上曾在尚宮局裏當過差,雖然不知道是真是假,手藝好倒是事實。奶奶的妝奩裏,好些都是從他們家買的。”
她向來嘴快,手也不慢,邊說邊就打開了——果然,藍底纏枝蓮紋的錦緞上,紅色的絲線扣著一支翡翠海棠簪,雕工精湛,花葉栩栩,簪身圓潤,還以極細的金絲做了花蕊,絲絲縷縷的極為逼真。
“奶奶也有一支跟這個差不多的!”錦熏看到,脫口道,“但上回在蘇家公子的別院裏打碎了,難道……”
宋宜笑瞪了一眼示意她閉嘴,抬手將跟匣子一道呈上來的信拆開一看,果然是蘇少歌寫的——為了她的名節考慮,蘇少歌在信裏把打碎簪子的責任歸咎給了別院裏的仆婦,說是代下人賠償的,且就葉記現在隻有這種翡翠海棠簪、找不到跟打碎那支一個模樣的簪子進行了再三的道歉。
“這位解元郎也忒客氣了!”宋宜笑看罷,頭疼的揉了揉額,心想,“不說那天他幫的忙,我也不好意思為了支簪子跟他計較;就說那支海棠簪之所以會摔壞,歸根到底是我先撞到他的,卻怎麽好叫他賠?”
本來這事倒也好解決,備一份禮還回去就是了。
可簡虛白分明對蘇少歌抱著戒心,才叮囑過不要跟他走太近,這麽一來一往的,縱然不說多麽親切,關係怎麽也遠不了了。
“他該不會是故意的吧?”宋宜笑思忖之下不免起了疑心,沉吟良久,方道,“先把東西收起來,待夫君回來再說!”
見趙媽媽張著嘴,似乎還想繼續之前的話題,她一陣頭疼,就道,“錦熏把大管事留下的名單拿來給媽媽看!”
趙媽媽接過之後,翻了翻,驚訝道:“這是?”
“這些人過兩日多半就不在府裏伺候了。”宋宜笑道,“後院裏空出來的位置,夫君的意思是讓我從陪嫁的人裏挑,陪嫁不足,買人也是我做主——巧沁跟錦熏都年輕,我覺著這事還得您幫忙掌掌眼才放心!”
“您放心,老奴一準給您把好了關!”趙媽媽聞言肅然道,“絕不叫那些不三不四油嘴滑舌的東西混進來,把好好的後院弄得烏煙瘴氣!”
“這事可得趕緊去辦!”宋宜笑連連點頭,“否則我手頭除了巧沁跟錦熏外,竟沒什麽聽用之人了,可是麻煩!”
……總算送走了趙媽媽,宋宜笑暗鬆口氣,瞥見錦熏掩嘴偷笑,沒好氣的一拍條案:“給祖母的壽禮單子,擬好了不曾?!”
龐老夫人的壽辰,宋宜笑橫豎不必出席,禮到就成——她對這個祖母實在喜歡不起來,所以也懶得費心,看錦熏擬的單子上沒什麽忌諱之物,就點了頭。
不過這事倒讓她想起:“祖母壽辰之後不久,好像就是太後娘娘的聖壽節?”
“不但聖壽節。”錦熏提醒,“之後隻隔七天,就是陛下的萬壽節呢!再後大半個月,就輪到王妃的生辰了!”
宋宜笑歎了口氣:“我知道了——明兒叫人把庫房打開清點一遍,我瞧瞧這三份禮該怎麽個送法吧!”
她覺得這些事情很瑣碎了,誰想當天簡虛白散衙回來,聽她先講了生辰的事,嗤笑著道:“你道今年隻有這三位的生辰需要操心麽?平輩晚輩裏你可也別忘記了:平安兒是十月十九的生日;二嫂是十月二十八的生日;還有五妹妹是臘月十五的芳辰!”
又說,“正月初五是千秋節;之後二月裏要為大姐慶生;三月賀二哥;四月衡山王太妃那邊不管人去不去,衝著你在那邊長大也要有所表示;五月爹跟三叔;六月三哥;七月代國姨母……嚴格論起來,其他人情世故不說,單是壽宴,沒有一個月是空閑的!”
宋宜笑聽得默默咽了口血:“你的庫房……夠麽?”
“人情來往我還是出得起的,你不用擔心要倒貼嫁妝維持體麵。”簡虛白玩味的看了她一眼,道,“再說咱們也不是隻出不進,逢年過節的賞賜,燕國公府向來拿得隻多不少!”
“說到產業,我正要跟你說:大管事今兒把名單送了來,內中點了好些掌櫃、莊頭,我瞧著不放心就沒答應,說要同你商議了才決定。”宋宜笑去取了名單遞給他,“你看看可是有什麽問題?”
簡虛白打開掃了幾眼,臉色就有些難看:“我明日打發人查一查……橫豎娘也沒指明日期!”
“還有件事就是方才蘇少歌送了支簪子來。”宋宜笑繼續道,“上回借用他的院子,慌亂中不小心打碎了支翡翠簪,我覺得是我自己沒看好路,但他客氣得很,說是他家仆婦不對,這會尋到支差不多的,就打發人送過來了。隻是你叫我離他遠點,我這會倒不知道這事要怎麽處置了?”
“區區一支簪子,他既然要給,那你就留下來好了。”簡虛白微微冷笑,“什麽時候下人做事爽利,賞下去也無妨!”
宋宜笑記下,道:“我正著左右從陪嫁裏挑選人手,到時候誰做得最好,正好把這支簪子賜下去!”
……雖然這麽做有點不厚道,但她這會是在簡虛白手裏過日子,自然要以簡虛白的意思為準。
簡虛白對她的溫馴很滿意,露了些許笑色,想到一事,就順口告訴她:“司空家跟衛家的事情已經有結果了!”
“噢?”宋宜笑忙問,“怎麽樣?”
“司空家二小姐代替其姐嫁與梁王,大婚如期舉行。”簡虛白道,“同時衛家將原本為衛小姐預備的妝奩,分出三分之一交給司空二小姐,作為補償!”
宋宜笑怔道:“那位二小姐,對她姐姐的死,很是耿耿於懷。即使如今代姐出閣,胸中塊壘恐怕也不易消磨。往後跟太子妃做了妯娌,不定會有什麽不和睦?”
“你道司空家之前趕到東宮討個說法,真是隻為了心疼女兒呢?”簡虛白波瀾不驚道,“真陽大長公主殿下年事已高,司空家這兩代卻又沒什麽出色的人才,為子孫計,好容易求得太後做媒,將嫡孫女許給了梁王——結果這女孩兒福薄去了,司空家要沒其他女孩兒也還罷了,既然還有個,哪怕是庶出,這會哪能不想方設法的要求繼續聯姻?”
他哂道,“說起來梁王也真是冤枉,好好的嫡出未婚妻沒了,硬換個庶出的給他,不但是庶出,還不是嫡母養大的……我今兒聽說崔貴妃在西福宮裏哄了他大半日,也不知道現在想開點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