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也不僅僅梁王不想娶司空衣菡。
數日後萊國公康複,謝依人也重新出門走動,先到燕國公府拜訪宋宜笑。
落座之後,略作寒暄,就提到:“司空妹妹那庶妹雖然長年養在莊子上,與司空妹妹見得不多,卻極念姐妹之情!這些日子人人都說她好運,因著嫡姐身故,不但重返司空府,還憑空揀了門好親事——結果你知道麽?她卻鬧著不想嫁呢,說是隻把梁王殿下當姐夫看。”
宋宜笑驚訝道:“這事兒梁王那邊知道麽?”
“我都知道了,宮裏豈能沒聽到風聲?”謝依人苦笑著道,“下個月就是梁王大婚,按說咱們之前都與司空妹妹交好,如今雖然她去了,但代她出閣的是她親妹妹,怎麽也該去道聲賀!可我真怕那位主兒不管不顧的鬧起來,屆時沒法收場。”
雖然隻見了司空衣菡兩麵,且都是匆匆一睹。但宋宜笑也不得不承認,那位司空二小姐,確實是能不顧場合大鬧的人。
她歎了口氣:“這門婚事到底是司空家讚成的,距離大婚也還有幾日,我想司空家會與司空二小姐好好談談的。”
雖然說在她看來司空衣菡對嫡姐的尊重值得感動,但涉及家族前途,無論是真陽大長公主,還是司空家其他人,卻是絕不會容許這樣的姐妹情深的——司空衣菡再怎麽鬧,究竟隻是個沒及笄的女孩兒,哪裏卻得過家族壓力?
“那也得能談好!”謝依人對結果卻不是很樂觀,她是國公嫡孫女,自幼見多識廣,對司空家的情況,比宋宜笑了解得多,這會就透露,“你道這司空二小姐做什麽長年養在城外莊子上?可不是朱夫人容不下庶女,是她生來就是激烈潑辣的性.子,連真陽大長公主都吃不消,這才打發了她離府,求個眼不見為淨!”
本來這樣的女孩兒,“到了年紀尋個門楣低些的人家許過去,也就能撒手了。誰想司空妹妹這眼節骨上沒了,司空家這一代就兩個女孩兒,不接她回來,還怎麽繼續與皇室聯姻?”
如今距離婚期又不到一個月了,“就司空二小姐的性情,尋常手段哪兒嚇得住她?下重手的話,你想她下個月就要出閣了,萬一落了痕跡,或者她懷恨在心,婚後鬧起來,怎麽辦?”
謝依人歎息道,“要是司空妹妹一直平平安安的該多好?”
那也沒有現在這麽多事了。
“世事難料!”宋宜笑苦澀道,“那日在東宮,我、司空妹妹、衛姐姐,還說說笑笑,約定等你祖父好了,單咱們四個好好聚一聚呢!誰能想到隻是過去了一晚上,竟發生了那樣的大事?”
兩人唏噓了好一會,才在左右的勸解下平複了情緒。
“對了,我還沒賀令堂弄瓦之喜呢!”謝依人呷了口茶水,想起來道,“聽說你當天就去衡山王府探望過了?怎麽樣?你那妹妹眉眼像誰?”
那天的經曆可不是什麽好回憶——宋宜笑撥著腕上鐲子,要笑不笑的道:“你忘記那天我是剛從東宮赴宴歸來,就得到消息趕去衡山王府的了?那會一身的酒氣,怕熏著妹妹,哪兒敢湊近?”
她不想就這個問題多聊,所以搪塞了一句,就岔開道,“我前兩日得了幾幅畫,上回聽你說喜歡丹青,要不要一起看看?”
……這天送走謝依人後,宋宜笑將原本為司空衣蘿出閣預備的禮單翻了出來,揣摩著司空衣菡的性情為人,仔仔細細的斟酌了一回,一直到申時方敲定。
這時候簡虛白也散衙了,帶回一個消息:“禮部已經挑好了長興下降的日子,就在十一月初六。你跟大姐、二嫂通個氣,比著他們的賀禮略減一些預備起來。”
“十一月初六?”宋宜笑覺得這日子很是耳熟,“這不就在聖壽節前兩天嗎?”
不過細想一下倒也不奇怪——現在上上下下都在議論司空家庶女代嫁這件事,對於長興公主的婚期敲定自然是注意力有限;再掐著聖壽節前下降,以聖壽節的熱鬧掩蓋風頭,雖然依舊無法抹除長興公主搶人丈夫的事實,總也能掩耳盜鈴一把。
“那我明兒個先去拜訪大姐。”宋宜笑點了頭之後忽然想起一事,“娘起先讚同咱們把府中下人打發回桑梓,去伺候祖父的。現在又改了主意,決定替三哥討過去了。你說是不是跟三哥尚主有關係?”
簡夷猶若非尚長興公主,而是依著之前的賜婚娶裴幼蕊的話,那隻是一個尋常的貴胄子弟。不說他有沒有資格用那麽多奴仆,也不說他養不養得起,就說即使有簡平愉的命令,讓那些人投奔過去,簡夷猶能不能籠絡好他們也是個問題!
畢竟簡平愉當年可是兩朝元老,叱吒朝堂、百官俯首的人物,跟過這樣的主子,就算是奴仆,又哪裏瞧得上普通貴胄?簡平愉的嫡孫也一樣!
但簡夷猶做了駙馬的話,依著本朝對公主的優待,哪怕將來晉國長公主去了,仕途也將一片坦蕩。
不說因此收服那些人,好歹也增加了他們輔佐的信心。
她就擔心,“你才說長興公主的胞弟趙王有意東宮之位,如今三哥尚了主,又得祖父所留人手之助,日後……”
“那也沒什麽。”簡虛白不冷不熱道,“這事兒我自有打算,你就不用操心了!”
宋宜笑討了個沒趣,心下不快,冷著臉道:“那麽還有哪些事是我不該操心的?煩你一並說一說,免得我多管閑事!”
“這事的內情,現在還不適合告訴你。”簡虛白聽出她語氣中的惱怒,似笑非笑的挑眉道,“你是這府裏的女主人,該你操心的事情多了去了,為這麽一句話就想摞擔子,哪有那麽好的事?”
宋宜笑無言以對,恨恨的拂袖而去——就這麽咽下這口氣也忒鬱悶了!
所以她出門之後思索了會,冷笑一聲,毫不遲疑的朝廚房走了過去。
這天到了飯點,夫婦兩個照例坐在花廳中等下人擺飯。
第一道菜上桌後,簡虛白還沒覺得什麽;第二道擺上後,他看了一眼;第三道才拿出來,他就皺起了眉,沒再看菜,而是望向妻子:“今兒個晚上……為什麽這麽多蝦?”
油燜大蝦、清蒸蝦、炸蝦段、鮮蝦蒸蛋羹、水晶蝦餃、糖醋蝦、蒜蓉蝦、蝦釀豆腐……連主食都是蘑菇鮮蝦粥!
“因為聽人講蝦子滋補,想著夫君你成天公務繁忙,操勞非常,自當多進這類有益養生之物。”宋宜笑笑吟吟的拿起牙箸,給他夾了個最大的炸蝦段,“這一道是為妻親手做的,夫君不嚐嚐?”
添堵這事兒,用用心,總會有法子的——誰叫這家夥上次嫌棄她做的炸蝦段的?既然他這麽討厭蝦,宋宜笑今兒偏偏就弄一桌子全蝦宴!
簡虛白定定看了她一會,眉宇慢慢舒展開來:“好!”
看著他津津有味的吃完炸蝦,宋宜笑總覺得有哪裏不對勁?
但轉念想到四周下人還沒退下,她也就釋然了——趕緊又給他舀了勺蛋羹,笑意盈盈道:“這是廚娘的拿手好菜,夫君不可不試!”
跟著是清蒸蝦,“這個清淡爽口,夫君莫要錯過!”
繼而是蝦釀豆腐,“這道菜為妻一直很喜歡,夫君也吃吃看?”
宋宜笑興高采烈的把每道菜都推薦了一遍,一直將簡虛白飯碗裏堆成一座小山,實在塞不下了,才意猶未盡的住了手,含笑道:“夫君趁熱吃啊!若還不夠,為妻再給你盛!”
“好!”簡虛白不知道是已然氣極,還是怎麽想的,這會卻隻平平靜靜的睨了她一眼,便垂了眸,專心用飯——宋宜笑想象著他這會的真實心情,覺得自己今兒個晚上光顧著照顧他,壓根沒吃上幾口完全是值得的!
這天的晚飯就在簡虛白的沉默寡言,與宋宜笑的歡欣鼓舞中度過。
飯後兩人分別沐浴更衣過了,回到房裏,宋宜笑看著丈夫“砰”的一聲關了門,目光淩厲的朝自己看來,才有些害怕,警惕道:“你想做什麽?”
“今兒晚飯為什麽都是蝦?”簡虛白走到她跟前,似笑非笑道,“再給你次機會……你確定不說真話?”
他一邊說一邊俯下.身來盯緊了妻子的眼睛——宋宜笑這會坐在西窗下的軟榻上絞著濕漉漉的長發,聞言心虛的放下帕子,朝裏縮了縮:“吃都吃完了,那麽追根問底做什麽?”
簡虛白伸手抓住她肩,微一用力,將她扯進自己懷中,又撩袍坐到軟榻上,將她抱到膝頭,有一下沒一下的撫著她背,望著她隻笑不說話。
他這會中衣外隻罩了件緋色襴衫,因為即將安置,衣帶鬆鬆的係著。
宋宜笑被他攬入懷中後掙紮了幾把,那衣帶就眼看著散了開來,露出內中同樣鬆散的中衣與大片袒露的胸膛來。
燈火下少年膚色皎然,眉目如畫,卻衣冠不整,別有一種誘惑。
隻是簡虛白神情玩味眼神凜冽,宋宜笑被他看著看著,心裏不住的發毛。
僵持良久,她招架不住的敗下陣來:“誰叫你讓我碰釘子的?再說我也沒逼你非得吃那些蝦啊!”
“你真是讓我太失望了!”簡虛白聞言,撫著她後背的手終於停下,說的卻是,“我不過隨便找個借口擺你一道,你也真信?”
……宋宜笑反應片刻,幾欲吐血:“你是說?!”
“啊,我一點都不討厭吃蝦!”簡虛白愉快道,“事實上,上回我說不愛吃炸蝦時,就等著你這麽幹……這麽久以來你都沒動靜,我還以為,被你識破了。看來,為夫還是低估了自己的機敏啊!”
宋宜笑:“!!!”
娘!您說的那種“包死得自自然然”的藥呢?!先把這藥給了我,咱們母女再疏遠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