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琬才不管蘇夢之在想什麽,她時刻注意著章鈺熙的情況,畢竟隻是個三歲的孩子,正是貪玩的年紀。
“嬌嬌。”琴睿焯與褚凡來了。
“世子,琴公子。”蘇夢之點頭問好。
褚凡連個正眼都沒給他,隻對琴琬說道:“跑到湖邊做什麽,也不怕著涼。”
琴琬無所謂地聳肩,“是有些冷了,走吧,我們回去。”
回頭,她看著蘇夢之問道:“蘇小姐是一起,還是……”
“一起吧。”蘇夢之起身。
褚凡與琴睿焯側身給琴琬和蘇夢之讓路。
琴琬邊起身,邊對在湖邊跑個不停的章鈺熙說道:“鈺熙,走了,我們回去了。”
“好。”章鈺熙屁顛顛地跑到琴琬身邊,牽著她的手。
琴琬與蘇夢之並肩轉身,章鈺熙顧著看手裏的石頭,習慣性地被琴琬帶著走,卻不想小短腿纏上了蘇夢之的裙角,兩人晃了兩下。
琴琬抽手,拽住了章鈺熙的胳膊,卻因為重心不穩,跟著朝一邊倒去。
隻聽到一聲尖叫,三人齊齊朝後栽倒。
“嬌嬌!”
“殿下!”
尖銳的呼叫聲,伴隨著重物落水的聲音,警覺的護衛和小廝紛紛朝杏花湖跑去。
寒。
刺骨的寒。
水下,琴琬前所未有地鬆了口氣。
她也不明白這突然的輕鬆從何而來,隻覺得壓在心口的石頭隨著“撲通”的聲音,朝下墜去,整個人輕鬆了不少。
睜眼,她努力分辨著水底的情況,將章鈺熙抱在懷裏。
小家夥拚命掙紮,努力呼救,可一張嘴,腥臭的湖水便猛烈地朝他嘴裏灌去,除了更加難受的窒息和惡心,章鈺熙再也感覺不到其他。
身邊縈繞著他熟悉的氣息,章鈺熙漸漸安靜下來,雙手努力抱著琴琬的腰,學著琴琬的模樣,雙腳踩水。
琴琬不會遊泳,隻是前世的時候在宮裏,聽身邊的太監說起小時候在鄉下的事,大概知道怎麽鳧水,可從來沒真正操作過,所以她一邊努力回憶小太監說的話,一邊努力朝水麵浮去。
她並不害怕,岸上有她的大哥和褚凡,兩人足以把她拉上去,更何況還有個蕭景行,那小子最是感恩,不會眼睜睜地看著她這個大恩人死在他麵前。
琴琬很享受這種刺骨的感覺。
這種感覺提醒著她,她還活著。
漸漸襲來的窒息感,讓她昏昏欲睡,小手本能地抱著懷裏的人,她能感覺到章鈺熙的害怕與安靜,眼角彎了彎。
這個小家夥遠遠沒有他外表看上去的那麽無害。
想想也是,從宮裏出來的,有幾個是單純、簡單的?
腦袋越來越重,迷迷糊糊中,琴琬朦朧地聽到了跳水的聲音,她甚至看到了朝自己遊來的黑影。
嘴角噙著淺笑,她突然很想知道這件事會怎麽收場?
“嬌嬌的情況怎樣?”琴睿焯拎著太醫的衣領,氣勢洶洶地問道。
“安平縣主氣息平穩,按理說很快就能醒來。”太醫努力撐著口氣,他不怕琴睿焯,可他害怕琴睿焯身後的太子和端王世子!
琴睿焯冷笑,“我警告你,你最好在我娘親趕來前讓嬌嬌醒來,否則,你承擔不起後果!還有你!”轉眸,他朝蘇夢之和蘇一誌看去,“你們最好祈禱嬌嬌沒事,不然,我就是告禦狀,也會讓你們整個蘇府陪葬!”
蘇夢之慘白著一張臉,她已經穿上了厚厚的冬裝,臉上還留著落水後的驚嚇,可看著在床上緊閉雙眼,“睡”得正香的琴琬,心裏隱隱有些激動。
琴琬,要是你就這樣去了,那該多好。
心裏的執念大過擔心,蘇夢之臉上隱隱有了幾分期待。
“睿焯,”章睿舜掰開琴睿焯拽著太醫的手,“你這樣嬌嬌也不會醒來,你還是讓太醫好好給嬌嬌看看,姨母已經在來的路上了,你還是想想這事要怎麽給她說。”
是啊,前次琴琬中毒,事情還沒解決,這次又落水昏迷。
想到這裏,章睿舜也是一個頭兩個大。
因為上次的事,父皇已經對他有了成見,要是這次的事他不能說個所以然出來,恐怕他“太子”的位置也保不住了。
抬眸,他朝床邊看去。
章鈺熙爬到了琴琬的床上,安安靜靜地坐在她身邊,一瞬不瞬地盯著“熟睡”中的琴琬,小臉上還帶著未拭去的淚珠。
嘴角微微上翹,章睿舜心裏頓時有了主意。
與章睿舜一樣,琴睿焯的心裏也有擔心和害怕。
琴琬已經在他眼皮子底下出事兩次了,他無法向娘親交代,更無法向自己交代。
自從他想清楚了一些事後,無時無刻都能感覺到一張無形的大網在他們的頭頂。
他能感覺到它的存在,他甚至覺得隻要自己稍微舉舉手,就能抓住那張大網,可每次當他有了危機感的時候,琴琬就已經出事了。
他身邊有太多的不確定因素,琴睿焯深深地感覺到自己的無能為力,他試圖改變點什麽,卻徒勞地發現,他什麽都做不了。
這種挫敗感一直包裹著他。
他一定要改變點什麽!
“嬌嬌!”白芷水的聲音焦急地傳來。
琴睿焯重重鬆了口氣,隨即心裏又繃緊起來,做好了挨罵,甚至挨打的準備。
雙眼一閉,他蔫耷耷地朝門口望去。
白芷水一臉焦急地衝進來,推開站在門口的眾人,朝床邊走去。
“嬌嬌?娘來了,嬌嬌,娘帶你回去。”近似於呢喃的聲音,白芷水伸出了顫巍巍的手,撫上琴琬的臉。
“白姨。”章鈺熙怯生生地朝白芷水看去,淚珠大顆大顆地往下落。
“好孩子,白姨知道這事不怪你,”白芷水揉了揉章鈺熙的頭頂,安慰道,“白姨先帶你琬姐姐回去,等你琬姐姐病好了,你再來看她。”
章鈺熙溫順地點頭,擦掉臉上的淚水,“白姨,這次的事,鈺熙不會就這麽算了,一定會讓父皇查清楚。”
白芷水微微點頭。
她才不管這事是意外還是人為,這事不會就這麽算了,而且……
白芷水看向琴琬的目光有些複雜。
她隱隱覺得這件事與嬌嬌有關,可她不明白嬌嬌為什麽這麽做。
可既然是女兒想要的,她這個做娘的自然會全力支持。
再說,一個蘇府,她還真沒放在眼裏。
因為琴琬的昏迷,這次踏青也就提前結束了,眾人心裏雖然有怨言,可也無可奈何,誰叫琴琬的身份在那裏呢?
所以,一行人早上出門,晚飯前就回到了盛京。
琴琬是在半夜醒來的。
她並不知道在她“睡著”的這段時間裏發生的事,隻是在睜眼後,看到滿屋子的人,眼角微不可察地彎了彎。
除了老皇帝和太子派來的人,琴老夫人與琴東山也來了!
“安平縣主,”文公公一臉嚴肅地說道,“聖上對這件事很重視,一定會徹查此事,縣主當務之急還是養好身體,其他的不用擔心。”
“多謝聖上關心,”琴東山舔著一張臉上前,“嬌嬌身體已經沒有大礙了,很快就能進宮謝恩。”
琴琬冷笑。
她能明白琴東山為何如此諂媚。
文公公是老皇帝身邊的第一大太監,與老皇帝是打小的情分,兩人是主仆,也是朋友,更是兄弟,琴東山要討好老皇帝就要討好文公公。
一邊的琴老夫人順勢坐在床邊,手掌在琴琬的頭頂親昵地揉了兩下。
“你這個孩子,真不讓人省心,這麽大個人了,也不會好好照顧自己,你呀,總是這樣,身邊隻有兩個丫鬟怎麽行,你三姐如今跟在你身邊,你應該帶上她才對,好歹也是親姐妹,照顧你也盡心。”
語重心長的話,琴老夫人信手拈來,仿佛經常提起一般,自然而然地真情流露。
琴琬沒有答話,琴老夫人繼續說道:“如今你四姐姐也回來了,都是相府的姐妹,你們倆在一起的時日不多,感情難免生疏了一些,要不,你把你四姐也帶在身邊?多個姐妹,祖母也放心。”
琴老夫人會說話,更會見縫插針,一兩句姐妹情深的話,就把琴明箐朝琴琬身邊送了。
“婆母這是什麽意思?”白芷水皺眉,顧不得屋子裏還有外人在,語氣僵硬地說道,“嬌嬌身邊的丫鬟都是我從護國公府選的,婆母的意思是,護國公府裏的人有問題了?”
琴老夫人無奈地搖頭,甚至有意無意地朝文公公看了一眼,故意做出慈祥的模樣,“我這個做祖母的,自然是心疼孫女,丫鬟們粗手粗腳,哪有自家姐妹用心?再說,下人們的花花腸子太多了,哪比得了自家姐妹們互相扶持,照應。”
“祖母的意思,是要三姐和四姐到嬌嬌身邊做丫鬟嗎?”琴琬刺咧咧地問道。
眾人默。
誰都聽得出來琴老夫人話裏的意思。
無非是想這兩姐妹因為琴琬的關係水漲船高,日後能找門好親事。
姐妹情深?
這話也就隻能哄哄小孩子。
可琴琬卻不按套路出牌,直接順著琴老夫人的話說。
要兩個庶姐做丫鬟,也隻有琴琬才敢這麽想。
可眾人卻絲毫不覺得奇怪,這本就是隻有琴琬才能做出來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