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琴明月的事又如何解釋?
琴明月生下怪物,紀氏第一個想到的就是藥婆子,趁著沒外人,讓嬤嬤把藥婆子叫來了。
藥婆子滿是皺紋的臉上沒有任何情緒,她規矩地跪在地上,甚至連眼皮也沒抬一下。
“藥婆子,這,你如何解釋?”紀氏先發製人地問道。
藥婆子道:“老奴的藥方沒有問題。”
“那這是什麽?”紀氏指著琴明月身邊的繈褓,壓低聲音問道。
藥婆子搖頭,“老奴無法解釋,可是老奴的藥方沒有問題。”
紀氏不懂藥,但是對藥婆子的藥方還是很有信心的,琴東山這些年沒有子嗣,不就是藥婆子的那碗藥嗎?
“藥方沒有問題,那藥呢?”紀氏隻是隨口一說,畢竟藥材是從自己的藥鋪裏抓回來的,又有向鑫看著,對藥材,她甚至比對藥方還放心。
藥婆子慢悠悠地從嬤嬤手裏接過一個油紙包,裏麵是藥渣。
褐色的手指在藥渣中扒拉了兩下,最後手指撚了撚,“少了一味藥。”
“什麽意思?”紀氏心裏一凜。
藥婆子幽幽地說道:“老奴的藥方絕對沒有問題,那甜湯喝了之後,隻要在半個時辰內喝了後麵湯藥,太子妃肚子裏的孩子絕對不會出事,可若是藥材不對,那問題就嚴重了。”
“所以,明月……”
生下了怪物!
紀氏眸子一緊,“你確定是少了味藥?”
藥婆子輕笑,“老奴的藥方,老奴最清楚,這藥方就是太醫院的人來看,也看不出什麽,關鍵在熬藥的水上,那廚房的井水太子妃已經讓人投了藥進去,可若是湯藥裏麵少了那味與井水相輔相成的藥,湯藥不僅沒有作用,還有毒性。”
所以,同樣喝了甜湯的蘇夢之隻是生下了死胎,而琴明月卻生下了怪物!
死胎,死了就死了,人們不會在一個死人身上大做文章,畢竟死者為大,到底是章睿舜的孩子,是皇室的孩子。
可是一個怪物,那就有太多的文章可做了。
是詛咒?
是預示?
是報應?
太多選擇,任何一個都是致命的,都是琴明月身上的汙點,甚至可能是章睿舜身上的汙點!
“怎麽可能?”紀氏還是無法相信自己的人有人陽奉陰違,敢做這樣的事。
藥鋪是她給琴明月的陪嫁鋪子,是她親手經營的鋪子,裏麵的人,都是跟隨了她十幾年的老人,他們的賣身契都在她的手裏,不會,也不敢做這樣的事。
“老奴要說的就是這些。”藥婆子絲毫不受紀氏情緒的影響,溫吞吞地說完自己的話。
紀氏半眯著眼,仔細審視著藥婆子。
若說她身邊有什麽不安定的因素,那就隻有藥婆子了。可藥婆子被章睿舜囚禁在柴房,除了每半個月給琴明月問次脈,幾乎與世隔絕,何來的背叛?
她對藥婆子有恩,藥婆子要恩將仇報,也不用等到現在。
至於那藥方……
藥婆子敢這麽說,那多半是沒有問題的。
那,問題出在哪裏?
紀氏煩躁了。
這種局麵不受控製的無力感讓她很憋屈,更加憤怒!
“查,給我徹底地查!”
在章睿舜那邊還沒對琴明月有所動作的時候,她得先把事情查清楚。
“夫人,太子妃這邊……”嬤嬤戰戰兢兢地問道。
紀氏頭大。
琴明月生下孩子,就要說坐月子的事了,她雖說是琴明月的娘親,也不能一直留在太子府,可若是她走開了,有人對孩子和琴明月不利,那該如何是好?
這個孩子的事,暫時還要保密,可孩子這副模樣,誰敢照顧,誰敢接近?
剛才奶娘喂奶,也是她在一邊看著,把孩子捂得嚴嚴實實的,硬是不準奶娘掀開繈褓,可這不是個長法,總不能讓琴明月給孩子洗澡、換衣服、喂奶吧?
嬤嬤倒是可以照顧孩子,可喂奶這事……
一時找不到合適的人,紀氏焦頭爛額。
比起太子府的緊張,縣主府就要閑適得多。
桂圓急匆匆地朝“嬌苑”跑去,就連身邊丫鬟婆子的問安都置若罔聞,直到衝進書房,看著坐在桌邊繡花的琴琬,才吐出一口濁氣。
“又怎麽了?”琴琬頭也沒抬地問道。
“小姐,是好事兒。”桂圓眨眼,臉上是幸災樂禍的笑。
“哦。”琴琬應景地應了一聲,卻沒了下文。
“小姐,您怎麽不問問奴婢是什麽事?”桂圓急吼吼地說道。
琴琬終於抬頭,“還能是什麽事,不是琴宅那邊,就是太子府。”
桂圓嘿嘿地笑著,“小姐,還是您神機妙算,一開口就說中了。”
“說吧,什麽事?”見桂圓一副“快來問我吧,我什麽都告訴你”的模樣,琴琬不想打消她的積極性,終於問到正題上了。
桂圓興奮地轉著眼珠子,故意賣關子,拖著長長的尾音,說道:“如嫣生了個死胎,第二天就被琴明軒埋在亂墳崗了,然後蘇夢之也生了個死胎,還是死了之後能不斷長大的鬼胎,據說,這孩子是被人害死的,嫌疑最大的就是鳳凰變烏鴉的琴明月。”
說到這裏,桂圓捂著嘴,朝琴琬湊了過去,“小姐,您說,她們是不是撞邪了,怎麽生出來的都是死的?”
琴琬隻笑了笑,倒是她身邊跟著一起做繡活的荔枝說話了,“是不是撞邪我們是不知道了,不過肯定是報應。”
這話桂圓愛聽,立即附和道:“可不,外麵都說蘇夢之的孩子是琴明月弄死的,所以就遭報應了,聽說,她生了一個怪物。”
“這麽邪門?”荔枝來了興趣。
桂圓一臉鄙夷,“可不,當時就把接生婆嚇得兩腳發軟,最後還是紀氏過去把孩子抱過去的。國師大人也說了,蘇夢之的孩子死不瞑目,回來報複了,這不,就報複到琴明月身上了。奴婢聽說,那孩子沒有嘴唇,隻有一個鼻孔,兩隻眼睛比銅鈴還大,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睡覺都合不上眼睛,而且啊,他左手有六根手
指頭,右手的食指和中指是不能分開的。”
“真的假的,你又沒親眼看到,你怎麽知道?”荔枝刺了一句。
桂圓白眼,“我當然知道了,外麵的都這麽說,是那接生婆偷偷告訴她女兒,然後她女兒又告訴了鄰居,反正大家都私下傳開了,都說,是蘇夢之的孩子回來報複了。現在就看聖上如何處理這件事了,不管怎樣,蘇夢之肚子裏那個也是皇孫,肯定要查死因,不管是吃錯了東西,喝錯了藥,還是被人陷害,肯定會查!”
桂圓一臉嘚瑟,雙手背在身後,在書房裏來回踱著步子,“這下琴明月坐不穩太子妃的位置了,連國師大人都說了鳳凰棄主,鳳凰變烏鴉,我看她還得意什麽!”
頓了頓,她掃了屋內一眼,更加得意洋洋,再次湊到琴琬耳邊,“小姐,您說,要是琴明月不是鳳女,那會是誰?”
反正不會是自家小姐就是了。
這點桂圓很篤定,若是小姐留戀那個位置,也不會和章睿舜退婚了。
“雲挽歌。”琴琬溫吞吞的聲音十分肯定。
自然是雲挽歌了,好不容易費盡心思給雲挽歌騰了位置,怎麽會便宜別人?
隻是,不會是現在。
琴琬輕笑。
現在章睿舜還有一攤子的事要做,雲挽歌不會在這個時候進府。琴明月現在還是太子妃,雲挽歌是個清高的人,怎會在琴明月之下?
日後,她就是坐上了太子妃的位置,心裏也有根刺。
所以,得等老皇帝撤了琴明月太子妃的位置,她才會以正妃的名號進太子府。不過,這段時間,她會傾盡全力幫助章睿舜就是了。
現在太子府上的事那麽多,又是死胎,又是怪物的,章睿舜得好好處理了。他一向心疼表妹,更不會在這個時候,讓雲挽歌去處理那堆爛攤子。
隻是,沒想到向鑫的動作這麽快,這麽絕情。
琴琬聽著桂圓聒噪的聲音,嘴角噙著淺淺的笑。
哪有那麽多報應,哪有那麽多神跡?
不過是人心的貪婪罷了。
桂圓口若懸河地說了半天,見琴琬一點反應也沒有,終於沒了興趣,怏怏地停下話匣子,哀怨地瞟了琴琬幾眼。
琴琬後知後覺,終於察覺到了桂圓的怨念,眼睛彎成月牙,笑了,“好了,我知道你辛苦了,一大早就打探了這麽多消息,你先休息休息,等會還有更重要的事讓你做。”
“小姐,奴婢不累,不用休息,您說,您要奴婢做什麽?”桂圓難得如此主動地向琴琬領取任務。
琴琬放下手裏的繡活,無比認真地看著桂圓。
或許是被琴琬的情緒影響,桂圓也是一臉凝重,比上戰場還認真。
琴琬憋著心裏的笑,一字一頓地說道:“你看,琴明月生了孩子,她得坐月子,可紀氏不能一直待在太子府,那琴明月的孩子誰照顧?誰敢照顧?”
桂圓眼睛一亮,“小姐,奴婢明白您的意思了,趁著琴明月坐月子的時候,把那孩子的事弄得人盡皆知,逼得聖上對琴明月的何去何從做個明確的指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