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九歌知道南華皇現在雖然寵南宮翔,卻也隻是帝王平衡宮廷內外權術的一種。
而現在皇宮最受寵的妃子就是苗妃,苗貴妃固然受寵,但有人更得寵,那就是苗貴妃的哥哥——苗獎人,官拜正二品,輔國大將軍之位。
得寵人不怕紅,也不怕得寵。
可有人怕,那就是上位者,你越是做的好,表現的夠優秀,就越是讓他心慌。尤其是一國之君,更甚!
想當年,淑妃一家賀氏很是得聖寵,賀大將軍為國效力,與南華皇共同上過戰場,圍擊過北蠻國,打得北蠻人節節後退,占地奪城,全為南華國所有。
於是淑妃在那些年被寵得無法無天,可謂是隻差一步便入主中宮之位了。
可是後來,卻來了個苗貴妃,從此後宮淑妃便隻能安靜地呆在她的鳳藻宮了。
她哥哥官拜正二品,為鎮國大將軍。
而苗貴人入宮一年後,她的哥哥也由一名小將提升到了正二品的輔國大將軍,與賀大將軍正守北蠻邊疆,其中的含義怕是眾人皆知,卻又不能說白。
南華皇又寵愛無了母妃的南宮翔,將他提到大將軍之位,手握兵權,就是為了平衡這兩大家庭,同時也是為了消去兩大將軍手中的兵權。
想到這,牧九歌便又覺得南宮翔這般做並無什麽過錯,他也是個人,且還手握重權,卻又不得不聽命於上位者,說要收回他手中的權力他就得上交,不然就是抗旨。
“你可有退路?”牧九歌挑著眉望向他。
第一次見麵時,她就說了那番話,然後她就被放開了,她猜測他這次出來,要麽是為自己鋪路,要麽就是要設計哪位皇子王爺。
“嗬!九歌,沒人告訴你太過聰明了不好麽!”南宮翔眯著眸子輕笑,卻又很是讚賞。
“那你那麽做,又是為了誰?二王爺?三王爺?或是太子?”牧九歌挑著眉問道。
她不相信他不為自己。
南宮翔望著她,突然笑出聲來,“你為什麽這麽想?”
“因為你是皇上手中的劍,皇上指哪你便打到哪,如若我沒猜錯,皇上是想借機削掉苗大將軍的兵權了。而賀大將軍一家因為要顧及家族的長遠之利,所以也會省時適度地交上些許兵權。所以,王爺你是站在哪一邊呢?”
南宮翔幽眸深深,凝視著她,許久,才嗤聲輕笑,“九歌,你還真是心思細密,能在瞬間就能明白這麽多事,但是,誰告訴你這些話能說出來的,難道你不怕掉腦袋麽!”
牧九歌抬頭涼涼地望了他一眼道,“王爺可是舍得?”
舍得?嗬,問的還真有意思。南宮翔放下手中的茶杯上前一步,伸手輕扣住她的脖子,溫柔地笑道,“你是猜本王舍得還是舍不得?”
牧九歌卻是抬手,扣住他的手腕,不讓自己呼吸太過難過,冷靜地道,“王爺可知舍與得,有舍才有得。”
“嗬,本王實話告訴你吧,本王從不信什麽有舍才有得,本王想要的,從來就沒有要不到過,包括你!”南宮翔幽幽地說著,那深眸裏全是她的身影。
牧九歌望著突然一愣,立馬打了個冷顫,這個男人,果然是個惡魔,他不喜歡做這種事,卻偏偏要挑起事端來。
如若算計的好,必是有人要傷有人要亡,而他依舊完好。
“你懂了!”南宮翔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緩緩地鬆手,手指卻是在她唇角停留,輕輕地比畫過。
那陌生的觸感讓牧九歌本能地往後退去,卻在她剛一抬腳時,那手指卻飛速地離開了她的唇,等她抬頭,卻是見到南宮翔那冷峻的背影正對著她。
“王爺很喜歡這樣戲弄人麽?”牧九歌微怒,不為別的,隻為南宮翔剛剛那一舉動,太過放肆了,她怎麽說也是個女子啊!
南宮翔似是沒有聽懂她的意思,收回手在衣袖裏輕笑道,“身在皇家,便要有這等上戲場的覺悟,唱的好,自是鮮花掌聲,唱的不好,自是隻得橫屍戲台,而我,對這台子興趣很濃,隻不過我是操台人,該怎麽演,該怎麽唱,得我說了算。”
這麽輕淡的口氣,說得這麽美妙,可聽在牧九歌耳裏卻還是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冷顫,這人把殺人見血之事說的這般輕鬆,卻還讓她找不出反駁的話來。
身為皇家人,本就如此,這個道理她早就懂。
可她不喜歡南宮翔的這種手法,可別人的操控手法未必就比他的要好,不是麽。在心裏,牧九歌已偏向了南宮翔這邊。
“你害怕了?”見到她不語,南宮翔複而坐下,倒了一杯茶,遞到她麵前,柔和地問,“可是真的害怕?”
害怕?牧九歌沒想過害怕,她要走的這條路,和他要行的又有何區別。
她搖搖頭,接過他手中的茶,輕啜了一口,“王爺要走的,總歸不是尋常路,既然九歌跟從了王爺,就一定會陪著你走下去。至於最後誰死誰手,我就管不著了。”
當然,最後一句話她沒有說出來,要是說出來,肯定又會惹得某人大怒。
南宮翔聽了她這話,突的伸手覆在她手上,將她拉著坐到軟榻邊來。
手心裏的冰冷刺激著牧九歌的神經,這個男人的手,不似一般練武之人帶有薄繭,反而很是柔軟,正如他人麵那般,讓人望著就喜歡,卻又不敢靠近。
“沒想到九歌你居然不介意,果然是本王選中的人,與本王可是有著兩心相印之意啊!”
南宮翔滿是歡喜地拉著她坐下,卻開口的話又是讓牧九歌想要跳著起來罵人。
你這個惡魔,誰跟你心相印了!
牧九歌不語,南宮翔卻是眯著眸子,啜飲著茶水,不知在想些什麽。
須臾,似是想到什麽,低聲輕歎,“讓你跟著,也不知是害了你還是為你好。”
什麽?他在擔心她麽?牧九歌不明所以望向他,“王爺何出此言?”
“本王知道你不喜歡南宮文容,但本王現在還不能動他,如若你想本王助你,那你可以求本王,本王會讓他屍骨無從。”南宮翔幽幽地說著,卻很似真心。
牧九歌一愣,她沒想到南宮翔會說這,她的仇是要報,但不是要別人來報,她要親手血刃這世仇才解恨。
“王爺您不覺得這樣不好麽?”
“沒什麽不好,在這棋局中,沒人能跳得出來,本王不介意陪他們玩兩局。”
汗……
玩兩局。難道你不知道這皇子爭位間多玩兩局就要損失更多物資麽?不管是對誰以後接位,將都是一個即將癱瘓的朝局,那樣的朝政,您老人家若是接手了,您還能保證好好地讓這南華國運轉起來麽!
南宮翔望著又是騰空而起的茶霧,目光幽涼,低聲道,“死得其所,不得怨,不是麽!”
牧九歌一聽,心裏一驚,撞著那略帶迷蒙的雙眼,布滿了淒涼,總覺得心裏堵的慌。
她低下頭去,不語。
良久,才聽得南宮翔道,“三國鼎力太久了,動蕩也是該開始了,九歌,你得好好準備下了,以後的日子,會有很多樂趣的。”
南宮翔說著已是起身,再想著自己查到的東西,唇角又是浮起一絲高深莫測的淺笑來,有什麽事能阻得了他,他想要得到的答案,這麽多年過去了,不急這一刻。
他的那些好皇兄們這麽想除去他,那他也不介意陪他們好好玩兩局。
殘破的江山又怎樣,反正又與他無關。他想要的,不就是一個真相一個結果麽!
夜風涼涼,雖在鬧市,但總歸多了一絲蔭涼。
風起,勾得坐在窗邊人的青絲迎風飛舞,牧九歌一手托著腮綁子,眼睛盯著某一處失了神。
“死得其所!不是麽!”牧九歌腦海裏浮著那人的身影,紫衣灩灩,那人眉眼間卻是透著濃濃的哀涼。
到底是什麽事,讓他這麽尊貴之身也會有這般看破看透。
牧九歌想的太久,猛地驚醒時已是夜深了,連忙搖搖頭,讓自己清醒過來,走向屋內。
不管什麽事,都與她無關,她隻要能借他之力報了滅族之仇就可,她與他之間,可不存在別的什麽。
翻身入榻,卻是怎麽也睡不著,她突然想起南宮翔所提的案子,到底是什麽案子,讓他這麽憂心讓他這麽看重?
鳳羚山莊的別苑內,那身紫衣灩灩的男子,正坐在長案前,盯著手中的宗卷,看的出神。
突然,一隻小鷹鳥從夜空裏飛了進來,撲棱著翅膀落在他案台前,他伸手,輕取過綁在鳥腿細毛間的小箋,打開,深眸一掃而過,唇角浮起一抹淩厲的冷嘲。
果然是有人忍不住了。
他手指一動,那紙條便在他手掌間化為灰燼。手臂一揚,停在他手臂上的鷹鳥便振翅一飛,立馬消失在了這茫茫夜色中。
“起霜,進來。”
“主子有何吩咐。”
“前些日子讓你收集起來的那些白骨,你可藏好了?”南宮翔抬著頭望向恭敬地立在一旁的起霜,麵無表情地問。
又是那些白骨。起霜聽到提起那堆白骨心裏就惱火,卻偏又發不得,誰讓那命令是自家主子下的呢。但是這次他學聰明了,謹慎地問,“可是需要知秋一起去取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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