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辰伸手,正想把蘇小洛抱進懷中,身後響起一道聲音,說的本地話。
蘇小洛正好跟說話的老人麵對麵,雖然聽不懂,卻能從他臉上看出催促和隱約的不耐煩,趕忙拍了拍江辰。
江辰轉過身,眉頭微皺,看著老頭。
老頭愣了愣,臉上的不耐煩竟然淡退了一些。
江辰本就疏冷淡漠,不笑的時候,已經讓人很方;眉頭再一皺,凜冽的氣場顯現出來,別說老頭,就是蘇小洛都發怵啊。
出於禮貌,蘇小洛微笑著問道:“老爺爺,您是不是要過去啊?”
老頭哼了一聲,用標準的普通話說:“我是想過去,你們堵這兒,我怎麽過去?”
“不好意思啊,我們讓您先過。”說著,朝江辰眨了眨眼。
江辰退回去,伸手扶過蘇小洛,小心翼翼的樣子,生怕小媳婦兒摔了。
老頭走上町步,雙手背在已經彎駝的背後,回頭看了兩人一眼,蹣跚著離去。好像又說了一句話,距離太遠,這端的蘇小洛和江辰沒聽清楚。
“辰少,你覺不覺得這位老爺爺有點古怪啊?”
江辰唇角微彎,“性格孤僻古怪是藝術家的通病。”
蘇小洛想了想,才懂江辰話中的意思,“你是說,那位老爺爺就是我們要找的楊師傅?你怎麽知道的?”
唔,年齡倒是符合。
江辰勾唇一笑,“他別在背後的雙手,滿是拿小刻刀留下的老繭。到底是不是,我們過去看看就知道了。”
牽過蘇小洛的手,微微用力,包裹進掌心。
蘇小洛忽然開始有些擔心起來,“辰少,如果羅嬸說的楊師傅就是那位老爺爺,我有種不好的預感,讓他答應我的采訪,可能不是容易的事。”
“有我在,再難的事,我也會讓它變得容易。”
蘇小洛點頭,這話,她倒是信的。
走過町步,問過人,蘇小洛和江辰拐進一條小巷子,小巷子還是泥巴路,要是下雨,指不定得泥濘成什麽樣兒,寸步難行。
蘇小洛唇角帶著笑意,時而扭頭看看江辰。
被看的多了,江辰抬手,輕輕賞了她一個爆栗,“看什麽呢?表情還古古怪怪的。”
蘇小洛佯裝很疼的揉揉頭,抗議了兩聲,一本正經地說:“辰少,說真的,你背個單反,認真拍照的樣子,非常有藝術家範兒。”
江辰挑眉問:“然後呢?”
蘇小洛一臉呆萌樣兒,“沒然後啊,我就是想說我很喜歡你這個樣子。”
江辰揚起好看的唇角,“嗯,隻要你喜歡就好。”
蘇小洛認真地提建議,“辰少,你看你一路都在給我拍照,要不,我也給你拍幾張吧?”
江辰道:“我是在拍風景。”
蘇小洛:“……”
那是誰一直把鏡頭往她身上拉啊!
又是誰一直在用美色引誘她笑啊笑啊!
頓了頓,江辰又說:“當然,更重要的是拍比風景還美的媳婦兒。”
蘇小洛用白眼斜他,嬌嗔了句討厭。
巷子盡頭,中間的兩層木屋,便是楊師傅的家,這是指路人說的。
來到這裏,就算不問,從籬笆圍牆裏看過去,也知道哪間木屋是楊師傅的,正中央的木屋院子裏,堆著零零散散,大小不一的各種木質材料。
蘇小洛上前,敲了敲門,等了一會兒,沒人應聲。
再次抬手敲了敲,半晌,終於響起腳步聲。
門從裏麵打開,老頭抬頭,看見蘇小洛和江辰,本就褶皺很深的眉頭,頓時皺的更深,話中帶了幾分不悅。
“你們找誰?”
蘇小洛微笑,“楊師傅,您好,我們是市裏都市雜誌社的記者,我叫蘇小洛,他叫江辰。今天過來,是想向您請教一些關於木偶戲的問題。”
楊師傅凝神瞪了蘇小洛一會兒,揮了揮手,說:“我早就不做提線木偶了,請教我也沒用,你們都走吧。”
“楊師傅,我們並沒有惡意,我們是慕名而來的。”
楊師傅歎了口氣,“小姑娘,你們找錯人了,這年頭,哪兒還有什麽木偶戲啊,都要消失了,消失了啊。”
語氣中滿是不舍和遺憾。
蘇小洛不放棄,“楊師傅,您聽我說……”
“你們走吧,別再來了。”楊師傅打斷蘇小洛的話,垂頭關門。
“欸,等下……”蘇小洛一著急,直接伸手去攔。
眼看蘇小洛的手就要被門夾住,身後的江辰眼明手快,及時撐住雙門門邊。楊師傅這才驚覺自己差點傷到人,連忙鬆手,門扉大開。
蘇小洛後怕地收回手,如果沒有江辰,今天她這雙手就算沒廢,也得紅腫成紅燒豬蹄,得,晚上的下飯菜都省了。
江辰略有些嚴厲地斥責,“剛剛很危險知不知道?”見蘇小洛垂下頭,委委屈屈的小媳婦兒樣兒,心裏終究不舍,歎了口氣,擁過她,軟下語氣,“以後不許再做這麽危險的事,有沒有嚇到?”
蘇小洛搖搖頭,弱弱地說:“沒有。”
江辰無奈地摸了摸她的頭,沒再圍著這個話題說什麽,而是直勾勾地看著楊師傅。
蘇小洛以為他要找楊師傅算賬,連忙拉過他,低聲說:“辰少,我真的沒事,再說,楊師傅也不是故意的……”
江辰打斷蘇小洛的話,沒好氣道:“你以為我想做什麽?”
蘇小洛語噎,囧,腦補的有點多了。
江辰上前一步,禮貌地作了個揖,“楊師傅,木偶戲是我們國家的傳統文化,即使現在大部分年輕人不喜歡看,不願意傳承這份手藝,它也不應該消失。”
楊師傅喉嚨滾動兩圈,看得出來,他已經動容。
江辰仿若沒看見,繼續說:“我們來這裏的目的,隻是想更多的了解木偶戲,也讓更多的人了解木偶戲,了解我們的傳統文化,並將它傳承下去,僅此而已。”
不給楊師傅說話的機會,江辰又說:“冒昧前來,是我們思慮不周,楊師傅不願意再談木偶戲,我們也不強求,這就告辭,叨嘮了。”
說完,江辰牽過蘇小洛的手,轉身離去。
蘇小洛完全是驚呆的,懵逼的,這麽文縐縐的江辰,竟然有幾分書呆子的感覺。
走出一小段路,蘇小洛才想起正事沒辦成,還被江辰攪和了,掙了掙手,輕聲說:“辰少,我們就這樣走了?我的稿子怎麽辦啊?”
江辰朝她眨眼,做個了噓的手勢,示意她先別說話。
蘇小洛皺眉,不說話,不爭取,連機會都沒有了,這貨葫蘆裏到底賣的什麽藥啊?!
“你們等下。”
楊師傅的聲音從背後響起,透著歲月更迭的滄桑。
江辰回過頭,裝模作樣地問:“楊師傅還有事?”
“你們進來吧。”說完,楊師傅徑自轉身進去。
敞開的大門,好像在給蘇小洛和江辰選擇的機會,進還是不進。
蘇小洛一臉驚喜地看著江辰,忍不住給他豎起兩個大拇指,隨後又拍了拍他的胸口,“辰少,你太厲害了,竟然隻用幾句話就把楊師傅征服了。”
“我向來如此。”
如此什麽,不用明說,當然是厲害。
見過自大狂傲的,沒見過這麽自大狂傲,還很招人喜歡的!
蘇小洛踮起腳尖,快速在江辰側臉上重重木嘛了一下,然後,若無其事地退回去,麵朝前方,幹咳一聲,“那什麽,我們進去吧。”
微微泛紅地耳根,已然泄露她的小心思。
江辰也不戳破,他的小媳婦兒害羞點總是那麽與眾不同……唔,他很喜歡。
老舊的院子,除了中間一條小道鋪滿了細小石塊,兩邊都是泥土場子,長滿半人高的雜草,枯黃深綠相交,有些被木材擠壓,有些頑強地生長,透出一股濃濃的蕭條破落感。
這裏已經沒什麽人氣,如果猜的沒錯,也許隻剩楊師傅一人獨自堅守在這裏。
楊師傅邁進門坎,見蘇小洛和江辰還在院子裏東看西瞧,回頭道:“老房子,破舊髒亂了點,要不我給兩位搬兩條凳子,你倆在院子坐坐。”
蘇小洛並沒有嫌棄的意思,於是,笑著跟上去,“楊師傅,您別見怪,我隻是好奇,您院子裏怎麽堆了那麽多木材?”
楊師傅瞥了眼院子裏的木材,渾濁的眼底,有遺憾,有惋惜。
“這些都是做木偶的木材,多年來,提線木偶漸漸被人們淡忘,我也沒再動過刀,而木材卻一直在收集,時間一長,慢慢就堆積成堆了。”
雖然不能感同身受,蘇小洛還是明白楊師傅的心思,“楊師傅,您放心,老祖宗傳下來的手藝,永遠不會被人遺忘的。我們這次來,就是為了把我們美好的傳統文化傳播出去。”
楊師傅沒說什麽,隻是一陣搖頭歎息,“你小心著點,屋裏不敞亮。”
“沒事呢,您自個注意著點。”
江辰緊隨其後進屋,正如楊師傅所說,屋裏的破舊程度跟屋外成正比,不僅破舊,還非常昏暗,老舊的木窗灑進的陽光,根本照不亮屋子。
屋內的構設很簡單,一個土灶,兩張木製老桌子,剩餘的一些家電,應該是這兩年新補的。雖然破舊,卻不髒亂,從楊師傅的衣著言行來看,並不是那些個無知的鄉下老頭。
蘇小洛忽然覺得鼻子有些發酸,現在的人,生活普遍優渥,這樣的房子,大概沒幾個人能住下來。
楊師傅搬了凳子過來,蘇小洛道過謝坐下,問道:“楊師傅,家裏就您一個人麽?”
江辰站在她身後,並沒有說話。
楊師傅點了點頭,認真清洗了兩個杯子,端水泡茶,“老伴前幾年去世,家裏就剩我一個人,兒子和兒媳婦兒帶著孫子孫女在城裏生活,他們一直想讓我去城裏安享晚年,可是我在這裏生活了一輩子,哪兒舍得離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