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了,你要去探望我爸麽?”葉承樞問道,“要是知道你來了江南省卻沒去見他。他也會生氣的。”
白子爵似乎有點煩惱,“見了我,他才更生氣。”
“誰讓你跟誰都沒商量就一下子辭職了。”葉承樞撇嘴,“你活該。你是我爸最得意的弟子,結果他最驕傲的弟子,卻成了他最痛的傷。他不生氣不可能。”
說起兩人的仕途,白子爵比他更一帆風順。走的也比他更遠。不僅僅是因為白子爵年長他幾歲,更加是因為,白子爵比他更適合在官場生存。與能力無關,隻是性格使然。
白子爵夠狠,夠絕,夠冷血無情。他的原則,是絕不主動陷害被人。就算明知道別人恨他入骨,恨不得將他生吞活剝。可隻要對方沒有對他出手,他是絕不會主動出手的。
可白子爵不。
他是那種一旦有人有可能會對他不利,他定要斬草除根的類型。人家什麽都還沒做,白子爵就已經將人置於死地了。豐海省在他的高壓鐵血政策下,絕對可以用人人膽寒來形容。別說持反對意見,連一句NO也沒人敢說。
權子墨曾經輕佻的說過一句話來形容他二人,雖有戲謔的成分,但倒也十分貼切。
他說:“他們倆都是本省的皇帝老爺。同樣有能力有手腕,將本省治理的井井有條,各項發展都迅猛無比。堪稱盛世繁華。不過葉承樞是漢武帝劉徹,雖然獨裁霸道,卻總歸會聽別人的意見,也願意花心思平衡各方勢力。至於白子爵?他就是秦始皇嬴政。稍有不滿,便大開殺戒。萬裏疆土,就隻能他一個人說了算。別人的意見,他權當放屁。有不滿?殺了就好。這就是白子爵。”
其實在葉承樞的心中,也認為白子爵比他更適合在官場生存。僅年長他五歲,白子爵便已經成為了豐海省的省長。可憐他,還隻是個小小的特別行政長官。
白子爵冷冷的笑笑,不是冷笑,隻是他笑,也是帶著冷的。
“又拿我打趣?你沒坐在那位置,卻已經幹著那位置的事情了。溫漢生是你的傀儡。你皺皺眉頭,他哪裏敢反對。”
葉承樞笑笑,隻道了一句:“我很尊敬溫省長。”
“一個傀儡,你卻還要花心思照顧他的情緒。葉承樞,你可真是優雅過頭了。”
他擺擺手,似乎不願意談論這個話題,“晚點我陪你一起去見我爸。有我在旁邊,他也不好太責備於你。”
“不是怕老師責備我,隻是不敢去見他。”白子爵終於表露了心跡,“在我仕途上,老師可謂是傾盡全力的幫助,用自己的人脈麵子幫我鋪路搭橋。甚至在我競爭省長之前,老師親自多次飛往京城,幫我確定此事。生怕我因為太過年輕而失去這個機會。現在我忽然辭職,都沒有與他打招呼,老師一定十分心寒。”
“老實說,我爸對你的好,連我看了也要嫉妒。他可從來都沒管過我。”葉承樞故意帶著酸溜溜的戲謔,“我爸對我是放養。從來沒過問過。所以,你會被他責備,那是活該。”
白子爵似乎十分煩惱,“見了老師,我要說什麽好。”
“實話實話。”葉承樞平靜的道:“你為什麽辭職,直接說。我爸會理解。”
“為了一個女人辭職,隻怕老師會打死我。”
“忘了?”葉承樞挑眉,“說到疼老婆,你我都不是我爸的對手。他才是本世紀最聽老婆話的男人。別的理由我爸或許不會理解,但這個理解,我爸就算生氣,他也沒話說。因為如果放在我爸身上,他也會這麽選擇。”
白子爵挑眉,“真的?”可表情,已經信了九分。
“你自己的恩師你還能不了解了?”葉承樞笑著反問了一句,然後便道:“不過被他罵兩句,這是肯定的,躲不掉。畢竟你這事做的,太傷他的心。”
“我明白。”白子爵點頭,“是該罵。”
擺擺手,葉承樞重新拿起電話,簡單的跟白子諾吩咐了幾句,要他安排下一位早已等待多時的軍方大佬可以過來與他碰麵了。
“你要見客人,我就先走一步。晚點電話聯係。”白子爵說著,便要起身離開。
葉承樞連忙虛空壓了壓手臂,“不忙。子諾就在外邊,你就在我辦公室呆著。不用回避。這人已經不是很重要了,更不是我找來的。是他自己主動湊上來的。要是不方便推,我都不想見他。你在旁邊也好,有第三個人在,那肉麻的恭維話我也能少聽幾句不是。”
白子爵猶豫了幾秒鍾,便又重新坐了回去。
“謝了。”他輕描淡寫的說道。那人的身份他清楚,某軍區政委。身份尊貴的不像話。絕不會是向葉承樞說的那般,是來攀高枝的。葉承樞這麽說,隻是為了給他一個台階而已。這家夥,心腸還是這麽軟。總想法設法的維護別人的情緒心情。
他都跟葉承樞說過無數次了,官場容不下好心腸,要他狠心一點,可無奈,這人就是優雅過頭了。沒辦法,說不聽。幸好這家夥該淩厲的時候也不含糊。耍狠也不輸給他。不然,他可真要替葉承樞捏把汗了。
葉承樞擺擺手,示意沒關係。
他不想見子諾,子諾也並不想見他。不然,子諾就不會從豐海省跑來江南省給他當秘書了。從小到大形影不離比親兄弟還親的兩人,現在成了這樣。分道揚鑣,甚至連對方的名字也不想聽到,他是替他們惋惜。不過他也沒那麽好心,想要幫這兩兄弟修複關係。
有些心結,還得當事人自己想明白。外人是一點忙也幫不上的。
一下午,白子爵就陪著葉承樞會見了十幾位客人。連他這個陪同的人,也口幹舌燥嗓子發痛。可想而知葉承樞得說了多少話。
“人果然都是有惰性的。”白子爵鬆了鬆領帶,靠在沙發上,感歎著:“以前比這忙多了,也不覺得有什麽。這才一下午,卻已經累的不行。”神情透著疲憊。
葉承樞倒是光彩照人,一點也沒有疲憊的模樣,還能從容優雅的拿起一份文件翻閱著,一邊在文件上做著批注,一邊頭也不抬的笑道:“你現在貴為總裁,叱吒商界。手下一群強兵悍將,哪裏需要有你出麵的時候。都交給底下人去做就是了。我哪兒能跟你比?”
“政界就是比較辛苦。商界出錯,無非是損失點錢,數字少了點罷了。可官場,一丁點的失誤都能給對手可乘之機。為了不出錯,就隻有完事親力親為。”白子爵不耐煩的揚了揚眉頭,“我倒是一點也不後悔從官場退下來。”
合上文件,又拿了另一份來批閱,葉承樞隨口說道:“真這麽舒坦?那我也考慮一下辭職退休在家頤養天年好了。”
“我倒是挺歡迎你來商界欺負人的。不過別讓老師認為是我帶壞你了就好。”
“開玩笑的。”葉承樞推了推鼻梁上的鏡架,“我是個俗人,還放不下一身官職。”
眼神,卻猛地閃爍了一下。表情黯淡了一些。
白子爵眯了眯眼睛,“想到什麽了?”
“靈色。”葉承樞也不瞞著,大大方方的道:“她昨晚有些奇怪。可哪裏奇怪,我說不上來。”
“怎麽回事?”白子爵一下子關切多了,身子向前傾了傾,“你要是覺得奇怪,那一定有問題。”而連他也說不上來的奇怪,那問題絕對不小。
“談公事你愛答不理,人家夫妻間的事情,你倒是蠻熱心的哦。”葉承樞笑著戲謔了一句。
白子爵眼神一閃,堅定的道:“因為我失去過,所以不願意讓你也嚐這滋味。”
“冷木頭也有通人性的一天,的確難得一見。”葉承樞隱了隱唇邊的笑意,放下手中的金色鋼筆,一手抵在下巴上,平靜的道:“向你谘詢個事。”
“問。”
“女人懷孕的時候,是不是就特別奇怪。”
“你老婆懷孕了?”
那驕傲的,帶著點炫耀的神情,讓白子爵很想揍人。
“如果是懷孕的話,你老婆多奇怪都不用擔心。正常的很。我老婆這次又懷孕了,我家的玻璃杯都已經換成了塑料杯。孕婦的脾氣,捉摸不定。別猜了,猜不透。”白子爵很有經驗的說道。
“我之前胃病進了醫院,把她嚇得半死。昨天我撒了謊,說胃痛要出去買藥。回來就看她神情特別不對勁。”
“別瞎想了。肯定沒事。”白子爵起身,走到他旁邊拍了拍他的肩膀,冰冰冷冷的語氣說著這樣的話,有些詭異的違和。
他說:“你老婆本就是纖細敏感的人,又那麽關心你。你跟她撒什麽慌,都不該拿你的胃撒謊。你這胃有多脆弱,你自己也知道。她沒擔心的昏厥你就慶幸了。更何況懷孕的女人,情緒本就極為不穩定。不過話說回來,以後能不跟老婆撒謊,還是不要撒的好。不管是善意的謊言還是什麽,給老婆知道了,她心裏都得不是滋味。”
“這也是經驗之談?”葉承樞挑眉,望了過去。
便看到白子爵隱忍的表情,“真的,不要跟老婆撒謊。代價太大。”
葉承樞抿了抿嘴唇,沒再說話了。白子爵撒的謊,讓他幾乎失去了他最愛的女人。也讓他與自己的大兒子,分開了整整七年。
能重新將老婆追回來,真的是白子爵太幸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