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的一聲,讓客廳裏的四個男人齊齊將目光挪到了發生源——
二樓走廊的拐角處。
韓枚穿著唐棣的居家T恤,因為兩人身材的原因,韓枚穿著唐棣的衣服明顯小了一號。他的小臂、小腿,都露出一截。裸露出的肌膚,隻能用‘猙獰可怕’來形容。
大大小小的傷疤,遍布在韓枚的全身。那深入見骨的傷痕,諸遊不用看也能知道,那些傷痕是被人用鋒利的手術刀一點點割開才留下的。
不是劃傷,而是割傷。
是將肉一小塊的割下來,所導致的!
諸遊咽了咽唾沫,默默的將目光挪開。
他所畏懼的,並不是韓枚身上那猙獰可怕的傷痕。他所畏懼的,是韓枚這個人!
被尹老板帶回來的時候,韓枚是瀕死的狀態。而受到了這樣嚴重的傷勢,韓枚卻還能對自己進行改造手術。並且,在短短幾個小時之後,就能讓自己恢複成基本與正常人無異的狀態。
這樣的人,難道不該被畏懼嗎?
諸遊注意到,除了他本人,其他的三個人,似乎一點異常也沒有。
真是三個大變態!諸遊在心裏暗暗的腹誹著。不過轉念一想,這三個人的可怕程度,其實更在韓枚之上。這麽一想,諸遊更是五味雜陳的很。
他的身邊,怎麽淨是些變態!他怎麽能就不能認識點正常人啊!
葉承樞抿了抿嘴唇,淡淡的掃了一眼韓教授腳下破碎的杯子,平靜的道:“韓教授有事?”
韓枚神情複雜的站在原地,僵硬的用雙手扯了扯褲邊,道:“我,我想你們一定口渴了,想要給你們倒點水……”
所以,便‘被迫’的聽到了他們的談話?
白子爵挑眉,冷冷的道:“唐棣呢,他上哪兒去了。”
不是叫他好好盯著韓枚麽,他跑哪兒去了。
韓教授下意識的向後望去,訕訕的道:“唐總裁在洗手間,吐了。”
諸遊翻了個白眼,無奈的給葉承樞丟去一記白眼。叫他記仇,叫他惡心唐棣,這下好了吧,直接把唐棣惡心到洗手間去吐了。連監視韓枚的任務也給丟在一邊去了。
這個葉特助,就不能稍微收斂一下他的小肚雞腸麽!
尹老板和煦的一笑,一邊抬去衝韓枚走去,笑眯眯的道:“韓教授,剛才承樞的話嚇到你了吧?別介意,他就是那德行,你別搭理他。好了韓教授,我看你也很累了,快去休息一下吧。吃了那麽多苦,可不是一時半會能恢複過來的。我們這兒都忙,顧不上照顧你。你得自己照顧自己,你是醫生,你該比我們明白,一個好身體是多麽的重要。對不對?”
諸遊不得不承認,此刻的尹老板,像極了推銷保險的推銷員。瞧他那笑,溫柔的能擰出水來。瞧他那眼神,狡詐的能掐出血來。
韓枚跟之前所見的韓枚,還是發生了不小的差別。這點差別若是放在旁人眼中,或許就給忽略了。但在座的人都是誰?各個都是人精,都是聰明的連頭發絲都是空心的家夥們。
根本不需要猜測,隻消瞧上一眼,葉承樞就敏銳的察覺到了韓枚的變化。
被肖奈用非人的手段折磨了之後,現在的韓教授,已經是強弩之弓。全靠麻痹自我在堅持,實際上,脆弱到了極點。輕輕一碰,就能讓他徹底崩潰。
所以說,他要不要給駱駝身上壓最後一根稻草?
一根稻草壓死駱駝,這根稻草,簡單著呢。
尹老板眼神一閃,葉承樞心裏打什麽主意,他還用腦子猜?用腳趾頭都猜到了!為了不讓韓枚成為他計劃中的漏洞,葉承樞才不會管韓教授有沒有為他立下汗馬功勞呢,葉承樞會直接扼殺掉一切的不確定因素。
而現在,這位韓教授就是葉承樞計劃裏唯一的不確定因素。
“承樞,你們先聊著,我送韓教授去他臥室。唐棣家的別墅太大了,第一次來的人經常會迷路。”尹老板一邊說著,一邊強勢的抓住韓枚的手臂,不由分說的推著他便向二樓走去。
若是再留下,隻怕韓教授真的會瘋!
種什麽因,得什麽果。
韓教授畢竟幫過承樞,承樞對韓教授不能太狠。否則,承樞身上會留下一筆孽債。這對承樞可不好。
人得心存善念,才能保一世平安。
可他之前也說過了,為了顧靈色,為了葉承歡,為了自己心愛的人,葉承樞現在已然化為厲鬼。現在的葉承樞,可什麽事兒都幹的出來。
他不能給承樞擊潰韓教授的機會。不是在幫韓枚,而是在幫承樞。
人在做,天在看。
尹老板一路扯著韓教授進了臥室。
‘砰——’的一聲,臥室房門被因老韓狠狠關上。
他一點都不留情的直接將韓枚甩在床上,居高臨下冷冷的道:“韓教授,你是個聰明人。我也明白,你當初找承樞是為了幫肖奈回頭是岸。可現在的局麵你也看到了,想讓肖奈回頭是岸,你覺得有可能嗎?而肖奈所做的那些事,你認為承樞又能繞過他嗎?”
不耐煩的從純銀的煙盒中摸出一隻香煙,尹老板打了個響指,那香煙便被點燃了。看的韓枚一個哆嗦,下意識的就像床頭挪去,想要遠離這個神秘莫測又詭異至極的男人。
吐出一口煙圈,尹老板又道:“我的這兩個問題,你好好想想。若是想明白了,剛才你聽到的話,就當你沒聽到。這是為了你好。我實話告訴你,肖奈瘋了,葉承樞也快瘋了。你若妄想去救肖奈,那我隻能告訴你,你會被承樞一起從這世上抹殺掉的。言盡於此,剩下的,韓教授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說罷,尹老板便要轉身離開。
“等,等等……”
微弱的聲音,卻讓尹老板伸在半空中的右腿又伸了回來。
轉身,側頭,尹老板挑眉,問道:“韓教授要說什麽?”
“我幫葉承樞,是為了救肖奈一條命。可現在,肖奈因為我的幫助,死期卻更快了。尹老板,你說我這麽做,究竟是在幫肖奈還是害了肖奈?”
尹老板冷笑,露出陰森的笑容來。
他問道:“那麽韓教授,如果你不幫承樞的話,肖奈就能躲過去了嗎?”
韓枚縮在豪華的大床上,更顯得他骨瘦如柴,可憐憔悴。
輕輕的搖搖頭,韓教授老老實實的道:“我不幫葉特助,他照樣會殺了肖奈。肖奈碰上葉特助,沒有勝算。”
“那不就得了?”尹老板聳肩,“你幫與不幫,肖奈都活不成。所以,又何來你害了肖奈這一說?隻能說,你的幫助,讓承樞加快了擊潰肖奈的腳步罷了。其本質,並未有任何的改變。”
“可,可……”韓枚猛地抬起頭,眼淚順著臉頰洶湧的流下,“可我是想要救肖奈啊!”
他已經破壞了自己的神經中樞,他這輩子再也感受不到感情了!而在他破壞自身的神經中樞之前,他隻對肖奈產生過感情。也就是說,肖奈是唯一會令他有觸動的存在。他又怎麽可能眼睜睜的看著肖奈去送死啊!
“所以我才說,感情什麽的,真是沒必要。”尹老板幽幽的吐了口煙圈,望著窗外被烏雲遮住的天空,灰蒙蒙的,很壓抑。
這樣的天空,令他一頭霧水。什麽也看不到。
唯有一輪淺月,在天際若隱若現。
白日顯月,不祥之兆。
收回目光之前,眼角卻無意中掃到了天空中一顆黯淡的,用肉眼幾乎看不到的星辰。
觀星象之術,他雖不是行家,但也略懂一二。欒紅星黯淡無光,隱隱有被淺月覆蓋的跡象。
難道說……!
尹老板心頭一緊,閉上眼睛沉默了片刻,再睜開眼睛時,麵色已露陰沉。
“韓教授,如果你真的鐵了心要救肖奈。我隻能告訴你一個辦法,不過能否救到肖奈,我也不敢完全向你保證。”咬了咬牙,尹老板狠下心的說道:“但這是肖奈唯一的轉機,能否成功,便要看韓教授你怎麽抉擇了!”
韓枚眸子中露出希望的光芒,他四肢並爬的爬到了床邊,一把抓住尹老板的褲腿,堅定的道:“您說,隻要能救肖奈,我什麽都可以做!”
“那麽我隻說一遍,韓教授你聽好了。現在,隻有一個人才能救肖奈。”
“是誰?”
“顧靈色!”
“顧靈色?”韓教授目露凶光,“就是她害肖奈至此,她又怎能救得了肖奈?”
尹老板冷笑,“能讓葉承樞改變心意的人,除了顧靈色還有誰?你行麽?反正我是不行。”
韓枚咬咬牙,道;“那你說,我要怎麽幫肖奈。”
“很簡單。肖奈被抓回來之後,並不會立刻死。因為,承樞還要在他身上榨取有用的消息。歐洲那邊,還有一個葉承樞不得不考慮的人在。為了那個人的安全,葉承樞不會立刻要了肖奈的命。他會先拷問肖奈,得到他想要的消息。不過這時間不會太久,最多三天。而能不能救出肖奈,就看著三天了。”
韓枚並不蠢,相反他還很聰明。隻是以前他隻醉心於學術研究,不去思考這些陰謀陽謀罷了。
眼珠一轉,韓枚明白尹老板的意思了。
他問道;“你的意思是……讓我在這三天之內,求顧靈色幫肖奈向葉承樞求情?”
“沒錯。”尹老板點頭,“如果是顧靈色開口的話,有七成幾率能保住肖奈一條命。不過韓教授,我也跟你提前說明白了。即便肖奈保住了一條命,他也隻能是個廢人。還不如死了。這點你考慮清楚了,如果你能——”
“不用考慮,我隻要肖奈活著。”
他這輩子唯一的朋友,隻要活著就夠了。其他的,無所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