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葉承樞真打算軍權政權一把抓的話,困難?那是一定的。沒見過誰可以在一省之內當霸王。軍權政權一手抓,那成什麽了?當真成了皇帝不是?
當年的葉南川,也不過是牢牢地控製了官場,又因為葉老爺子的原因,與軍方高層一向交好。什麽事都是有商有量,大家一起討論出來的結果。各方都吃點虧,但自己的需求大部分也能得到滿足。可,有商有量,還是得與對方商量。沒有完全的自主權。
哪怕就連早年的葉老爺子啊,想要一把抓,那也不成。說起來,其實葉老爺子做的還沒有兒子葉南川好。老爺子在軍方是說一不二的人物,但在官場中的影響力,的確是要差些。不是老爺子能力手腕不足,而是他那人一向雷厲風行慣了,懶得跟官場周旋客套。可官場就是個需要客套周旋的地方。老爺子瞧不上,懶得應付就全部推給了自己當時的副官。
可高山想,如果是葉承樞的話,真的有可能!
別看葉承樞現在並沒有打算全部接手軍方,可高山就是敢斷定,不出五年,整個江南省都會落入葉承樞的手中。不管是官場,還是軍方。隻要他想,他就可以做到。
即使是今天葉承樞的留有薄麵,也不是他心慈手軟。僅僅隻是葉承樞現在想要一口吞掉軍方不現實。畢竟,軍方一直都是他與伯升在做主。葉承樞忽然出現,底下人會不會陽奉陰違葉承樞也得考慮。他啊,是打算一點點蠶食。
先把自己的人安插一部分進入軍方,運作上個兩三年的時間,葉承樞總有辦法把他的人一點點都推上那些或許看起來並不是多麽的位高權重,但一定是最重要的位置。之後呢?
高山想,之後的話,江南省真的會姓葉了。
而他,似乎從一開始就對此無能為力到了極點。
不是沒有辦法製止,隻是他太清楚,對手若是葉承樞的話,他的製止,也隻會暫時的推遲一些些的時間罷了。無非是花費的時間再長一點而已,葉承樞總能完成他想要完成的目標。
念及於此,高山一下子被抽取了所有的力氣。有些癱軟的靠在了沙發之中。
“葉特助。”高山似有氣餒的喚了一句。
葉承樞頭也不抬的看著文件,嗯了一聲,“高政委請講。”
“你不是這樣利欲熏心,權利心極重的男人。”
“哦。”不冷不熱的應了一聲,放下手中的文件,葉承樞抬起頭,似笑非笑的勾起嘴角,“坐在我這個位置的人,權利心不重?高政委太抬舉我了。”
能在官場上活下來的人,一定是對權利有著強烈欲望的人。否則,早早便會埋骨他鄉!
高山卻緩緩的搖搖頭,“你做的一切,都是為了鞏固你的位置。鞏固葉家派係的位置。可我知道,你不是一個貪戀權位的人。葉承樞,你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因為你姓葉,你是葉南川的兒子,是葉震裘的孫子。”
“扛在你肩膀上的東西,叫責任。”
那是身為葉家的兒子,身為被無數人所誓死追隨的責任。
葉家不能倒,葉家若是倒了,會有千千萬萬的野獸撲上來將葉家撕扯到粉碎!而追隨的葉家的所有人,都會被撕成碎片!
不管是為了追隨自己,追隨葉家的人們,還是為了葉家二字。葉承樞都隻有硬著頭皮走下去,並且一路榮耀無限的走下去。
如果可以的話,高山認為,葉承樞更喜歡做個自由點的人。不被權利所束縛,不被欲望所枷鎖的人。這一點,高山就在不早前才與白子爵聊過。所以稍微能了解一些他們豪門世家出身的人的想法。
白子爵說,他是辭職之後才終於知道了‘輕鬆’二字怎麽寫。在這之前,白子爵沒有一天是輕鬆的。要考慮白家,要考慮白家的追隨者,要考慮這個考慮那個。沒有一刻能夠喘息。每天生活在陰謀與算計的世界當中。雖然,在所有人看來,白子爵是成功的,而且是極其成功的那一種。但白子爵活的並不輕鬆。
這種並不輕鬆,或許放在葉承樞身上也一樣使用。
高山是寒門派出身,他要考慮的,是怎麽保護住自己的位置。可葉承樞跟白子爵他們,得天獨厚的就得到了寒門派要努力很久才能得到的位置。然而,他們要保護和考慮的,卻比寒門派多了太多!
似乎全世界的人都在一味的羨慕與嫉妒。卻從未想過,這樣豪門世家出身的青年才俊,背後所有付出的努力有多少。所謂樹大招風,葉家擺在那裏,就是一麵大旗。
不管是追隨這麵大旗的,還是想要將這麵大旗取而代之的,他們的目光都鎖定在這麵大旗之上。生活在萬眾矚目之下的日子,高山經曆過。所以才越發的能夠體會,這背後不為人知的辛苦。
所以他才敢斷定,葉承樞並不貪戀權勢。
“或許是很容易就得到了,也就不會貪戀了。”葉承樞掀唇一笑,模棱兩可的說道:“多少人終其一生的目標,我們這樣的人,唾手可得。沒有付出就得到,的確不會珍惜。”
高山沒有說話,安靜的等待著葉承樞的下文。
“可權利是有魔力的,一旦得到的了,再想要放手,或許更難。”葉承樞從善如流的接道,“有更多的人,舍不得放不下權勢。才會做出那麽多不該做的事情,不是嗎?”
高山發出一聲類似於嗤笑的聲音,語氣也帶著淡淡的疲憊,“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難。”
隻要有一股子狠勁兒,衝勁兒,再有那麽一點點的運氣。想要打下一片江山,還算容易。可想要守護好這片來之不易的江山,則需要更多的智慧與頭腦。所付出的心血與努力,也是常人所不能想象的。
“我隻想知道,促使一個並不貪戀權勢的人,舍近求遠的原因,究竟是什麽。”高山從容的說道:“如果你真的想要鞏固葉家的權勢,想要給追隨葉家的人一個永遠不會倒的大旗。你大可以接受京城的職位,你本人升官不說,追隨你的人更會覺得踏實安心。可你拒絕了京城的職位,卻將目光鎖定在江南省的軍方。這個原因,我可以知道嗎?”
舍近求遠的行為,不是一個聰明人會做的事情。而葉承樞,恰恰是聰明人裏的聰明人。讓他舍近求遠的原因,除了那個,高山想不到第二個。
因為猜到了幾分,所以才能夠從容的接受有人要染指他辛苦守護了十幾年的銅牆鐵壁。
葉承樞淡淡的反問:“高政委不是知道了所以才如此迅速的接受了嗎?”
如果高山沒有猜到他一定要拿下江南省軍方的原因,高山不會這麽輕鬆的將大好河山拱手相讓。不是他小看自己的能力,隻是他也同樣清楚高山的手腕。如果高山鐵了心要與他作對,他真的沒有百分之百的把握,能夠和平的解決。流血犧牲,那是不可避免的。
而江南省,再也經不起一丁點的流血,在剛剛經曆了肖奈這件事之後。外界的人或許不清楚,但他們身在其中的人卻最是清楚!迪曼集團的根,紮的太深。一次性藥到病除,必然是傷筋動骨。元氣大傷不至於,但想要完全康複,沒個幾年的時間休養生息那是不可能的。
如果可以,葉承樞更想和平的解決。他不但是個掌權者,更是個父母官。他得為江南省的百姓考慮跟著想。不能為了一己私利,就將江南省幾百萬的百姓置於不顧。
從小被灌輸的理念,不允許他這麽做。
“我還是想聽葉特助親口說。”高山輕輕的撫摸著葉承樞方才遞給他看的文件,淡淡的笑著,“葉特助是愛民如子的父母官,我不是。可我是知道貧窮饑餓的老百姓,我餓過肚子,所以我知道一個安穩的生活有多麽重要。”
旁人,他或許還不放心。可如果是葉承樞的話,他多少能夠放心。哪怕葉承樞再如何一手遮天,為老百姓著想的心意,葉承樞有。
可這些都不夠,他還是需要一個可以說服他的理由。
而這個理由,他必須要聽葉承樞親口說,他才能拱手讓出這片大好河山。
否則,讓他就這麽拱手讓出,他怎能甘心!
晦暗晦暝的眸子,緊緊的盯著高山。高山淡淡的報以微笑,卻絲毫不肯退讓。
良久,葉承樞微微歎氣,將身子置於沙發當中,平靜的道:“顧靈色。”
“嗯。”高山一點也不意外,在這種時刻聽到一個女人的名字。
“肖奈惹出來的麻煩,是捅破天的簍子。”
高山點點頭,從善如流的接道:“而這個簍子的一切起因,都是因為一個女人。葉家少夫人,顧靈色。”
“我得為靈色做準備。”葉承樞捏了捏鼻梁,似乎有些疲倦了,“之所以拒絕京城那邊的職位,是因為我知道京城那邊許多人對靈色非常不滿。我若是去了京城為官,靈色更加會生活在水深火熱當中。流言蜚語,她在江南省經曆的已經足夠多,我不希望有更多的流言蜚語再去困擾她。”
頓了頓,他又道:“在江南省,是鐵板一塊。有什麽流言蜚語,我都能給她擋下。京城?水太深了,我沒有完全的把握。”
言語中充滿了年輕封疆大吏的傲氣,與自信。
“所以,為了一個女人,葉特助就要放棄大好前程嗎?”
“沒錯!”
斬釘截鐵的回答。
毫不猶豫的回答。
沒有一點留戀與退讓的回答。
沒錯,為了顧靈色,他就是要放棄大好前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