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那又怎樣?
那是他的前程,他說了算。為了顧靈色,莫說是放棄入京為官,就是讓他從此自官場消失,那也有何不可。
高山卻連連搖頭。
不對。
如果葉承樞對權勢沒有任何留戀,他不會如此大費周章,硬要將勢力橫插進軍方。
他定有其他的考慮!
“我手中不能沒有權勢。”葉承樞起身,走到‘窗戶邊’看著牆上掛著的星空油畫,好像他已經看到了繁星夜空一樣。
“我沒有了權勢,就無法保護我想要保護的人。”
高山歎氣,“想讓顧靈色死的人,不在少數。”
京城的高層對迪曼集團是恨之入骨。不管顧靈色是無辜也好,還是被牽連也好。總之,在高層的眼中顧靈色已經跟迪曼集團掛了鉤,是分不開的關係。他們認為,隻要留著顧靈色一天,就不可避免迪曼集團再次卷土重來。
高層的命令是:抹殺一切與迪曼集團有關的人和事。
而顧靈色,也在被抹殺的其中。
是啊,如果葉承樞手中一旦沒了權勢,他保護不了顧靈色不說,連他自己或許也會有危險吧。
“入京為官?”葉承樞英俊的臉上頭一次如此明顯的浮現出輕蔑與鄙夷,狹長的丹鳳眼冰冷沒有溫度,“嗬,誰又知道這不是甕中捉鱉一網打盡的前奏?”
在江南省,他們不敢動他的老婆。有葉家在一天,任何人都別想滲透進來。但,進了京城,一個完全陌生的環境,那可就說不準了。
“你想讓江南省完完全全的在你掌控之下,成為鐵板一塊。竟然是為了保護一個女人?”高山有些難以理解。
做出這種遭人唾棄,被人冠以利欲熏心等等名號的事情,葉承樞隻是……隻是為了一個女人?
葉承樞轉身,莞爾一笑,“有何不可?權勢,本來就是為我所用,替我服務。若是權勢不能幫我保護我老婆,我要它何用,還不如丟了去喂狗。”
高山語塞,額頭流下一滴冷汗。
身在官場的人,竟然將權勢說的如此一文不值!
苦笑一聲,這種話,也隻有他葉承樞才說得出口吧。
旁人,還真沒有這種魄力。
“高政委,你要的理由,我已經給了。現在,你可以做出決定了麽?”
“我想知道的更清楚一點,可以嗎?”
“可以。”葉承樞這次倒是十分的大方,直接了當的說道:“很早之前,京城就與我聯係過。他們要我在權勢與顧靈色之間二選一。而我,兩者都要。”
“你們談崩了?”
“可以這麽理解。”葉承樞冷笑,撕破臉皮到不至於,不過談得很不愉快倒是真的,“我之所以要在江南省解決掉肖奈,且不讓老爺子他們插手,也是有這方麵的顧慮在。有我全權負責的話,會省去很多麻煩。”
他可不想自己在前邊浴血奮戰,背後卻有人給他捅刀子。索性他全權負責了,不允許任何人插手。無非是辛苦一些,總也好過提防這個防備那個的要來的輕鬆。
高山敏銳的抓住了重點,“老爺子他……?”
“嗯。老爺子對靈色本人沒什麽意見。隻是老爺子不得不替我的仕途考慮,很顯然,顧靈色是我仕途路上很大的阻礙。京城那邊要顧靈色死,我卻要顧靈色穩坐我葉家少夫人的位置。老爺子自然會厭惡她。”
“可你還是說服了老爺子讓他接受顧靈色這個孫媳婦。”
葉承樞有些驕傲的揚了揚削尖的下巴,“我的老婆,還輪不到旁人插手。”
哪怕,是老爺子也不成。
“然後呢?”高山催促了一句。
葉承樞語氣平淡,但卻又豪氣衝天的道:“想卸磨殺驢也可以。從古至今,掌權者走狗烹,狡兔死也是常事。可他們若有那本事,盡管來。”
“可現實偏偏是你葉承樞手握重權,他們不敢也沒有實力走狗烹狡兔死。”高山總算是明白了,“你如此漂亮的解決了迪曼集團與肖奈,隻是這份功勞,他們就不敢動你,以及你身邊的人。”
“所以他們一計不成才又生一計。許諾我高官厚祿,想騙我去京城。到了那裏,我的根基不穩,他們若真篤定要動靈色,我沒有萬全之策可以護她平安。”
“你看穿了他們的陰謀,斷然拒絕了。”高山連連點頭。不愧是葉承樞,總能走一步看十步。這樣的人,怎麽可能不成功。
“陰謀?”葉承樞冷笑,“無非是跳梁小醜搬不上席麵的小孩子過家家的手段罷了。我還不放在眼中。”
“可你這次做的太霸道了,一點麵子也不給他們。他們不會善罷甘休,現在不敢動你,以後他們總是要找機會的。”
“那我就讓江南省成為鐵板一塊,沒有任何勢力可以滲透進來。我看他們還怎樣將鬼主意打到我老婆身上!”
高山舔了舔嘴唇,問道:“為了一個女人,至於嗎?”
至於麽?他也這麽問過自己。
為了一個女人,不惜與京城高層作對,甚至開戰。至於麽?
在他還沒想到答案之前,他已經用行動作出了選擇。
為了顧靈色,沒什麽不至於的。
“高政委,你應該問我,後悔嗎。而不是,至於嗎。”
因為,他已經做出了選擇,不是嗎?
高山腦袋一點,“那你後悔嗎?”
葉承樞現在要麵臨的難題,他連想都不敢想!
“後悔談不上。我從不做後悔的事。”葉承樞也不搪塞,實實在在的回答,“隻是難免會覺得愧對老爺子與我父親。他們對我期望很高,我卻為了一個女人甚至不惜把葉家當做賭注也要抱她平安。後悔?沒有。愧疚,是有的。”
葉家就他一個兒子,他卻做了這種能氣死老祖宗的事兒。
有時候他也在想,他這麽權衡利弊,唯利是圖的人,這次怎麽會做了這樣沒好處反而會給自己惹來一堆麻煩,甚至萬劫不複的事情?
每每有彷徨迷茫的時候,隻要一看到她明亮的眸子,她笑靨如花的小臉蛋,就會覺得,其實也沒什麽。隻要能讓她一直保持這樣的笑容,做什麽都值了,值了。
“高政委,人活這一輩子。總得有個念想吧?或者,總得有個追求吧?”
“嗯。念想,總得有個念想。”高山幽幽的點頭。他這輩子的念想,就那麽一丁點。說來也簡單,就是一個人。一個叫淩伯升的男人。他閑散慣了,卻做了軍人。為的是什麽,還不是那個人。
“說句遭人記恨的話,我生來就左手權勢右手財勢。被人家追求一輩子的東西,我生來就能擁有。在遇到顧靈色之前,我真的沒什麽念想。唯一的念想,也隻有身為葉家兒子的責任。並且我也一直在為這個責任而努力。”
高山輕輕一笑,似乎與葉承樞有了共鳴,“現在你有了顧靈色這個念想,就該為了這個念想而努力了?”
“嗯。”葉承樞笑的溫柔,“為了這個念想努力。”
隻為了那張小臉蛋一生笑的明亮燦爛而努力。不願那張小臉蛋上有任何的負麵情緒。
用他手中權勢,護她周全平安。
還有,她腹中的孩子,他們的孩子。
想到這裏,葉承樞英俊的臉上,連側臉的弧度也溫柔了歲月。
孩子,他們的孩子!
高山腦袋猛地一點,雙手緩緩的在膝蓋上摩擦。
慢條斯理的道:“我身體不太好,早些年太拚,精力早就被掏空。近些年也覺得有些力不從心了。若是旁人,我或許還有不甘,但如果是你,我沒什麽不甘心的。江南省麽,原本就是你們葉家的私有物品。要我放權,不是不可以。”
葉承樞挑眉,“高政委的顧慮,可是淩司令?”
高山也不含糊,拋出自己的唯一條件,“隻要我活著一天,伯升就必須是江南省軍方的司令!”
葉承樞略有遲疑,沒有立即回答。
讓淩伯升做個光杆司令,也不是難事。可有高山在淩伯升身邊,他想要架空淩伯升,似乎也不可能。若是讓淩伯升掌握了實權,那跟讓高山繼續掌權有什麽區別?
“葉特助。”高山誠懇的喚了一聲,“伯升那人,心裏隻有如何練兵,他沒有那些花花心思。奪權什麽的,伯升更是連那種念頭都不會有。你將帶兵練兵的事交給伯升,其他的事,你就是讓他去做,他也會覺得麻煩而主動拒絕。”
這一點,葉承樞當然知道。淩伯升滿腦子隻有練兵練兵。他防的不是淩伯升,而是淩伯升背後的高山!
思考片刻,葉承樞也坦誠相見,“高政委你該明白我的顧慮,從來都不是淩司令。”
“我願意主動辭職,脫下這身軍裝以示誠意。”
“在我看來,這毫無誠意可言。”葉承樞冷漠的道:“挾天子以令諸侯,這對高政委來說不是難事。”
高山也不在意,淡淡的補充,“我一手提拔起來的人,還請葉特助給他們尋一個好職位。別委屈了他們。”
話音未落,葉承樞的眸子便猛地一閃。
高山一手提拔起來的人全部任由他處置?
為了保住淩伯升的位置,高山竟然能做到如此地步!
手中沒有良將兵器,縱然高山智謀無雙又能怎樣。他也隻是個空有智謀的文弱書生罷了。
“高政委,你這樣做,不就是把淩司令的身家性命都送到我手中麽。你就不怕我過河拆橋?”
身邊沒有一個親信,卻獨留淩伯升做這個司令。這其中的危險,高山不可能不清楚。到時候,淩伯升是生是死,都是他說了算。高山當真就一點沒有防備?他不信。
“葉特助,那你說我該怎麽辦?”高山苦澀的望了過去,臉上透著深深的無能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