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程是怎樣,權子墨並不清楚。
權子墨知道的,與普通大眾並無差異。同樣都是看了報紙上所刊登報道的消息。
篇幅並不大,也不是什麽頭版頭條。隻是例行公事的報道一下而已。連張照片也沒有,因為那畫麵太血腥了。
報道裏邊有一句話權子墨記得特別清楚——
姚某生前係某知名律所的老板,社會關係複雜。警方初步推論,極有可能是仇家報複導致慘案的發生。
“喂,姚筱晗真是被仇家報複才死的?”權子墨伸手碰了碰旁邊的人,問道。
葉承樞勾唇,“你權大少多的是能耐調查的比警方還清楚,卻來問我,不覺得可笑?”
“姚筱晗是我的誰?我憑啥為了一個已死之人再搭上我的人情,這種賠本買賣我會做?你腰是知道就告訴我唄,我又不會出去亂講。”
“我也不清楚。”
“咦,葉特助,又騙人。”
“不是騙你,我是真的不清楚。都是溫漢生去辦的,我沒有過問。”
“你別告訴我說溫漢生也沒來跟你匯報,我可不信。”
“溫漢生還真的沒來跟我匯報。”葉承樞笑笑,把自己知道的全部說了,“溫漢生解決了姚筱晗回來,隻說了一句她死了。之後,他再沒有跟我說過有關姚筱晗的一個字。”
“從軍區走出的姚筱晗,怕已經是半死不活了吧!”
葉承樞讚同的點頭,“差不多。”
“哼,那些當兵的下手都夠狠,姚律師細膩嫩肉哪兒受得住那個。”權子墨事不關己的說道,一點沒有同情心之類的情緒。
葉承樞的態度更是冷淡,“身體上的打擊對姚筱晗來說不痛不癢。我更傾向於那個輪/奸,才是真正讓姚筱晗崩潰的罪魁禍首。”
“所以我才說啊,溫省長做事情也狠辣著呢。”權子墨眯眼,幽幽地道:“我還用去調查?拿腳趾頭都猜透了好麽!溫漢生不想髒了自己的手,就把姚筱晗丟給那群當兵的,結果當兵的不知道得了誰的消息,知道了姚筱晗是你曾經的女人,他們敢打罵姚筱晗,卻不敢要了她的命。你交代的任務沒有完成,溫漢生自然要找第二波跟姚筱晗有仇的人去幫他下手了。”
“不。”葉承樞想也沒想的就否定了權子墨的推論。
權子墨也不惱,虛心求問:“那依您葉特助之見是怎麽回事呢?”
“我猜啊……”修長的骨節分明的手點了點唇角,葉特助笑的清冷高雅,性感的薄唇說出的話卻涼薄又殘忍,他說:“溫漢生一定是早就安排好了姚筱晗的死因。讓高山的手下去將姚筱晗打個半死,也是咱們溫省長賣給軍方的一個人情。畢竟姚筱晗害死了他們不少人,這份怒氣難以平息。”
“那你說,凶手真的是姚筱晗的仇人?她一個小姑娘,能有什麽仇人。”權子墨不可置否的撇嘴。
“她可不是普通小姑娘,她是名震四方的大律師。”葉承樞冷笑,眸子也冰涼,“她打官司,不認人,隻認錢。業界都知道,姚律師是價高者得。誰出的錢多誰就能請到姚律師,而姚律師的不敗訴訟,也早已傳遍四方。你認為,姚筱晗得罪的人會少麽?”
權子墨眯眼,聳肩,一臉的漫不經心,“那隻能說是老天開眼,不是不報,而是時候未到罷了。姚律師打髒官司打的多了,總不會有好下場。”
做盡了壞事的人,通常都難以善終。
“行了不說她。”葉承樞揮揮手,似乎要把那個女人徹底從他的世界裏回走,“你還有事?沒事去睡覺,我明天一早還要上班,沒時間陪你閑聊。”
“在你家住下啊?”權子墨發誓他這句話絕對是隨口一說,他從來沒想過會在葉承樞的家住下,更沒想過葉承樞會同意。
誰知道,葉承樞竟然優雅頷首,“懶得跑來跑去就住下。”
權子墨愣了好久,才忽然一笑,賤兮兮的道:“葉特助,跟老婆分居的日子不好過對吧?一個人很寂寞對吧?”
要不然,按照葉承樞的清冷性子,會讓給他當了一天的私人秘書住在他家?扯淡呢吧!
葉承樞眼皮一掀,警告意味濃重的道:“不該說的話,不說。”
權子墨樂樂嗬嗬的點頭,“放心吧,我不留下礙你的眼。你家的白玉池子挺舒服的,我再泡一會兒就滾蛋,不勞你趕人。”
“隨便你。”丟下這句話,葉承樞懶得再跟權子墨糾纏,轉身就回到了自己的臥室。
房間的隔音好的出奇,如果不是窗邊傳來了轟轟的馬達聲,葉承樞恐怕都不知道權子墨是何時離開的。
“哼,騷包的性子什麽時候能改改。”葉承樞冷冷的鬆開窗簾,大步流星的離開。
“哼,別扭的性子什麽時候能改改!”權子墨冷笑一聲,甩甩黑發,收回打招呼的手,油門一踩,哈雷摩托車轟隆隆的飛馳而去。
躺在床上,葉承樞十分疲憊,卻無法入睡。
總覺得,這床太大了點,太空曠了一點。好像怎麽捂,也無法將這床捂熱。
“呐承樞,別怪我沒提醒你啊。夫妻分居三年,就算是自動離婚了。你可注意這點。”
權子墨的話,又飄到了耳中。
嘴角的弧度有些苦澀,分居,這個詞語,他從沒想過會在他的身上適用過。
一直用高強度的工作來麻痹自己,不讓自己想起她。可這夜深人靜的時候,似乎怎麽也躲不過去。
她,總是如影隨形的浮現在他的腦海中,他的心中滿滿都是她,怎麽揮也揮不走。
那天,在九間堂。他將一切都原原本本的告訴了她。包括他的所有計劃,他從沒與人透露過的也全部都告訴她了。
她聽的很認真,也很安靜。一個多小時的時間裏,她沒有開口說過一個字,一直都是在他講述,她隻是安靜的聽著。
故事有些複雜,牽扯的人和事也很多,但總有講完的一刻。
他說完很久,房間裏都沒有聲音再響起。
久到他幾乎以為她都睡著的時候,她才開口了。聲音很小,卻出乎他意料的平靜。
“原來,你們都不是好東西。”
這一次,輪到她說,他安靜的聽。
“你、權子墨、肖奈、唐棣、諸遊、白子爵,等等等等你們所有人都不是好東西。你們都有自己的利益考慮,其他人,比如我,在你們眼裏僅僅是用利用價值在衡量。在我看來,姚律師或許都要比你們高雅許多。至少,她所做的一切都隻有一個目的,為了找回她丟失的愛人。不像你們,你們每一個人都手握重權,但你們的所作所為都是為了更多的權利。”
那一夜,她說了很多,卻沒有罵出一個字。她心腸軟,能說出口的最難聽的詞語,無非就是‘混球’、‘混蛋’、‘王八蛋’這類不痛不癢的詞語。
他的小白兔,還真是個心腸軟到極點的人啊。
她甚至,隻是抱怨了那麽一句之後,便沒有再開口了。
葉承樞摟著她睡了很久,他知道她沒睡,她也知道他醒著。但他們都沒有開口,因為知道,這可能是最後一次像這般相擁著對方而眠了。
從她波瀾不驚的態度他當時就已經知道了,她心裏有一道坎,無論如何也邁不過去。如果她哭她鬧她罵她嬌嗔她發瘋,這還都說明尚有緩機,但她卻平靜的異常,如果不是她心死如灰,就是說明她還沒考慮好該怎麽辦。
就是這份冷靜,讓葉承樞預料到她接下來的話。
“日上三竿了,老婆。”
“嗯。”
“該給我一個答複了吧。是生是死,你總要告訴我的。”
“葉承樞。”
“嗯?”
“謝謝你。”
“為什麽。”
“雖然很多地方你都是一筆帶過,可我知道,你為了我,承受了很多的壓力。各方麵的壓力。我很感謝你為我所做的一切,即使要與老爺子鬧翻,你也要給我一個盛世的婚禮。我更感謝你,為了保護我,不惜與京城方麵撕破臉皮,甚至還要麻煩公公親自出麵。所有的所有,我都很感謝你。”
“你知道的,我不是要聽你一句感謝的話。我要聽的是什麽,你很清楚。”
“我知道你想聽什麽。可是葉承樞,我這次真的無法如你所願。你要聽的話,我說不出。用委屈來形容其實並不恰當,但在我看來,你因為我,的確是收到了很多委屈。我更知道你都是為了我。可我,我……葉承樞,這些話,你為什麽不能早點告訴我呢?”
如果早點告訴她的話,或許一切都不一樣了。他們也不會走到這一步。
“顧靈色,直接說出你的決定就好。”
“葉承樞,我們先分開一段時間好不好?”
“不好。”
“分開一段時間,讓我再好好想想,好好想想……現在我腦子太亂了,我什麽都不知道。你的愛,太沉重了,我承受不起。我愛你,也很累。真的很累了,我想要安靜一段時間,我不想再這麽累了。以前隻聽說,帝王的愛太沉重,一般人承受不起。現在我才理解這句話背後的沉重。真的,太沉重了。”
“嫁給我,就讓你如此辛苦嗎?”
“葉承樞,隻有你覺得當你的妻子會很幸福。除了你之外的所有人都清楚一點,做你的妻子,很辛苦,十分辛苦。不是你不好,而是你的身份太高了,是我們所觸及不到的地方,太遙遠——”
“一點都不遙遠,你現在不就抱著我麽。一伸手,就能抱住。所以老婆,一點,一點都不遙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