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白子爵的電話重新打過來的時候,葉承樞已經走到了自己的辦公室門口,正準備推門而入呢。
他沒有搭乘電梯,而是一層一層的走樓梯,這樣,他就會路過許多人的辦公室。而有些事情,他也想做一本帳出來。
一路上,他沒有忽略掉某些人眼底的精光與詭譎。
以往看到他,都是怯怯諾諾的眼神,今天卻多了一層洋洋得意的暗暗竊喜。
還有些惴惴不安的,膽小如鼠的閃爍眼神。
而大部分,則與平常沒有任何區別。恭恭敬敬的帶著畏懼。
葉承樞滿意的眯眼。
很好,老鼠隻有那麽寥寥幾個。江南省的官場,還是鐵板一塊。在他的意料之中。
要是可以控製江南省官場大半,那些人怕是早就直接對他下手了。
看了愛一次大洗牌還是不足夠,需要有第二次的大洗牌了。
第一次大洗牌,洗幹淨了迪曼集團的走狗。而這一次的大洗牌,就該洗幹淨所有人的走狗了。江南省的官場,也該下場雨清洗清洗了。
這血雨,希望他們能夠承受吧。可別嚇破了膽子,那就沒的玩了。
越是緊迫的時刻,葉承樞就越是氣定神閑。
他的這番姿態,自然也落入某些有心人的眼中。隻是不知道葉特助的這般胸有成竹看在他們眼中,又是怎樣的一番五味雜陳?
門,猛地被人從裏邊推開,露出溫漢生略顯緊張的臉,“特助!我聽到大提琴的旋律就知道了,果然是您。”
葉承樞擺擺手,示意溫漢生先別自亂陣腳。
不緩不急的進入辦公室,端坐於他的皮椅之上,葉承樞這才接聽了電話,也不避著溫漢生跟黃小明,大大方方的按下了揚聲器。
“子爵,你說。”
“真慢。”白子爵先是抱怨了一句,然後才道:“你剛才問我子諾是什麽時候離開的?”
“嗯。”
“子諾隻在我這裏留了一夜,第二天一早他就趕回去了。隻說你事情多,身邊離不開人,然後就火急火燎的走了。攔都攔不住。怎麽,我弟弟在你手裏邊出事了?”
葉承樞並不遮掩,有一說一的道;“嗯。調查子諾的命令,是江南省省廳下發的。”
說到這裏,葉承樞的目光若有若無的自溫漢生身上一閃而過。隻是這一個輕飄飄的眼神,差點就讓溫漢生丟盔棄甲!
省廳出事,那就是他的問題!
不管是給他一個監督不力的罪名,還是馭下無能的罪名,又或者是失察瀆職的罪名,他都無話可說,無法辯解!
他做了這個省長,省廳就該是鐵板一塊,就該是完完全全的在他的控製下!不然,葉特助何必要把這個位置給他?不就是為了讓他幫自己控製好省廳麽。
可他呢?他卻眼睜睜的看著火苗是從省廳冒起來的!
如果不是他能力不夠,就是他懷有二心!
否則,他的手下調查誰,為何他一概不知?為何能瞞過他這個最高長官?
在溫漢生膽戰心驚的時候,葉承樞與白子爵的談話也臨近了尾聲。
修長的手指點了點唇角,葉承樞點頭應下了,“也好。我本來是不打算這麽早就讓你插手的,還不到時候。不過……你說的也對,出事的畢竟是白家人。你毫無行動,會更讓那些人心生錯覺,覺得白家也怕了他們,不敢保自家人平安了。那就由你出麵去施壓,子諾也能少受些罪。雖然我爸一直說吃點苦受點罪是好事情,可沒有這樣讓子諾受罪的道理。”
就算要受罪吃苦,也該跟他當年一樣。這個波折,是來自於自己人,而不是白白送出去給別人折磨。
“師父當年也沒少給我找苦頭吃。”白子爵似笑非笑的說了一句,又道:“施壓到什麽程度?我這邊得配合你不是。”
“差不多,點到為止吧。”
“誒承樞說的沒錯,你別真給老爺爺們嚇趴下了,那咱可擔不起不尊老愛幼的名聲呢!”輕佻的聲音,還伴隨著懶洋洋的喘氣聲。
葉承樞眼皮一掀,淡淡的掃了一眼僵在原地跟木頭人一樣的黃小明,“給權董倒杯水。”
黃小明連連點頭,一杯水送到權子墨的手中。
“子墨也來了?”白子爵的聲音沾著笑意,“我猜等下是不是二愣子也該出現了?”
葉承樞輕笑,用眼神指揮著黃小明可以離開了,口中同時戲謔道:“諸家做主的人還不是他,叫諸遊過來也是沒用。他沒辦法替諸家拿主意,所以這事兒我就沒告訴他。”
“那是你沒告訴他。”白子爵顯然不讚同,“你要是告訴諸遊了,他肯定能把諸家大權奪過來。他爸不同意他也會拚了命的站在你這一邊。”
葉承樞處處維護諸遊,這曾經一度讓他們都有些嫉妒。可後來,也就不覺得嫉妒了。葉承樞對諸遊的好,是諸遊應得的。因為他可以為了葉承樞付出一切,包括,他們諸家。諸遊也能毫不猶豫的犧牲,隻為了能夠給葉承樞當個踏腳石。
所以相對的,葉承樞也才會處處替諸遊著想。
他搖搖頭,否決了白子爵的提議。
“挺小的事情,沒必要讓諸遊跟家裏鬧翻。我們三個人若還不能解決,那敗了也沒臉覺得丟人。”
權子墨牛飲了好幾杯水,終於喘的沒那麽厲害了,他輕佻的翹著二郎腿坐在葉承樞辦公室的沙發上,一副大老爺子的模樣真是讓溫漢生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
早有耳聞權大少風流不羈,輕佻張狂。卻沒想到,他在葉特助麵前也是這幅模樣,多少他也稍微收斂一點吧?
“行了,再芝麻小的事兒也係著你寶貝弟弟的安危呢。別廢話了,快去施你的壓吧。我找承樞有話說。”
“我不能聽?”白子爵顯然不高興了。
“你聽了也沒用呀,你人又不在江南省,屁用都沒有。”權子墨不耐煩的擺手,“咱們各辦各的事兒,早點把事情解決了不好啊?你抱得美人歸,咱葉特助可還正鬧分居呢。你總得給咱們葉特助喘口氣的時間,讓他好好的去把他老婆給追回來呀,白家爵爺,您說對不?”
什麽事到了權子墨的嘴裏,都會變得陰陽怪氣。白子爵沒好氣的罵了一句,“就你話多,小心葉特助背後打擊報複你。”
“那不能夠!他想追回他老婆,少不得我從中出力呢。”
葉承樞蜷起手指不輕不重的在桌麵上敲了一下,“注意場合。”
若隻有他們三個開開玩笑也是無妨,可這兒還有個溫漢生呢。有些玩笑,還是得避著點外人。
白子爵一愣,“有人?”
權子墨笑的花枝亂顫,指著溫漢生就是一陣落井下石,“那可不。你弟弟就是在他手下出的事。爵爺,這事能忍?擱我我可忍不了呢。”
“煽風點火,唯恐天下不亂。”葉承樞丟過去一個警告的眼神,淡淡的道:“溫省長也是一時失察,誰的手下都會有幾個不安分的東西。”
白子爵冷哼一聲,那冷若刺骨的冰霜,隔著電話都能清晰的傳來。
與跟葉承樞他們玩笑戲謔不同,對陌生人來說,白子爵就是終南山上終年不化的積雪,冷的刺骨,寒的滲心。
對於豐海省白家爵爺的名字,溫漢生也是一點都不陌生。甚至,還一度十分的熟悉。
“爵爺。”溫漢生弓著身子,語氣恭恭敬敬中還帶著顫抖。
“溫市長,白家當初力薦你去江南省當副省長,可不是讓你一時失察去的。你這麽丟人,讓我麵子往哪兒擱,嗯?你這樣,葉特助怕是要看我笑話的。我們白家手底下出去的人,就是這麽無能?”
溫漢生不敢辯解,隻是硬著頭皮道:“當年老省長厚愛,幫我更進一步。這份恩情,漢生不敢忘。”
“不敢忘?”白子爵怒極反笑,“不敢忘的結果,就是你手底下的人動了我弟弟。是這樣麽,溫市長。你就是這樣報答我爸對你的知遇之恩?”
溫漢生當年在豐海省的時候,白子爵還是個不諳世事學生娃兒。可一晃十多年過去了,當年那個白家的小夥子,現如今早已位極人臣,成了殺伐果決的封疆大吏。他的狠,猶在這位葉特助之上!
溫漢生是不怕白子爵的,因為在他的記憶中,白子爵還是個身高不足他肩膀上的小男娃。可溫漢生怕白家,畏懼白家。他更畏懼,白子爵這些年在官場上積攢下來的血腥手腕。
經白子爵之手的血腥,夠說書人侃侃而談上三天三夜!
“子爵。”葉承樞皺了皺眉頭。不管怎麽說,溫漢生現在是葉家的人,早就不是白家的人了。白子爵這樣當著他的麵嗬斥溫漢生,不但是對溫漢生責難,更是對葉家不尊重。
想了想,葉承樞還是出麵幫溫漢生擋了過去,淡淡的提醒著,“你晚一分鍾,子諾就多吃一分鍾的苦頭。”
“哼!”白子爵顯然也意識到了這一點。不管溫漢生以前如何,現在,他是葉承樞的人。打狗也要看主人,他總得給葉承樞點麵子。
“記住,我弟弟出一點事,我唯你是問。哪怕是葉特助來了,也保不住你。聽明白了沒有!”畢竟是事關白子諾,這個白子爵唯一的弟弟,再如何克製,怒火也總是泄露而出。
溫漢生脊背躬的更厲害了,“聽明白了,爵爺放心,明天之前,我總有個答複給你。”
“很好,記住你的話。那麽承樞,我先掛了,有情況我們隨時聯係。”
“好。”
放下手機,葉承樞手肘撐在桌麵上,十指交叉抵著下巴,不鹹不淡的目光挪了過去。溫漢生頓時又是一抖。
溫漢生越是惴惴不安的顫抖,權子墨就笑的越是燦爛。
喲喲喲,多久沒看見葉特助親自出麵教訓人了?
真是有意思,有意思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