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婚99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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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1 風,往哪兒吹

“溫省長。”葉承樞隱了隱唇邊的笑意,過分銳利的眸子輕飄飄的挪了過去。

溫漢生眼皮一抖,姿態越發的恭敬起來,“特助您說。”

“知道我當初為何選擇你麽?”

“還請特助明示。”

“白老爺子瞧上眼的人,不會太差。”

溫漢生不明白這位心思詭譎的封疆大吏是什麽意思,隻能眼觀鼻鼻觀心的裝老僧入定。隻是心中,卻越發的不安了起來。

難不成……特助對他當年受了白家的恩惠,有所不滿?

也對,特助對此有不滿也是應該。不管在哪兒,一人侍二主,都是大忌。念及於此,溫漢生不免有些委屈了起來。

他若真的是白家一手提拔出來的人,也不會被前任省長張德亮打壓這麽多年了。他與白家的關係,不能用主仆來形容,用一樁交易來形容或許更為貼切才對。

“我記著溫省長的口味與子墨相似,都蠻喜歡吃甜食?”葉承樞說著,伸手端起了麵前的咖啡杯,銀質的小勺在咖啡杯裏緩緩的攪動著。

溫漢生小心翼翼的點頭,“是蠻喜歡的。”

葉承樞優雅頷首,伸手拈了兩塊砂糖放入咖啡杯中,笑眯眯的伸了出去,“那溫省長嚐嚐,合不合胃口。”

溫漢生像極了古時候在皇帝身邊伺候的大太監,躬身身子恭順的雙手接過了那咖啡杯,顧不上滾燙的咖啡,仰頭便是一大口。

末了,還能臉色如常的道一句,“謝謝特助,很好喝。”

“好喝?”葉承樞笑的親切,“那溫省長以後每天都來喝吧。我親自給你泡。”

什麽意思?

溫漢生眉頭下意識的擰成一團。特助的心思,他越發的琢磨不透了。

“嘿嘿……”輕佻的笑聲,很讓人討厭,權子墨起身慢吞吞的走到溫漢生身邊,伸手拍了拍人家的肩膀,一臉賤樣的道:“溫省長,咖啡也喝了,出去幹活吧。省廳不是挺忙的麽,你不回去,合適?”

眨了眨眼睛,溫漢生此刻迷茫極了。

望了望端坐於皮椅之上的葉特助,又望了望身邊笑靨如花的權大少,溫漢生覺得自己的智商不太夠用。

“嘖嘖,溫省長年紀大了,腦袋也不好使了?”權子墨撇嘴,“有句老話怎麽的說的來著?拿人手軟吃人嘴軟。咱葉特助親手泡的咖啡,豈是那麽好喝的?喝了人家的咖啡,就得給人家辦事。”頓了頓,權子墨補充,“玩命的辦事。”

溫漢生斂眉低頭,“這是自然的。給特助辦事,是我的榮幸。”

“別說漂亮話嘛,溫省長。你得拿出點真材實料給咱們看看,不然,豈不是空口說大話了?”葉承樞笑的高深莫測,“當年溫省長跟白家做了什麽交易,咱們管不上。一是年代太久遠,二是老黃曆的事兒再提沒勁兒對不?”

溫漢生不明白人家葫蘆裏賣的什麽藥,隻能附和的點點頭,“是沒勁兒。”

“不過呢,子爵他爹的眼光是很毒辣。既然當年白老爹選了溫省長做那筆交易,就說明溫省長的能力自然也是毋庸置疑的。不止是我,連承樞也很相信白老爹的眼光呢。溫省長,明白了沒?”

皺了皺眉頭,溫漢生明白了,卻又更迷茫了。

一看他那蠢樣,權子墨就不耐煩了,“笨!”

沒好氣的甩了甩黑發,權子墨一屁股坐在葉承樞的辦公桌上,一字一句的道:“承樞信任溫省長你的能力,所以才把省廳交給你去打理。結果呢,結果是什麽。溫省長不覺得自己對不起承樞對你的信任麽?亂子,他就不能從自己人身上出現!”

溫漢生點點頭,明白了。

一杯親自泡的咖啡,表明了葉特助還沒打算把他當個棄子。他對葉特助來說,還有用處。喝了人家的咖啡,就得給人家辦事,玩命的辦事。這是葉特助給他吃的一顆定心丸,要他不用擔心別的,隻要好好善後就行。

至於他跟白家的交易,葉特助更是點到為止。葉特助知道當年他跟白家做了什麽交易,才讓白老爺子親自給他做了推薦人,讓他官升三級,來到江南省做了個高官。可葉特助並不打算深究,因為那都是老黃曆的事情了。而顯然,葉特助沒把他當做是白家的心腹。

隻是一樁交易,各取所需罷了。他替白家做事,白家許他高官厚祿。就這麽簡單。

沒有追究他責任的意思,僅僅隻是在提醒他。錯,可以犯。但絕不能連續犯錯兩次。

腦袋一點,溫漢生下了軍令狀,“特助放心,明天我再來討杯咖啡喝的時候,會搞清楚一切來龍去脈。”

至於亂子具體是從哪個人身上出的,就算特助不說,他也會查的清清楚楚!在他眼皮子底下找晦氣,他溫漢生也不是個泥菩薩!

葉承樞笑的滿意,“那溫省長去忙吧,我不耽誤你。”

權子墨笑的更是舒暢,“承樞,瞧,我說過了吧。溫省長身上當年那股子戾氣,沒被磨去呢。”

“那我就期待一下了。”葉承樞優雅的勾唇。

溫漢生點點頭,坦然的退了出去。

當年的戾氣?早在張德亮手下憋屈的這些年裏給磨平了!那是一種鬱鬱不得誌的無可奈何。隻能斂盡鋒芒,本本分分的度日。

而權大少說,他的戾氣猶在。葉特助也說,他想要期待一下。

那麽——

眸子猛地一眯,露出點凶光來。

溫漢生挺了挺腰板,昂首闊步的迎上了自己的私人秘書。

“去,通知警衛處,紀檢部的人,連清潔工人都不許離開省廳!我倒要看看,是誰給我觸黴頭!”

跟了溫漢生七八年的中年男人一愣,沒能及時的反應過來。

溫漢生眼皮一掀,儒儒雅雅的問道:“是我說的不夠清楚的嗎?還是你沒有聽明白?”

秘書垂下眼皮,“很清楚,我這就去辦。”

剛才那一幕,是他眼花了吧?

一向儒雅親切的溫省長眼中,怎會出現那般嗜血駭人的眼神來。

那充滿了戾氣與凶狠的眼神,自從跟著溫省長來到江南省之後,他已經很多年沒有看到過了。

不是沒有看到過,而是一點點的看著那光彩,從那雙眼睛裏一點點的消褪。先是克製的隱忍,再是克製的斂去,最後,那光彩就再也沒出現過了。

“素秋。”

“嗯?省長吩咐。”

溫漢生笑著伸出手,已經泛黃的夕陽映照在他的手上,那已經是上了年紀的手,不但皺紋細細密密的布滿,甚至還出現了淡淡的老年斑。手背上,突兀的血管也能看的清楚。似乎連血管裏流淌的血液,也在陽光的映射下暴露無遺。

“老了吧?”

中年男子笑笑,“省長說的哪裏話,您才五十出頭,老什麽呀。”

“是老了,老了。”回頭望了一眼那平平整整的辦公樓,不高聳,外表也不華貴,簡簡單單的五層樓房而已。甚至從外觀看起來還有些老舊的感覺。

可這裏,就是江南省的中樞。每一道大大小小的命令,都是從這裏發出,然後才能遍布全省。

眼睛一閉,就能描繪出這樣一幅景象來——

那間寬敞的辦公室,視野是最好的。一天四季,陽光都不吝嗇的照耀進那間辦公室。那個辦公室一直都是站在權利頂峰的人的私有物品。

那個年輕的封疆大吏,姿態優雅的端坐於那辦公桌後。陽光從身後的玻璃床射進,灑在他的身上,讓他看起來是那麽的遙遠,又不真切。

對他印象,大部分都是他坐在那裏,手裏飛速的處理著各類文件,同時還可以一心二用,聽著他們的匯報。並且在極短的時間就能做出最優化的決定。

“想到葉特助他們,怎麽不會感覺自己老了啊!”溫漢生感歎的搖搖頭,“老東西們,已經無法適應這裏的殘酷法則了。”

秘書一驚,“省長,您該不會是……?”

溫省長輕輕一笑,率先向外邊走去,“素秋啊,有多少年,你沒有暢快淋漓過了?”

中年秘書苦笑一聲,“省長,您別嚇唬我了。有什麽事不能直說嗎?”

“咱們小心翼翼唯唯諾諾,隻求個平安度日,善始善終。可總有那麽些個下作的玩意兒,要給咱們惹麻煩,要給咱們觸黴頭。你說,咱們再這樣下去,可還能活?”

“能活。”秘書斬釘截鐵的道:“怎麽不能活了?好活賴活,都是活。隻要想活,怎麽著都能活下去。就看省長您想怎麽活了。”

他們之前在張德亮的手下,不也平平安安的活下來了麽?不是能不能活的問題,而是選擇怎麽活的問題。

溫省長眯著眼睛,笑的親切,“素秋,還是你了解我。”

“省長這次想怎麽選?”

“既然那位主子給了咱們暢快淋漓活一次的機會,咱們可不能不識趣對吧?多年陰鬱在心口的惡氣,是該出一出了!尋咱們晦氣的人,這次一個都不許放過!”

中年男人覺得,他當年追隨的那個殺伐果決心狠手辣,卻又笑眼眯眯的溫省長,又回來了。

“是,一切聽從省長的命令。”

“紀檢部隻是個開頭,這一次,我要徹徹底底的大洗牌!讓省廳,從裏到外,從上到下,徹頭徹尾的成為鐵板一塊。一塊,我手中的鐵板!”

中年男人忍耐胸口狂跳不已的心髒,“葉特助……?”

“素秋,你睜大眼睛好好看著。幾天前的騷動,算是江南省官場的劫難?錯了!這一次,才是劫難的開始!你且瞧好看了,經此一役,這江南省的風,究竟會吹響哪裏!”

中年男人下意識抬頭望了望天空。

短短幾分鍾的時間,夕陽已經快要落山。那猩紅的顏色,染頭了半邊天。叫人看了,就不寒而栗。

江南省的天,要大變。

是不是就可以理解,這一次,葉特助是真真正正的動怒了。

天子一怒,伏屍百萬。

這句話,印刻在每一個聰明人的心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