橫豎今兒這臣子棋,那是必須要陪老爺子下了。葉承樞想了想,也就懶得再推卻。有了柚子這個寶貝疙瘩之後,老爺子顯然對於抱個重孫子這件事兒也不是那麽的看重。
這也省去了他不少的麻煩。
原本他還在頭疼,該怎麽跟老爺子說這胎生完,就不讓他老婆生產的事情。現在挺好,老爺子自個兒不強求。
書房裏原本就有一副玉製的棋盤棋子,這也還是當初老爺子八十大壽,權子墨不知道上哪兒淘來的這麽一件好物件兒。
白子,是散發著淡淡奶白色光芒的羊脂玉。而黑子,而是黑曜石。
棋盤則是上好的翡翠玉精致打磨而成。
平日裏老爺子可寶貝著呢,沒事兒了就拿出擦擦,卻舍不得用。
葉承樞親自收拾了茶桌,又將白玉的棋盤從博古櫃裏取了出來,自己執白子,讓老爺子執黑子。
一顆黑色的棋子落下,葉震裘懶洋洋的問道:“孫媳婦兒的身子,最近怎麽樣了?畢竟她這個年紀再生產……高齡產婦可得注意。”
“章醫生每隔幾天就會來南宮殿給她瞧瞧,飲食也是嚴格控製著的。鍛煉也沒讓她落下。醫院那邊也已經做好了充分的準備。安全是有保障的,您不用擔心。” “若是大出血的情況發生了,你們有對策了?” “我親自挑選了一個班的人,她預產期前一周,便已經會去醫院待命。隻要有情況,立刻抽血給她輸血。” “生產那天,讓老章親自負責吧。他雖然不是婦產科的專家,但交給老章,我最放心。” “這個恐怕不成。軍醫大的婦產科主任是一直負責她身體狀況的,也最了解她的情況。不過她生產的時候,章醫生一定也會到場。” “這樣啊……等下,這步棋我走錯了。你先把棋子收回去,我要重新下。”
“……隻給您三次悔棋的機會,您可想好再用。” “哦。那你繼續下吧。磨刀石要用在好刀上。”
一盤之後。
“那個……阿樞啊,你難得抽空來陪我一次。再下三盤吧?”
“好。”
三盤之後。
“我這把年紀,也不知道還能與你下幾次棋。你一忙起來,連飯都顧不上吃。更不要提來陪我這個老東西下棋,跟你下棋的機會,真是下一次,就少一次……” “意猶未盡您就知道。別拿這事兒惡心人!” “那你下不下?” “下!”
又三盤之後。
“阿樞啊,我——” “知道了!今天陪您下盡興!隻要您不嫌累,我哪兒也不去,就陪您下棋!” 三盤再三盤。
這時間,一溜煙兒,可不是就把一整天給下棋下沒了?
等葉震裘下的盡興了,這天兒,都黑了。
他伸展了一下酸痛的肩膀,笑眯眯的摸著胡子,“這棋癮,總算是過去了!”
葉承樞斜睨了他一眼,慢條斯理的將黑白棋子一一挑出,放進棋盒中。然後起身,走到葉震裘的伸手,不徐不疾的幫他按揉著肩膀。
葉震裘隱了隱唇邊的笑意,“我雖然沒見過那個薑二爺,可因為他的死,能讓你這麽伺候我。他的葬禮,我於情於理也得出席。”
“免了。”葉承樞冷漠的直接拒絕,“哪怕您深處簡居幾十年,可您就是活著的曆史。您這樣的身份若是去參加了薑二爺的葬禮,我隻怕江南省得炸開了鍋。您能稱呼他一句‘薑二爺’已經給了他極大的麵子。這就足夠了,葬禮,您就別去了。”
“其實……我還是很好奇薑二爺這個人的。你打小眼光就挑剔的很。平常人根本入不了你的眼。那個薑二爺到底有什麽本事,能以黑道中人的身份,讓你與他結交。總得有點本事才行的。” 葉承樞顯然不願意多談,隻是淡淡的道:“我眼光若是真的挑剔,就不會找諸遊這個朋友。”
“諸遊啊……”葉震裘抿了抿嘴唇,“他也是個好孩子。就是玩性比子墨更甚。一個懶惰,一個玩性,害了他。”
“權子墨是嘴上愛玩,該幹的正經事兒,他一件都沒落下。既玩的痛快了,權家的生意他也沒耽誤。諸遊是嘴上不說玩,但正經事兒他一件都沒幹。到頭來,玩也沒玩出個成就,事業也是一塌糊塗。” “可你不還是跟他當了這幾十年的朋友?”葉震裘一雙清透的眸子閃了閃,“傻人有傻福。諸遊有你這個朋友,又娶了白晶晶這個媳婦兒。他命好的很!” 這點,是所有人都公認的。
諸秘書長,什麽都不好,就一個命好!
不但命好,還有福氣極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應了那一句‘傻人有傻福’的話。
不管他如何不爭氣,可他身邊總有貴人相助。明明是他自個兒的事情,他自個兒一點不操心,全讓人家幫他操心。
想想看,這日子過的也是十分滋潤!
反正是相比於葉特助的忙碌,那是滋潤到了極點。
那雙拿慣了鋼筆指點江山的手,伺候人起來,也是略顯笨拙。
葉承樞不怎麽習慣的幫葉震裘按捏了肩膀,“我們再不下去,那兩個孩子估計要餓死了。”
兩個孩子?
“波吉也來了?” 葉承樞輕笑,“是,波吉總說要回來陪您吃頓飯才好。現在肯定已經在餐廳饑腸轆轆的開始罵人了。”
“這孩子……口無遮攔也像極了權子墨!”
還用親耳聽?
光用想,都能想出來那個混世魔王是怎麽詛咒讓他餓著肚子的老東西哦!
扶著老爺子的手臂,葉承樞與他不緩不急的從書房離開。可到了餐廳,卻發現空空如也。別說想象中那兩個餓著肚子又罵又咒的孩子了,連黑嬸都沒看見。
葉震裘不禁詫異,“這家裏的……人呢?”
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時間,葉承樞也有些驚訝,“都已經快十一點了。”
“這麽晚了?!” “可不是。那兩個孩子估計等不到咱們,自己出去找吃的了。”
還是葉承樞比較了解波吉的性格,他揮揮手,扶著老爺子在餐桌的主位上坐下之後,這才道:“不用管他們,有波吉陪在身邊,餓不著那丫頭。這時候,估計他們已經吃飯完回南宮殿了。我們吃我們的。”
葉震裘‘哦’了一聲,看著餐桌上早就涼的透心涼的飯菜,發愁了,“黑嬸,怎麽她也沒人影了。”
而像個裝飾品一樣站在餐廳角落裏的女傭聽到了他這句話,這才走了上來,輕輕柔柔的解釋,道:“老爺子,您跟特助遲遲沒有下來,不能開飯。波吉少爺與小小姐便出去吃飯了,隻說吃完飯就回南宮殿去了。黑嬸送走了他們,便上樓去跟少夫人她們一起試衣服了。”
一聽這話,葉承樞頓時就緊張起來了,“那少夫人她們也沒吃飯,一直餓著肚子?”
女傭回答,“半個小時前,波吉少爺讓一品居的人給少夫人她們送了外賣。已經送上去了,估計少夫人她們現在也該吃完了。”
知道自家老婆沒有餓肚子,葉承樞放下心來,指了指麵前的佳肴,“撿三道老爺子平日裏愛吃的菜熱熱,其他的撤下吧。”
“知道了。”
葉震裘一摸胡子,“阿樞,這家裏的氣氛,我怎麽感覺有點子僵硬凝重呢?”
輕歎一口氣,葉承樞十分無奈,“咱們在書房一坐就是一整天,期間一點消息也沒有。大家肯定都以為我們是——” “大打出手了。”
聽到這個聲音,葉承樞立刻從椅子上站起來,起身迎了上去,“媽。”
“終於舍得跟老爺子出來了?要不是黑管家讓我們別進去打擾你們兩人,我都差點要衝進去勸架了。”秦雯隻要一看見兒子,嘴角便笑的合不攏。
她左手攙著兒子的手臂,右手拉著顧靈色的手腕,樂嗬嗬的表情,讓葉承歡看了就心酸嫉妒——
“媽,您有了兒子兒媳婦,就把我這個親生閨女忘在腦後了?”
葉承歡一撇嘴,小跑兩步蹲在了葉震裘的腿邊,“爺爺,您看我媽!看見我哥跟我嫂子回來之後,我在她身邊連個站腳的地方都沒有!” “那好,你就來爺爺身邊坐。不理他們。”
“就是!”葉承歡哼唧了一聲,衝葉承樞皺了皺鼻尖兒,“才不理我哥!”
秦雯掩嘴輕笑,“就知道欺負擠兌你哥。”
葉承歡翻了個白眼,“我哥就是用來給我欺負擠兌的,這話兒不是媽您跟我說的麽!”
“我可沒說過這樣的話。我是說,你哥得讓著你,心疼你。我什麽時候讓你去欺負你哥了?” “我不管!反正我心裏不爽,您我沒膽子欺負,嫂子我舍不得。想了想去,我隻能欺負欺負我哥解氣了。” 秦雯一擺手,“你跟你哥的事兒,自己解決去。媽媽才不管。” “您不管就最好了。我欺負我哥的時候,他都不敢還手還嘴!”
這麽欺負人,連葉震裘都看不下去了,他拍了拍葉承歡的腦袋,“都是當媽的人了,還這麽小孩子心性?要是真把你哥惹急了,他揍你的時候,爺爺可不管。” “怎麽可能?!”葉承歡瞪大了那雙與她哥一模一樣的丹鳳眼,“您借我哥八個豹子膽試試,看他舍不舍得揍我。”
仗著她哥對她的寵愛心疼,葉承歡那囂張跋扈的小模樣兒,欠揍極了。
“哥,你舍得揍我不?”
葉承樞無奈又略帶警告的掃了一眼妹妹,“沒大沒小。”
“我在你麵前啥時候有大有小過?”
一挑眉頭、一仰小臉兒、一撅小嘴,葉承歡那臭屁又嘚瑟的模樣,簡直欠揍到了極點!
沒辦法,被偏愛的就是有恃無恐。
給她哥連寵帶疼的愛了三十幾年,把這個葉家的大公主,早就寵了一身的嬌氣病。
偏偏啊,葉承樞還特別喜歡自家妹妹這一身的嬌氣病。就是要寵的她渾身公主病,你別人能有什麽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