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遊閃了閃目光,輕輕的說道,“清算唐、唐……唐——”
憋了半天,諸遊還是沒有勇氣提起那個名字。
停頓了一下,他繼續說道:“他交給了晶晶。”
“嗯,這事兒我剛才聽承樞說了。”
連清算唐朝集團這種事兒,承樞都不會親自去辦,而是交給別人。對唐棣來說,這可能比拿惡毒的話戳他心尖兒,更讓他疼上千倍。
不過——
“就這事兒白秘書還犯不著去打人吧?”
諸遊眼眶又猛地紅了一下,眼淚一下子就積攢在了眼眶裏。
權子墨翻了個白眼。
難怪剛才白秘書下手甩巴掌的力道十足,別說白秘書了,他看見二愣子這表情,他也想甩幾巴掌出去。
“林氏集團……林家的老宅……”諸遊無比艱難的一個字兒一個字兒的說出了這番話,“包括林軒小時候長大的別墅、以及林軒的所有遺、遺物……還包、包括我們每年送給林軒的生日禮物,還有我們小時候一起……反正,林軒寶貝珍藏的物件兒,承樞都讓晶晶賤賣了。”
“操!”
權子墨臉色猛地一變,黑白分明的黑眸一下子變得陰鷙的猩紅。
大掌緊緊捏成拳頭。
那一巴掌,葉承樞挨的不委屈!
不但不委屈,他還覺得白秘書下手太溫柔了點!
“連林軒的遺物他都要賤賣,他瘋了是不是?!”
那些物件兒已經不是用價格可以衡量的。對林軒來說,那些物件兒都是她最美好的回憶!
同時……又何嚐不是他們的美好回憶?
在那回憶裏,林軒還是他們無憂無慮的,喜歡撒嬌又喜歡惡作劇的林妹妹。她笑的是那麽燦爛,那麽純淨。
提著裙角的林妹妹,一口一個脆生生的子墨哥哥、葉哥哥、諸遊哥哥……叫的他們心尖兒都要融化了。
林軒親口說過,每一次她感覺自己快堅持不下去的時候,她都是把那些隻屬於他們童年回憶的物件兒拿出來,一件一件的擺出來擦幹淨,那些美好的回憶,就會一個又一個的被她想起。
現在,葉承樞竟然把那些物件兒都要賤賣了?
他到底是想折磨唐棣,還是想折磨他們自己!
諸遊被權子墨吼的縮了縮脖子,他委屈,“你別衝我發火兒啊,有本事你找承樞說去。衝我發火兒算什麽英雄。你以為我不生氣?前天承樞走,我都沒去送他!”
“你他媽也就會這點窩囊的舉動。”權子墨惡狠狠的一拳砸在欄杆上,無辜的欄杆發出了悲鳴聲,“要是老子那天在,一定得給他兩拳!”
“晶晶已經幫我們揍過他了。”諸遊咬了咬嘴唇,“我是不知道承樞為什麽要這麽做,你應該知道吧?”
“知道,怎麽不知道。”
權子墨恨的那捏成拳頭的大掌都開始咯咯作響。
葉承樞是要唐棣一無所有。
連睹物思人的物件兒,他都不願意給唐棣留下。
所有能跟林軒聯係起來的物件兒,他都要毀了。
狠,葉特助果然夠狠。
傷敵八千,自損一萬的事兒,他也幹的出來。
不留下任何一樣林軒的物件兒,他絕對比唐棣更疼!
可他還是要這麽做。
隻為了,他要讓唐棣一無所有。
什麽東西,他都不給唐棣留下。
為了折磨唐棣,他把自己都折磨了——不,準確來說應該是——
為
了折磨唐棣,葉承樞先折磨了他自己。
難怪一向恪守分寸界限的白秘書,都忍不住要甩他一巴掌。
“他這麽傷自個兒的心,誰能忍住不打他。”
諸遊目光賊兮兮的瞄了瞄,沒看見他媳婦兒的身影,這才偷偷摸摸的從睡衣口袋裏摸出一條,像是項鏈的玩意兒。
說是項鏈,倒不如用小孩子的手工活兒來形容更為貼切。
已經鏽跡斑斑的項鏈,看起來不但廉價,還忒寒磣了點。可偏偏,已經鏽跡斑斑的項鏈上,有那麽兩三處,閃爍著微弱的光芒。不仔細去看,根本看不出來。
可唯獨那項鏈上的掛墜兒,散發著璀璨奪目的光芒。
忒刺人眼睛了。
一看到那掌心的寒磣項鏈,權子墨瞳孔都紅了。
喉嚨,好像有一塊棉花堵在那裏似得,又癢又疼。讓他想要說話都很困難。
好不容易開口了,那一張口,嗓音竟然比皮鞋摩擦在地板上的聲音更刺耳。
“這是……”
諸遊輕點一下腦袋,“是你我還有承樞,在林軒眼淚汪汪的攻擊下,手忙腳亂給她做的。那一年,林軒才十歲——”
手腕,輕輕的抬起,權子墨艱難的道,“我記得。”
他清楚的記得。
那一年,林軒十歲。
準確來說,還不到林軒十歲的生日。
那一年,正好是他要跟他爹媽去國外的時候。
等不到林軒的生日那天,他就要離開。
沒多長時間,葉承樞應該也被送去了北方某省。
那時候事兒多,林軒的生日,也就給他們忘記了。
在他離開的前一天晚上,林軒不見了!
林豹叔當時都瘋了,因為那時候林軒特別喜歡跟在他們屁股後邊,追著他們想要讓他們陪她一塊兒玩。林軒又是個很乖的女孩子,她從來不亂跑。所以本已經上床睡覺的人,忽然不見了的時候,林豹叔紅著一雙眼找到了大院兒。一副是他們三個人把林軒拐賣的架勢,來找他們要人。
他明天就要啟程滾蛋了,聽到這消息,他都懵逼了。
還是承樞最冷靜,他特平靜的讓林豹叔回家等消息,他一定把林軒找到,然後好好的給他送回去。
如此,林豹叔才算是作罷。但卻還是等在大院兒不肯離開。
想找到林軒,一點都不困難。
就在大院兒後邊的小山丘上,他們找到了一個人坐在石頭上的林軒。
諸遊性格最衝動,當時就忍不住過去想要揍林軒,但他到底不忍心,高高抬起的手腕,怎麽也落不下去。
因為啊,他們的林妹妹,哭了。
那小模樣兒,別提多讓人心疼了。哪裏還打的下去?隻想把她抱在懷裏狠狠的揉揉她。
林軒哭的快抽過去了,問他們,還記不記得幾天之後就是她的生日。
他們三個人都愣在了原地。去年林軒生日的時候,他們還說,明年要給林軒一個比今年更盛大的生日宴。
結果呢,他們把林妹妹的生日都給忘了。
這個林妹妹雖然不柔弱,但一樣的溫柔體貼。她說,生日忘了沒有關係,生日禮物必須要給她。
連生日都給他們忘在了腦後,哪兒還能準備生日禮物?
看林軒又要哭鼻子,他跟諸遊都慌的不行。還是冷靜的,最擅長救場的葉承樞站了出來,說林軒想要什麽,他現在就去買。
商場關門了?
沒關係,拿錢砸開就是。
錢也砸不開?
無所謂,當黑漆漆的槍口對準了後腦勺的時候,不開也得開。
可林軒卻說,她不要買的生日禮物,她要他們現場給她做。就現在,晚一分鍾她就哭給他們看。話雖然那麽說,但林軒已經哭給他們看了。
他們三個哪兒敢不答應?
林軒說要項鏈,他們仨便就地取材,二話不說,扒了諸遊皮鞋上的裝飾物,扯了他的耳環,再把鑰匙環給弄下來,最後還把林軒紮頭發的頭飾給卸下來,反正硬是給她湊著拚了一條項鏈。幸好他從小就懂得追求時尚,耳洞都打了好幾個。不然,還真湊不出一條項鏈。
林軒說還缺個掛墜兒,葉承樞腦袋一點,把他從小戴在脖子上的,代表著葉家未來繼承人的戒指就拿了出來。掛在了那條寒磣的項鏈上邊。
這才讓林軒破涕為笑,終於不再掉金豆子了。
鬼知道他們做生日禮物的時候,林軒在旁邊那一抽一抽的啜泣聲,有多讓他們想去死上一死。
見林軒終於不哭了,終於肯笑了。葉承樞跟諸遊的心情他不知道,反正他是感覺自己拯救了一次銀河係那麽的驕傲。
當然了,把林軒帶回大院兒之後,她肯定少不了一頓來自大人的臭罵。
開什麽玩笑,連葉震裘都給驚動了。大晚上不睡覺,搬了張椅子跟林豹一塊坐在大院兒裏等人。
果然啊,被叫林妹妹的女人,年紀再小那都是紅顏禍水……
回憶,戛然而止。
權子墨捏緊了拳頭,鬆了拳頭,如此反複幾次,他才一把奪走了諸遊手心的寒磣項鏈,迅速的踹在了口袋裏。
表情像是什麽都沒發生似得,他淡淡的說道,“這不是他葉承樞一個人的物件兒,要不是把耳環取下來,我的耳洞也不會張起來。後來年紀大了,怕疼,也就沒再打過耳洞。你不知道,這年頭男人有個耳洞有多時尚。一句話,他沒資格決定這玩意兒的去留。”
“那雙皮鞋,我也很喜歡呢。”頓了頓,諸遊喃喃的說道,“我還記得象征著葉家繼承人的戒指沒了,承樞怎麽也不肯說實話。告訴老爺子那戒指是被他送給林軒當生日禮物了,結果被打的特別慘。”
“他活該。葉家繼承人的象征他也敢送出去。他不挨打那就沒天理了。”
諸遊又想哭了,他看著權子墨,“可你的那個耳環,也是你爸媽送給你的生日禮物啊。”
權家人,一向生性灑脫。這個‘良好基因’在權子墨他老爸的身上,得到了極致的發揚光大。
身為藝術家的爹媽,那更是灑脫的不得了。
生下權子墨之後,月子都沒出,權子墨他老媽就領著他爸周遊世界去了。
美名其曰,為了創作藝術品尋找靈感。
操,什麽尋找靈感。就是不負責任!
母乳,權子墨都沒能喝上一口。在被他爹媽接到國外之前,權子墨這人壓根就沒見過他爹媽的臉兒。
那耳環,是身為藝術家的爹媽不知道哪根神經不對了,忽然想起來了他們倆還生了一個兒子,然後送給兒子的生日禮物。
最可怕的是……權子墨他爹媽都忘了自己生的是兒子還是女兒,所以才送了兒子兩對耳環。
是為了爹媽的第一份禮物,權子墨才去打了耳洞。
他的耳環,分量不比承樞的戒指輕。
可他不也二話不說摘下來給林軒了?
“想想看,你也沒資格去說承樞吧……”
權子墨挑眉,反問:“那你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