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磊老爺從廂房內走了出來。與早已守候在門前的馬管家打了個照麵也不搭話,就直朝前堂的迎客廳走去。
背後,廂房內卻遠遠傳來磊夫人楊氏的話語道:“老爺,記得妾身昨夜交代過你的事啊,別再犯糊塗了。否則咱們還是得計較計較的。”
磊天異卻早已從外麵的花園行色匆匆地拐進了磊夫人李氏的房間,一邊急切的亂囔道:“娘,你昨晚到底和爹談妥沒有?那董嫣芷的事是不是對孩兒有利可圖,可以分杯羹了。”
磊夫人李氏此時正好坐在梳裝鏡前,任由丫環春香幫自己打點頭上的發髻。聽得磊天異急匆匆的叫喊聲從房外邊傳了進來,不由得眉頭一皺,嘴裏輕歎了一下,示意春香停下手頭的梳裝打扮,轉過身來忿忿的埋怨道:“哎喲,天異啊,天剛放亮你一刻也等不得,你這急的是哪門子親事啊?娘都沒你急呢?你急囔囔的幹什麽啊。讓人看著你就是一副下流卑濺的樣子,難道你心裏就隻知道有那個董嫣芷而不知有爹娘了?”
“娘啊,你說的是那裏的話啊。天異的心裏第一位當然是你了,那裏是什麽董嫣芷呢。董嫣芷再好,也不及娘親在孩兒心中的親情好啊。我這隻是關心娘親的苦嘛,不想娘親為了那個董嫣芷再多費一點心思,多傷一根神啊。”磊天異一時張闐陰沉的笑竭力狡辯道,盡量做出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
磊夫人李氏頓時撲哧地冷笑了一聲,帶笑道:“腮猴兒,就你心裏那根筋你也別裝了,你和你爹一個德性,狗改不了吃屎啊。吃不到嘴裏的肉總是感覺最好的,等吃到嘴裏了又嫌肥膩了。看你父子倆就是同穿一條褲子的貨色,好不到那裏去。我也不多說了,實話告訴你吧,董嫣芷是不會和你粘上邊的,你就死了這條心吧。”
磊天異瞪時大驚道:“娘,為什麽呀?你不讓爹碰董嫣芷,難道還不讓孩兒碰董嫣芷嗎?”
磊夫人李氏霎時又冷冰冰地從嘴角邊嘣出幾個字怒道:“不行!我說不行就不行,哪有那麽多為什麽呀?”
磊天異當即傻愣在一邊,眼睛瞪得大大的,似乎眼裏冒著一團烈焰。恨不得把眼前的一切,切底燒個精光,還管你現在是老爹還是老娘。
而一旁的丫環,則不苟言笑地向磊天異猛遞眼色,似乎是要提醒磊天異什麽事情一樣。
磊老爺在經過西則的院門時,本想停下腳步向裏邊張望幾眼的,但是突然又加快了腳步遠遠的把西院丟在了身後。馬管家奇怪地問道:“老爺,你今天怎麽不進去西院看看那個杜府的董嫣芷了?反倒像是心事重重一般遠遠的躲著。”
“哎,馬管家啊,你不知道嗎。咱們府裏那個母老虎母夜叉是什麽角色呀。若是老夫再有什麽風吹草動的舉動,那個屋裏的母大蟲不把老夫吃掉了才怪呢?再加上那個不長進的小子在一旁唆使挑撥,老夫的處境現在是難呀,那還有這個心思去關心杜府的董丫頭啊。”磊老爺一時顯得衰弱無力的說道,眉頭上的皺紋仿佛一夜之間又多了幾處淩亂的深溝壘壑。
此刻,馬管家再也不敢插嘴多說一句,隻是一味地跟在磊老爺的後麵一缺一拐的往前走。
陽光明媚地穿過窗前的小院,透過花枝直撲下來。董嫣芷已經和照顧自己的丫環漫行在小院的花徑上,美麗燦爛的陽光正如落日的餘輝一樣潑灑在她俏麗的身上,一副被陽光拆射的纖纖細影便點綴在小院的花徑上投影成雙了。
此時,董嫣芷打扮得花枝招展,她的臉上已看不到初來時的激烈反叛,呈現在她臉上的是往日如花萱妍的嬌美笑靨。雖然手上的傷沒了往日的疼痛,但是還是不能如平常一般驅使扳動的。基於此她想她也可以暫且偷懶一會兒,讓自己從“琴棋盛會”的驚豔中慢慢走出來,擺脫那些虛無飄渺的束縛。
沒有了負擔和重壓心頭的憂思,美麗的一麵就自然而然地在董嫣芷的身上呈現了。仿佛春光咋泄,任誰也擋不住一個女子青春年少裝洋的美麗。和著陽光,在磊府的花園成了最好的點綴。
磊府的則廳,磊夫人李氏已吩咐下去把董嫣芷請過來訓話。她自己卻怔怔地坐在一隻圓形臥榻的搖椅上,一前一後輕輕地搖晃著,假目暇眠。那悠揚的神態看似勝似天上的仙子,若動不了她心中半分的可人憐憫。
一位綠衣丫環輕輕地走了進來,在磊夫人李氏麵前作禮拜見道:“回夫人,杜府的董嫣芷已帶到,奴卑請夫人示下。”
磊夫人李氏身子不動頭也不抬一下,接著就低聲緩緩道:“知道了,你下去吧。”冷冷的語氣充滿了無上的傲慢和盛氣,彌漫在這個則廳之上,甚是壓抑人心。
董嫣芷進來之後,也恭身向磊夫人李氏施禮道:“杜府省親董嫣芷拜見磊夫人李氏,祝李夫人福壽安康,福澤綿綿,壽比南山。”
未等董嫣芷話語落地,磊夫人李氏亦是頭也不抬一下,眼也不睜一睜,就冷冷的反問道:“你就是那個杜府新進來的董丫頭,聽這說話談吐的聲音果然是個不同凡響的異品。難怪我家那個老潑皮和小腮猴為你這個長得如狐媚一樣的女子鬧上心了。原來真是個不可以小瞧的人物啊,老娘倒是看走眼了。”
“夫人,言重了。想來董嫣芷隻是一介塵世孤兒寡女,那有夫人說的那麽嬌豔俊人啊。頂多就是習得幾分琴棋曲藝之理,不臆想硬是被你家磊老爺誆入磊府罷了,那有什麽狐媚蠱惑人心啊?都不過是你們這些整天飽食終日無所事事的貴人所作的樂孽罷了,董嫣芷自是不敢如此自居的。”董嫣芷一時也口直心快的說道,不僅把磊夫人李氏的叼難之辭說得無可反駁,而且也把磊老爺那副醜惡的嘴臉說得淋漓盡致,入木三分。
磊夫人李氏頓時一驚,急忙回轉過身來默不作聲地看了看。沒料想眼前這個看似弱不禁風的弱女子,不僅人長得標誌俊秀而且胸中還藏有一副玲牙利齒,冷 豔逼人。不禁連連出了幾口冷氣,甚至還打了幾個悶心的寒顫。
但見眼前的董嫣芷,一副冷不可侵犯的俊模俊樣,玲瓏挑剔的犀子眉心眼,雪脂肌膚勝似淺桃若李的雪裏梅花蕊,豔似紅芍牡丹迎風笑的風流身段,嬌似春蕾帶雨水中心浮光掠影。
霎時,磊夫人李氏的眼睛瞪得如同月圓的盤子,嘴馬張得大大的如同泄洪的閘口,整個人就像根雕的浮像呆立在了當中。要不是貼身的丫環春香在旁輕輕提醒,隻怕磊夫人李氏這時還驚悚在其中回不過神來呢。
磊夫人李氏瞪時裝腔作勢輕呷了一口茶,然後理理發髻上的雲賓說道:“董丫頭,盡管你天生麗質妖媚蠱惑,但你終究是一山野粗卑之人,改不得高貴的身份血統和門閥製度。你再怎麽樣努力也是邁不過這一道門檻的,所以你不要心懷什麽幻想,攀枝連親,那都是白費的力氣無功而返。”
“哈,哈,”董嫣芷一時連聲大笑,然後恨恨地怒道:“磊夫人,若不是你家磊老爺用計誆得我姨
娘心妥,我董嫣芷如何淪落到如此田地,身不得自由,還困死磊府,這不都是拜你們的磊府所賜嗎?你還有臉麵跟我說這些道理啊,你還是先清淨了你們身上這些汙穢再來跟我說這些大道理吧。”
磊夫人李氏頓時也是一般恨恨的怒道:“董丫頭,你休得張狂。即便是我家老爺不用計誆你入得磊府,也是有別家老爺打你杜府的主意的。你終究是逃脫不了這一卻災難,怪隻怪紅顏薄命,天意弄人。休怪老娘不能容你,隻怪你這嬌豔的狐媚放在那裏都是一場禍害,家宅難安,禍水連綿。”
董嫣芷盛怒之下極力爭辯道:“磊夫人,你真會說笑話。自古以來皆言紅顏即禍水,何曾說過男人的貪戀之僻才是最毒的惡果。當初若不是你家老爺想要奪了這‘琴棋盛會’的名聲和富貴,小女子焉能有今日之侮。你們權貴世家從來就隻知道枉屈他人,那裏知道檢導自己呢。你別忘了,正人還得先正已啊。”
“嗬,嗬,你入得了磊府也不見得你就像入了十八層地獄和十殿閻羅森殿一樣啃了你的皮,剝了你的骨啊。最少現在你還是得到磊府好處的,就像一位嬌嬌小姐一樣供奉著,那一點理汙了你啊。” 磊夫人李氏又把磊府對董嫣芷的好統統搬了出來,希望以此壓得住董嫣芷心底的憤怒和怒火。
“誰稀罕你們這些假仁假義的狼子野心,若可以我隻想回歸我的杜府自由。到得那時再怎麽樣的苦和難,也是我一個人的選擇,和你們沒有任何的關聯。”董嫣芷又是急匆匆的駁斥道,終是不給磊夫人李氏一分麵子。
“也罷,老娘不與你一般辯論了,姑且有一息之念。就當是老娘吃齋念佛的功德吧,暫且放你一條生路,按老爺的意思把你投放到磊府的戲班中,以後若是沒有招呼再不準你踏入磊府半步,否則有你好受的。” 磊夫人李氏又低下了她那昏昏欲睡的樣子,座回了她那圓圍的大師椅中假目以暇,眼睛裏的傲慢終是無法放下半分的低廉和平淡。
“我自己的命運憑什麽讓你來安排呢?快快放我回杜府去才是正道,不然的話我的姨娘也不會與你罷休的。”董嫣芷在聽了磊夫人李氏這一翻話之後,終於竭撕力底的怒吼了起來,溫柔的眼睛瞪時脹得通紅,臉頰上盡是憤怒避姨之色。
“哈,哈,你真是個黃毛丫頭,見識少,不懂世麵啊。董丫頭,實話告訴你吧。你還真指望你那姨娘救得了你嗎?別說杜府了,就是比杜府更好更勢大的其他府底,要想從磊府撈人出去還真沒有試過。我看你啊還是死了這條心吧,在戲班裏好好的呆著,再習練習練你那琴棋曲藝不是更好嗎?將來說不準還能有所用處呢。” 磊夫人李氏根本就不抬眼瞧一瞧董嫣芷說道,這冷漠傲慢的架勢足以讓人感到寒心。
“磊夫人,你也別大狂了,總還有王。。。。。。”董嫣芷的話還沒說完,磊夫人李氏當即摞下話來,吩咐三個小廝把董嫣芷挾持著拖出了則廳,又吩咐幾個丫環直接去收拾了董嫣邪惡芷的一應衣物,跟著小廝就直往外院的磊府戲班駐地去。
董嫣芷又一次不明不白的離開了磊府,這是她自己也意想不到的。就像當初姨娘被磊老爺用計誆得團團轉,為了救青峰哥哥出獄而不失杜磊兩家聯營把她送入磊府一樣。如今她再次遭遇這一翻境遇,還真是個說不清道不明的事哩。
哎,恨吧,隨遇而安未必不是一件好事。董嫣芷倚在車窗上望著外麵一片茫茫的冬來之景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