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就像瀕臨死亡前的一刻,猛烈襲來,撞擊著每一個人的心。
董老爺子眼看這一次再也不能留住弟兄們的心了,隻得把頭一挺,手握長劍站起來說道。
“既然各位兄弟都覺得該撤了,那我也不能再阻止什麽了。隻是告訴兄弟們,你們前麵走,我來為你們斷後。這也是當大哥的在最後一程,力所能及做的唯一的一件事了。”
此時,一個小兵頭湊上前來凜明道,“董大哥,你先別這樣義氣用事,咱們走前還得把營寨偽裝一翻吧。不然敵人發現了咱們撤離的意圖,如果立即發兵窮追猛打,咱們也是走不掉的。即使能夠饒幸逃脫,也得再多損失一些弟兄,如此咱們豈非是適得其反啊。” 一副請董大哥三思的樣了,就這樣虛懷其表地忤在了當中。
眾人經此一說,覺得不無道理,紛紛向當時的董老爺子提議道。“是啊,董大哥,咱們得想個萬全之策,撤也撤得幹淨利落,不留把柄給敵人追蹤。”
其實即使眾人不說,董老爺子的腦海裏也早就意識到了這一點。此刻他不再作過多的解釋,立即就向剩下的兵卒說道。“兄弟們擔心的是,這樣吧,你們按我說的主意去做,保包兄弟們一路有驚無險,走得輕鬆。”
說罷,董老爺子便把心裏早已預謀取好的一套做法,全部傾倒出來,一一向眾人傾囊相授。剩下的兵卒聽得明白,紛紛點頭領命而去。
一時之間,留守在營房,布置疑兵的各人。操起自己的家夥就把營裏營外圍的火把去了一圈,把營房弄得模糊不清。再套了一頭公驢綁在轆軲之上,平板麵上紮下幾個穿上軍衣軍帽手執刀槍的草人,中間用繩子綁上鮮草引誘驢子往前吃草,好讓其來回走動,遠處看來就好像列隊巡營的士兵一樣,讓人模淩兩可。
隨後又令人在營內寬闊之處平添了十多處生火做飯的土灶,命人把坑裏的煙火燒得煙熏火燎似的,讓敵軍誤以為我方援軍真的趕到了,正在生火做飯。再縛了幾隻山羊放在雷鼓之上,把幾麵雷鼓敲得叮咚叮咚大響,弄得恰似大帥登台點將一般,仿佛隨時點將就要揮軍衝殺而出。
霎時,山坳上若大個軍營就這樣被董老爺子帶領一眾手下設謀故弄一翻,整得如真似幻,虛實難辯。再加上大半夜緊湊的鑼鼓喧動,人影卓卓。火光如流熒般來回晃動,仿佛真有大隊人馬正熙熙攘攘而來,駱驛不絕而去。
所有的一切做作擺弄,終是沒有讓敵國的將帥生起半分疑慮。這是對手開溜之前,給自己造出一個嚴重惡劣的假像。
等敵將有所察覺,細作的探子飛馬出營,探得了半分虛實。再等回報之時,“煮熟的鴨子都飛了。”
這窩心的一氣啊,不難想像得出敵將一定會把所有的怒氣,全都潑灑在了這一幫殘兵敗將的身上。當然一道雷鼓將急,敵帥便會挑起一道將令,令一隊人馬抄小路趕攆追了出去。
這邊夜黑深沉,董老爺子帶隊偷溜得正起勁,冷不防一支令翎從後麵急速飛來,直往小渣子的背心射去。
想要揮劍擋落偷襲而來的冷箭已是不及,眼看冷箭隻離小渣子後背心隻有五尺之外了。董老爺子急速將小渣子往
右一推,身形一閃,那箭就直往自己的左臂穿衣而入,鮮血即時染衣而出。
眾人大驚,急速散將開來,形成阻擋之勢。這時董老爺子雖然受了箭傷,倒也是眼明手快。在霎哪轉身之際便搭起隨身攜帶的雕翎小弓,往後麵衝上來的敵軍彎弓便射。一連三矢,那敵軍的頭兒先是躲過開頭的兩箭,第三箭便直接穿透咽喉結果了他的性命。
眾追兵大驚之下,見帶隊的頭兒已然死去,頓時亂作鳥獸散去。
眼見敵陣已亂,紛紛退去,董老爺子又揮劍帶隊反衝入敵陣中,一陣獵殺,倒也是快哉人心,把追兵打了個四分五裂,狼狽而逃。
小渣子撿得了性命,很是感激涕零。可是等董老爺子再回頭一看自己的隊伍時,幾乎就嚇了自己一大跳。媽啊,自己帶隊撤退的兵卒到現在總共算起來也就隻剩下十人了。而且帶傷留殘,狼籍一片,若是有敵軍再追上來這仗還怎麽打?
窩囊,弊屈,嘔氣,心驚肉跳,簡直就是不言而喻。
眾人相互對望了一眼,悲衰難抑。彼此狼狽不堪的形像,又讓身上的征衣平添了幾分破爛,彎曲的戰刀多了幾分殘酷的血腥。
眼前各種難耐的心情,一下子就湧入了這十個人的心頭,此時無聲勝有聲。
“董大哥,你看吧,咱們就剩這十個人了。老天可憐,不如捏土為香,好像就是要咱們結拜為生死異姓兄弟一樣。以後有福同享,有難同當。生死與共,禍福同享。”小渣子怯怯地站出來提議道,畢竟,他是得了著董老爺子為他擋去一箭穿心的恩惠才逃得了性命的,感激之情自是不言而喻。
小渣子這話一出口,旁邊的八人就有了小聲的異議。似是讚同,又似是猶豫不決。
不等九人意見統一,董老爺子就很嚴肅而淩利地說道。“你們既然有此意,把董某當成自己的生死兄弟,那我就遂了兄弟的心願,將來到了黃泉路上也好有個伴,不孤單。”說畢,走到九人的前麵,拱手作禮,跟著又大喊一聲道。“來,兄弟們,咱們十人今日捏土為香,結拜成異姓兄弟。”說完,即時跪在地上,捏起手中的泥土就要發誓為願。
小渣子眼尖,趕緊走上前來跪拜道。“董大哥,我來了。今日之後,咱們生死與共。”
站在他倆身後還在猶豫的八人,此時也好像中了邪一樣,立即趁上來跪倒在地上。和董老爺子拚排而立,捏土為香,恭恭敬敬地拜起了把子兄弟。
“我,董XX,今日與諸位在此結為異姓兄弟,皇天在上,日月可鑒。生死與共,禍福共享。”
“我,小渣子,今日與諸位在此結為異姓兄弟,皇天在上,日月可鑒。生死與共,禍福共享。”
“我,雷XX,今日與諸位在此結為異姓兄弟,皇天在上,日月可鑒。生死與共,禍福共享。”
。。。。。
“啊嚏,啊嚏。”董老爺子在睡夢中連連打了兩個響嚏,一睜眼,房內燭火微瀾,五更將盡,天色已是微微發明。
再一看, 哎喲,原來是一夢二十年。
故人猶在,事已甄滅。
但是,在另一個臥
房內,與董老爺子的耗夢剛好相反。
李秋生在雷府這一睡,居然睡出了一個特別真實的美夢來。
李秋生雖然涉世不深,到底還是一個缺失經驗的閱曆的愣頭小子。
很多世上江湖的事,是難與和他說得清道得明的,除非是他自己遇到或者經厲過。
可恨的是在李秋生心中美夢快要成真的時候,硬生生被一個黑衣人的嬌小身影打擾了,這多少令他有一點點的失落和莫名的惆悵。
李秋生記得自己在被人扶入臥室之後,一條嬌小的黑影也如影隨形地串了進來,靜靜的躲在房中一角。隻是自己當時醉得難以招架,酒力攤軟的作用才無力發出喊聲來,一任那嬌小的黑影在房中逍遙自在。
等伺候李秋生的下人丫環退去之後,殘燭影窗。那個嬌小的黑影又慢慢騰了出來,走到李秋生的臥床前來回晃動。像一朵耀日的鮮花一樣刺目著他微睜的雙眼,蒙朧似霧,嫋娜似煙,亦真亦幻。
李秋生雖然已意識到有黑衣人在自己的麵前走動,甚至是朝自己做出各種各樣滑稽嘲笑的鬼臉。但是酒醉力微的攤軟又使得他力不從心,無法去應付眼前的一切。隻得無助地瞪著惶恐的雙眼,醉悠悠地看著眼前這個花樣百出捉弄自己的黑衣人,酣然入睡。
隻聽得黑衣人嬌聲柔氣的搶白道,“好小子,酒入肝腸溫柔鄉裏還記得我麽?那窩心的一腳沒讓你終生難忘吧?經曆了這麽多苦,這回你又爛醉如坭無力自控,若是雷府有個變故,我看你這小子怎麽個應付?還能不能像上幾次一樣再來個頭生爛蒼,腳縛藥砣,糊弄那些守城的士卒。或者就這樣躺著等死了,像個王八一樣讓人家甕中捉鱉。”
李秋生雖然沉沉睡去,但是潛意識裏還是有那麽一點酒醉的感覺。急得他幾次想要出言扯喊,偏又讓酒力醉得蒙朧欲死,隻得嘟囔著嘴巴唧唧吧吧,硬是急得放不出一句成形的話來。
正在李秋生左右急得昏死沒法吱聲之際,房門外突然傳來了幾聲清脆的鼓門之聲,隨即一個蒼老的聲音驀然傳入。“李公子,李公子,你這是怎麽了?夜魔了嗎?還是府上的下人伺候不周啊。”
李秋生雖然聽得入耳,但終是攤軟無力不複有語。那門外巡更之人,聽不見房內再有動靜也就不了了之。
等那門外之人走遠,黑衣人又從藏身的角落冒了出來。
沒有猶豫,操起桌上的茶水就往李秋生的嘴灌了滿滿一大杯,然後又從自己的衣兜裏掏出一小瓶藥物來,擰開蓋,放在李秋生的鼻子前來回晃動了幾下。接著就使出了讓李秋生這個昏睡如豬的小子,在周公麵前顏麵盡失的一招--‘挖鼻孔’。
這一下,黑衣人的一翻做作居然也引得李秋生在床上不知不覺撓起了鼻子。隨即幾聲輕咳從李秋生的喉嚨裏吐了出來,然後人就慢慢的醒了。
李秋生張眼一瞧,差點就大喊出一聲‘媽’來。那驚恐的神色煞是嚇人,身上的雞皮疙瘩陡然生起。
一尊凶神惡煞的黑衣女神,就眼睜睜地坐落在他的麵前。
一把利劍直抵喉嚨,兩隻深眸,寒光閃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