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筱恬姐,你怎麽在這兒?”穆語驚訝地看著出現在過道口的尹筱恬。
“少奶奶!”穆語和尹筱恬打招呼時,生怕她向尹筱恬走過去的翁雲,立刻衝過去攔住了她,一邊警惕地盯著尹筱恬。
翁雲非常有敵意的反應讓尹筱恬很尷尬,她臉上的笑容頓時就變得很不自然,也許是出於禮貌,她沒有立刻轉身離開,略微頓了頓,才強笑著說出了自己的迷惑:“我被這邊的嘈雜聲吵醒了,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兒,就過來看看,沒想到你在……”
“馮法醫,章法醫,我讓小吳送你們回局裏。”
不遠處範利鋒的聲音不期插入,尹筱恬立刻頓了聲,同時大為吃驚地追問,“法醫和警察都來了,不會是發生了什麽命案吧?!”
“你不是住在那邊別墅區嗎?這麽晚怎麽會出現在棟公寓裏?”翁雲搶先詰問她——這也是穆語想問的話。
尹筱恬往身後指了指:“兩個月前我和亦涵搬來這樓下住了。”
“豪華大別墅不住,為什麽住這小公寓?”
翁雲這話問得尹筱恬的雙眸變黯淡了,她看了眼穆語,又垂下了眼眸,深深地歎了一口氣:“我小產後經常夢見我那個從未謀過麵的寶寶,每次夢見他他都全身是血,衝我又哭又鬧,埋怨我拋棄了他,還說他恨我,一輩子都不會原諒我。”
一句話揪疼了有同樣經曆的穆語的心,與此同時尹安然的聲音也開始哽咽了,“每次我都會從夢中哭醒,醒來後想到寶寶的話就愧疚得想去死。你看。”
她撩開衣袖,雪白的手臂上赫然可見一片可怖的疤痕,疤痕有新有舊,重重疊疊,讓人觸目驚心。
“天!”
穆語推開翁雲,一手抓住尹筱恬的手腕,一手停在那片疤痕前,膽戰心驚地問她:“筱恬姐,這,這是——”
“刀疤。”尹筱恬說這兩個字時淡淡的語氣與臉上的表情不太相符,仿佛這些刀疤並不曾給她帶來過傷痛,“除了自殺,這是我唯一能緩解痛苦的方法。亦涵怕我因為抑鬱而想不開,不止專門找了傭人照顧我,還多次帶我去看心理醫生。但心理醫生隻能緩解我白天的情緒,沒辦法改變我晚上做惡夢的症狀。眼瞅著我的身體狀況越來越糟,亦涵沒辦法,聽從了一個風水大師的建議,帶我從別墅搬到了這個小公寓來避邪。”
“避邪?這世上哪來的邪氣?”翁雲顯然很不相信她的說法。
“你不信我也沒辦法。”尹筱恬並不為翁雲的質疑而生氣,轉向穆語而言,“我隻是聽到這邊動靜不對,所以過來看看。既然是警方在辦案,又不方便說,那我也不問了,我回去休息了。”
“你搬來這邊住以後還做惡夢嗎?”穆語追問。她很關注這個問題。
“說來也怪,”尹筱恬露出不太相信的神色,“自打搬來這邊住以後,我就再也沒做過類似的惡夢,睡眠改善了,精神也好起來了。要不是因為身體好轉,我那會兒也不能回擎天上班。我打聽原因,大師說我之前會做惡夢是因為別墅裏有邪氣,公寓裏沒有邪氣自然就不會做惡夢,不過心理醫生卻說這是因為我強烈的心理暗示,暗示自己離開了別墅就不會做惡夢。至於到底是哪種原因,我也不知道。”
對於尹筱恬在小產後很長一段時間沒回擎天上班的事穆語是很清楚的,因為是她親自替尹筱恬向秦晉桓請的假。
她又仔細打量了一番尹筱恬,見尹筱恬較之小產前確實消瘦了很多,又聯想到自己小產時的心情,她頓時相信了尹筱恬的話,又見即便翁雲如此盤問尹筱恬、尹筱恬也毫不生氣、仍一臉和藹地看著她,她心裏開始有了愧疚之感。
“筱恬姐,對不起,我都不知道你之前的這些遭遇,也沒去看你,真是太不關心你了。”
此時尹筱恬已收起悲傷心情,搖著頭輕輕一笑:“這不能怨你,你說過來看我的,隻是被我推辭了而已。我不讓你來見我,就是因為知道你會為我擔心。”
“那,那你現在真的已經完全好了嗎?”
“好了呢。要是沒好我前陣子也不可能回擎天上班,從擎天離職後亦涵也不可能答應我去華城出差。”尹筱恬故作輕鬆地笑起來。
“哦,那就好。”穆語鬆了口氣。
“對了,你亦涵哥……”
“穆法醫,”尹筱恬的話被範利鋒打斷,“這邊的事兒處理完了,我們先回局裏了。”
“容隊呢?”穆語趕忙一邊往回走一邊追問。
“容隊和秦總在屋裏說話。我們走了。”範利鋒衝她揮了揮手,隨即快步進了電梯——他的人都已進了電梯。
“誒!你們有沒有新發……”見電梯門正在慢慢合上,穆語噤了聲,沒再多問。
“小語,我回去休息了,你忙完也要注意休息,別著涼了。”隔著翁雲,尹筱恬站在過道中間叮囑穆語。
“我會的,謝謝筱恬姐關心。”穆語揮手時突然想起尹筱恬剛沒說完的話,馬上追問,“筱恬姐,你剛剛想說亦涵哥怎麽?”
“他……沒什麽,還好呢。我先回去了。”
“誒!”穆語立刻繞過翁雲跑到了她身邊拉住她,“亦涵哥到底怎麽了?你和我說實話。”
“真沒什麽呢,不用擔心。”
尹筱恬雖然口裏說沒什麽,但微閃的眼眸讓穆語覺察到了一定有事,不肯放她走:“亦涵哥一定有事兒!筱恬姐,你快告訴我!到底發生什麽事兒了?你要不告訴我,我這就找亦涵哥去!”
見穆語鬆了手,尹筱忙拉住她:“你哥的胳膊痛了一天,這會兒好不容易睡著呢。”
穆語很緊張:“痛了一天?什麽情況?”
尹筱恬輕輕歎了口氣:“他的胳膊之前不是受了刀傷嗎?本來就沒完全愈合,今天又不小心在鐵門上磕碰了一下,傷口裂開了。”
“天啊!嚴重嗎?去醫院沒?”
“上午去過醫院了。醫生給處理了傷口,說問題不大,不過多緩一陣子才能愈合了。亦涵麻藥醒了以後胳膊就一直痛,中午晚上兩餐都沒吃什麽東西,直到淩晨才勉強入睡呢。這會兒我聽到外麵有動靜也不敢驚動他,怕他醒了以後傷口又痛。”
“他也太不小心了吧?”穆語十分心疼。
“意外無處不在啊。好了,你忙你的吧,我回去了。等你閑了再來看你哥吧。”
尹筱恬說完衝她搖了搖頭,然後轉身往過道盡頭走去。
“誒!筱恬姐,你住哪樓來著?”
尹筱恬馬上頓步回頭,見她沒追上來,便指了指樓下:“我住2202。”
“哦。”
“對了,我這幾天不會去公司上班,你要沒事兒就過來看看我吧。”
“好。”
目送尹筱恬離開後,穆語有些悶悶地看向翁雲:“我覺得筱恬姐和我說話特別真誠,我還這麽提防她是不是有點過分?”
之前也有鄰居過來圍觀,隻是被拉警界線的民警勸回去了,所以穆語此時覺得尹筱恬出現在這裏完全不突兀,更因自己對尹筱恬的懷疑而愧疚。
翁雲倒沒什麽感覺,認真提醒:“有防人之心是為了更好地保護自己,這樣最好。”
“可是……”
想到翁雲不過是秦晉桓的手下,完全聽命於秦晉桓,穆語沒再說什麽,又深深地看了眼已不見尹筱恬影蹤的過道,沉默幾秒後才折身往尹安然家走去。
正好容劍與秦晉桓從裏麵出來,容劍看見她微微頷首表示打招呼。
秦晉桓迎向她輕語:“小語,你和翁雲先回去,我和容劍去一趟市局。”
穆語立刻追問:“是不是有新發現?”
“暫時沒有新發現。我過去是想在第一時間查看安然的屍檢報告——對於外人來說,她仍是擎天集團的人,我擔心她的死訊傳出去後有人會拿這個大做文章,及時了解情況,以便盡快做出應對措施。你和翁雲先回去。”
“我和你一起去市局,我過去可以幫馮老師。”穆語說話時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哈欠。
“聽話!回去!”她一臉倦容讓秦晉桓很心疼,為了讓她回去,他的語氣變得有些嚴厲了,邊說邊拉她進電梯,一邊回頭叮囑翁雲。
穆語也不樂意了:“出了這麽大的案子,大家都忙得暈頭轉向,我這個法醫卻閑得回家睡覺,我的業務水平就那麽糟嗎?”
“嫂子,你別多想,是我讓你先回去休息的,”容劍接話解釋,“最初的取證事宜是如冰和章法醫一手負責的,我怕中途換人出紕漏,再加上你最擅長整理數據,所以讓你過後來替如冰他們。”
“可是……”
“下個案子取證什麽的由你來做,讓如冰回去休息行吧?”
“得得得,”穆語連連擺手,“這個案子已經夠麻煩了,你小心一語成讖。”
她本是句玩笑話,卻讓容劍和秦晉桓的眉頭都不由自主地擰了擰。
她也意識到了這個玩笑話不太合時宜,立刻改了口,“不過這種案子肯定不會有下次。”
“希望如此。”容劍一臉凝重。
秦晉桓倒沒說什麽,穆語也沒再堅持去市局,在秦晉桓的監視下,她乖乖地上了翁雲的車,離開金色學府回到了盛世華庭。
上樓休息前穆語在餐廳留了張字條給李香蘭,讓她燉隻雞給蔣雯雯送去,後麵附上了蔣雯雯所在的醫院和病房號以及蔣雯雯的名字。
做完這些她才回房,洗漱後她心神不寧地躺回床上,在記事本上記上尹安然之死的相關線索。
是誰殺了尹安然?和那四起凶殺案真的是同一凶手嗎?
她一時將信將疑。
摸出手機給秦晉桓發了個信息,問他到了市局沒。秦晉桓很快回了她的信息,說剛到,正在容劍辦公室等消息,讓她先休息,別等他。
怕她不休息他會不高興,所以她沒再發信息。不過雖然眼皮在打架,亂轟轟的腦子卻靜不下心來休息,於是端著記事本琢磨起了尹安然的死。
不過很快記事本就發揮了它催眠的功效,不多時她的眼睛就不受控地合上了,身子一歪,就沉沉而睡。
她是被電話鈴聲驚醒的。
以為是秦晉桓打來的,她慌忙去抓手機,不想卻是李香蘭打來的,她心下一鬆,隨手劃通電話。
“少奶奶,蔣小姐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