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了!”
“小心開水!”
“啊?!”周盛才發現紙杯裝滿了,卻一時不知道把暖水瓶提起來,非常慌亂地伸另一隻手去堵暖水瓶口。
“開水啊!”穆語再次驚叫。
“小心燙!”容劍急聲提醒的同時,也伸了手去拉周盛的手,但到底慢了一拍,熱騰騰的開水已淋到了周盛手上。
“嘶——”
“砰!”
吃痛的周盛縮回被燙的手的同時,另一隻手也無意識地鬆了手,熱水瓶跌至桌角再摔到了地上,發出了一聲砰響。
“嫂子小心!”容劍一手一個,將穆語和周盛往後拽。
“少奶奶!您沒事兒吧?!”
黃博等人本來站在外麵,聽見屋裏的嘈雜聲後立刻奔進屋裏,看見熱水瓶膽碎了一地,馬上驚惶地看向穆語問候。
“嫂子,你怎麽樣?”容劍也是一臉緊張。
“對不起對不起,您沒事兒吧?”周盛一隻手撫著另一隻手,卻顧不上低頭看,而是滿臉惶恐地問穆語——他現在知道穆語與秦晉桓的關係,也深知把穆語燙著了的可怕後果。
“我沒事兒。”穆語擺了擺手,一邊看著周盛的手急問,“你的手被燙傷了吧?快去拿冷水衝衝,再送你去醫院!”
“還好是昨天晚上燒的水,沒那麽燙。”確定穆語沒受驚嚇後,周盛才暗鬆了一口氣,勉強擠出一個表示自己沒事的笑容,一邊揶揄自己,“自從左手摔傷後,右手也不太聽使喚了,做事兒老是出差錯。幸好這熱水瓶裏裝的是昨天晚上燒的水,也幸好這暖水瓶的保暖效果沒那麽好,要不然我這隻左手又要遭罪。真是一隻多災多難的手啊,指不定哪天就廢了呢。”
他極力想做出淡定之色,但一直在發抖的雙手卻暴露了他內心的慌亂。容劍和穆語把這些看在眼裏,也看出了他顫抖不止的雙手並不是因為剛剛的突發事件,而是因為最初容劍那個問題,兩人對視一眼後,容劍十分嚴肅地看向了周盛,不過卻沒繼續追問,隻是讓他先去廚房拿冷水衝洗一下燙傷的地方。
周盛顯然也想平複自己的心情,這次沒再推辭,點了頭後迅速奔進了狹小的廚房,很快廚房裏就傳來嘩嘩的水聲。
穆語目送周盛進廚房後,左右看了一眼。黃博秒懂她的意思,立刻找來簸箕掃把清理碎熱水瓶,把玻璃渣清理幹淨後,又拿拖把把一地水漬處理了。
等周盛從廚房裏時,黃博已經出去了,看見地上已被打掃幹淨,周盛隻道是穆語或容劍打掃的,臉上立刻又有了不安之色,對著他們又是道歉又是道謝。
“好了,我們言歸正傳。”容劍也沒解釋打掃的事,神色凝重地將話題拉回到之前,“你認識伍嫻吧?”
周盛顯然知道容劍會再問這個問題,較之之前的失態,此時的他顯然已經冷靜了不少,垂下眼眸微微頷了頷首,給了一個非常肯定的回答:“認識。”
隨即臉上露出了悲傷之色,“我也知道了她溺水身亡的事兒,我很難過。”
他直接把容劍想說的話說出來了,倒讓容劍有些意外,隨即轉問:“你和她什麽關係?”
“什麽關係?”周盛喃聲重複這句話時,深深地歎了一口氣,緩了好一會兒才回答,“我對於她來說,隻是路人關係吧。”
這話中有話的回答讓穆語忍不住反問了一句:“那麽她對於你來說,是什麽關係?”
“我……”周盛的表情
變得有些複雜,“如果我說我喜歡她,你們會不會覺得我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任何人都有愛與被愛的權力。”容劍安慰完又立刻反問,“你是出獄以後喜歡上她的還是在入獄之前就喜歡上了她?”
“出獄以後。是在一次非常偶然的情況下認識她並對她產生好感的。”
“說說看。”
見容劍對自己和已經死去的伍嫻的感情這麽有興趣,周盛的臉色變得比之前還難看,十分不安地打聽:“容隊長,大家都說伍嫻死得蹊蹺,可能不是簡單溺亡,你們這麽追問我有關她的問題,是不是懷疑她的死與我有關啊?我隻是暗戀她,我根本沒有……”
“你別激動,我們隻是例行公事問話,”容劍打斷他的話安慰,“你不要有心理負擔,如實回答我的問題就是。”
“哦。那,那您還想問什麽?”周盛依然驚惶,說話變得結結巴巴了。
“你是怎麽喜歡上她的?和她生前有過哪裏接觸?對她說過什麽?做過什麽?請詳詳細細告訴我。”
周盛垂了垂眸,似在回想,數秒後慢慢出聲:“我出獄以後沒臉回老家麵對父母,在獄警的幫助下,在太陵園找了個臨時落腳之處,得到園陵管理處許可後,我又就近到祥雲安居小區的超市找了份晚上看超市的活。大概十幾二十天前——具體什麽時候我也不記得了,有一天傍晚,我看天氣挺好,一時心血來潮就想去自己上班的超市逛逛,添置點生活用品——我一直是晚到早回,從來沒在白天逛過那家超市,也沒在那裏買過東西。我對這片不熟,我想比較一下從北門去超市比從南門去超市到底遠多少,那天就走了北門。快到北門口時,我看見迎麵來了一個盲人老太太,而在離老太太不遠的路中間臨時停了一輛摩托車,我怕老太太摔著,就想上前扶一下,還沒等我走過去,一個騎電動車的女孩就在老太太身邊停了下來,下車扶老太太繞過了摩托車。老太太少不得千恩萬謝說好話,女孩笑著說沒事。就那一瞬間,那個女孩甜美的笑容以及清脆的笑聲都深深地打動了我,那個女孩就是伍嫻,那是我第一次見到她。我怕唐突嚇著她,所以不敢貿然上前問她叫什麽名字,住在哪裏,當然,這其中也有我的自卑心理在作祟,我現在混成了什麽樣,你們都能看出來。就這樣我默默地看著她騎電動車進了安居小區北門。”
周盛歎了一口氣,又繼續說道,“那天晚上我躺在超市的木板床上,滿腦子都是伍嫻的臉。別看我三十歲的人了,這是我第一次對一個女孩魂牽夢縈。所以從第二天起,我就經常傍晚在那個時間點到那條路上晃悠,希望能再偶遇上她。後來我也確實遠遠地看過她幾次,通過她的身著打扮及氣質,我猜出她應該是某家私企的白領,想到自己此時的落魄,我開始對她望而卻步。然而情感就是這樣,越想克製,它反而越發瘋狂滋長,可能是因為心虛,我怕我經常出現在這路上讓伍嫻發現並誤會我是跟蹤狂,所以有時候我就借口買東西,到北門口那家便利店逗留,便利店的大媽是個特別愛說話的熱心腸,我正好借這個機會在她的小店坐下來和她聊天,一心一意等伍嫻。但是等過幾次後,我又意識到了自己這麽做沒什麽意思,又有些心灰意冷,卻又忍不住對伍嫻的思念,在這種矛盾心理的作祟下,我不再選傍晚的時間等伍嫻下班,而是故意到晚上九十點鍾去老太太的便利店坐,一是因為這個時間點離我上晚班的時間比較接近,不容易讓老太太生疑——當然了,老太太並不知道我對伍嫻的暗戀,隻是我個人心虛罷了;二是因為這個時間我碰不到伍嫻——
我還是想極可能克製這段不可能有結果的感情,走一走她走過的路,也算是對自己感情的另一個慰藉吧。
“大概十來天前,我偶爾聽說有車在北門口路上掉了一塊石頭擋在路中間,我首先想到的就是伍嫻會騎電動車經過,怕絆倒她——其實我知道我是多此擔心,因為伍嫻下班時天還沒黑透,能看見路上的石頭,但我就是忍不住擔心,所以就到附近徘徊。然而我沒想到的是直到天黑,都不見她的身影,我猜她可能是加班或者和朋友聚會所以晚回家,開始為晚歸的她擔心,怕她真的看不見石頭而摔跤,那天晚上一直等到十來點鍾,她才出現。果然不出我意料,她真的沒注意石頭,要不是我提醒得及時,她準得狠狠地摔一跤。當時便利店的老太太也在,也不知道老太太是不是看出了我對伍嫻的愛慕,看到我搭救伍嫻這一幕後她竟然試圖給我和伍嫻搭紅線。老太太的話一出口,我心裏既激動又期待,當然,更多的還是忐忑,我知道伍嫻看不上我,隻是我沒想到她會當著我的麵一口拒絕,眼神中甚至還帶出了一絲鄙夷,這無異於寒冬臘月給我當頭澆了一大盆冷水,讓我五味雜陳。鑒於自己目前艱難的處境,我本來不想讓伍嫻知道我對她的愛慕,不想自討沒趣,但她那天鄙夷的目光深深地刺痛了我,腦子一熱,我就找了個時間把下班回家的她攔進了小區附近的小樹林,把我對她的愛慕一股腦兒全說了出來,還把我輝煌的過去說給了她聽,希望她能給我一次機會,我也會努力撿回自己曾經的輝煌。可能是不相信我的過去,她當時的態度非常冷漠,隻說了一句‘我們不合適’,就頭也不回地走了。
“我知道自己很挫,卻沒想到自己這麽挫,竟然得不到女孩的半點機會,我特別沮喪,也不好意思把這件丟人的事兒告訴任何人。你們在調查伍嫻之死,我怕的任何隱瞞都可能引起你們的懷疑,可能一不小心就把自己牽進了命案之中,所以不敢隱瞞,要不然我會把這件丟臉的事兒永遠爛在肚子裏。不瞞你們說,我真的坐牢坐怕了,我這輩子都不想再和那個地方有任何牽連,我不知道你們能否理解一個坐過牢的人的這份誠惶誠恐,如果你們能理解,也就能明白伍嫻的死和我一定不會有任何聯係。”
容劍很耐心地聽周盛說完這一大通話,等做完最後一個字筆記後,才慢慢說了句:“我們沒有懷疑你是殺伍嫻的凶手,隻是就事問事。”
“哦。”周盛似乎才意識到自己把問題想複雜了,頓時呲了呲牙,露出了一個尷尬的笑容,“不是就好,不是就好,是我想多了,我該說的都說了,不知道你們還想問什麽嗎?”
“沒什麽了。”容劍合上本子,“為人不做虧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門。”
“是的。吃一塹長一智,我不會再做任何虧心事兒了,好不容易熬到出來的日子,我絕不會再犯事兒再進去,還是呼吸自由的空氣好。”周盛一邊感慨一邊送他們出去。
穆語和容劍出太陵園時,天早已黑透。這時穆語接到秦晉桓的電話,得知容劍和她在一起時,讓她喊容劍一起過去吃飯。
對於周盛的話,容劍心中有疑惑,本也想和穆語再討論,所以見秦晉桓說一起吃飯就沒推辭,隨後跟在黃博的車後麵一起來到了秦家。
秦晉桓早已讓人備好飯菜在家候著,他們一來就張羅開飯。
“容隊,你信周盛的話嗎?”
不待容劍先說,穆語就問出了這樣一個問題。
容劍也沒直接回答,而是立刻反問:“你認為他的話有可疑之處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