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華恩仇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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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三九章 恨無雙翅與君飛(三)

華燈初上,月冷如霜,瑞庭苑被黃白之光照得晶瑩剔透,宛若黑暗中的一顆明珠。

揮退了侍婢後,夏承漪坐到了書案前,挑亮了燈,研好了墨,攤開了紙,提起了筆。

梅遠塵不在府上的日子,她已經養成了寢前寫一封信的習慣。

適才,她已讓紫藤左右倒騰出了六百多倆銀錢,亦從父王生前的書房中找來了大華的牛皮地圖,選定了往蒯州的路線。

諸事備妥,心情自然好甚,匆匆吃了晚膳便回了房,實在是耐不住一腔喜悅——

遠塵哥哥:

你離去已十六日,不知此刻到了蒯州沒有?

身上的傷好些了麽?可還疼得緊?

你行事艱難,些須事事聽從雲姐姐安排才好。

臨近年關,風雪更頻了,你出門時帶的襖子太單薄,記得找個市集置辦些裝服什物。

倘使你到了蒯州,那便甚麼都好了,兩個小寶寶可還康健?

今日哥哥又來看我了,還放我出去玩了半日。

我去了泥人王,之後又去了對麵的常來酒樓。

膳桌上,紫藤給我出了個主意,我覺得挺好的。

那個小妮子對我說,叫我去蒯州找你呢!

嗬嗬,哥哥把府上的銀錢都收了回去,好在紫藤、百合她們幾個小丫頭還有些私儲的銀錢,我都借了過來做盤纏。

可說好了,我這幾日便設法喬裝出去,僱個馬車,一路去蒯州。

到了蒯州,你可不許生氣,不許對我板著臉!

你不知這些日子,我在府中有多無趣、多煩悶,我不要和你再分開這麼久了。

放心,我道蒯州看過你後便會回來的,絕不會耽擱你辦想辦的事。隻是近些日子,我神思不寧,心緒難定,總想見你一麵才踏實。

先前你在錦州之時,我便數次想去那裡尋你,卻終究下不定決心。這一次,我甚麼也不管了,甚麼也不顧了,隻想早些見到你!

遠塵哥哥,若不是中間生出這許多事,我們早已禮成夫妻,形影不離。你傷得那般重,若不能親眼見你,我的心裏總像壓著沉石,既不得暢快,亦難以安寢。

你雖見不到這信,我卻仍忍不住要訴於你聽,望你我心意相通,君知妾意。

漪漪留筆。

筆跡幹了,夏承漪始從書案上取來一個信箋,將信張折好,輕輕裝好,再用蠟滴封口。

書案的左側有一尺餘見方的檀奩,向來是她存放珍物的不二之選。

夏承漪又提筆在信封正麵寫上了“四十九”後,拉開了奩屜,將信封小心翼翼壓在了一摞書信上,再緩緩收了起來。

“遠塵哥哥,你的傷... ...我要來蒯州找你了!”

江湖千山隔萬裏,恨無雙翅與君飛。

... ...

徐簌功與梅遠塵說過,到了若州內城後他送端木玉去另一處,而徐九則送梅遠塵、雲曉漾兩人徑直進了徐家。

“好姐姐,你... ...你晚些再去找你師姐她們,好麽?”二人剛在徐家東苑的一進小院中落腳,梅遠塵便拉住了雲曉漾的手,柔聲央求道。

雲曉漾把臉別到一邊,輕輕點了點頭。

“小師叔!小師叔!”梅、雲二人正在院中摟抱著,止濂便在外大叫了起來。

大戶之家有客到了是會有管事造冊登記的。止濂是真武觀此行的外聯之人,打探消息甚麽的,自是最在行了,這不,梅遠塵前腳剛落定,他便從管事那裏問到了住處,火急火燎地跑了過來。

“是止濂麽?”梅遠塵苦笑著放開了雲曉漾,正聲應道。

“師叔,是我呢!”答話間,他已進了小院,“咦,這位是?”

他雖經常下虢山,卻並未見過雲曉漾嗎,是以並不認得。這會兒見她與師叔一起落腳在這進院子裏,心裏不免胡亂想著。

梅遠塵笑著答道:“這位是素心宮濟世堂的雲堂主,一直替我行針療傷。”

他身負重傷的消息,真武觀中已幾乎人人知曉,止濂聽了這番說道,也就了然了,忙向雲曉漾躬身執禮道:“多謝雲宮主替我師叔療傷,真武觀感激不盡!”

不待她回話,忙又對梅遠塵說:“呀,我竟忘了,我馬上去告訴師父和眾位師叔伯!”

言畢,滋溜一聲跑沒了影。

“你們真武觀的道士比我們素心宮的門人可活泛得多呢!”雲曉漾看著院門處,笑著歎道。

此時已過午膳之時,雲曉濛與易傾心正在禦風鏢局歇下的院子裏散著步。

自前次一起離開都城後,二人還是初次見麵。

“雲姐姐,聽說他受了很重的內傷,你們素心宮的一位堂主正在給他療傷,是麽?”易傾心一邊走著,一邊側首來問。

禦風鏢局的消息可比素心宮要靈通得多,然,此事畢竟有一位事主是素心宮的人,她想,雲曉濛或許知道得多些。

自梅家滅門慘案發生,她便一直擔心梅遠塵受不了,這四個多月來,心裏總是怏怏的,做甚麽也提不起精神。偏偏鏢局裏一直沒有傳來都城的消息,她也隻得一直幹著急。

上月下旬,聽說爺爺要帶人來若州,她便死活求著跟了過來。原是想著出來後趁機打探他的消息,卻剛好聽說梅遠塵已離開都城,或許便是奔著若州來了,她便老實跟在了禦風鏢局一行人中。

沒想到,沒見著那意中人,卻先見了雲曉濛。

“給他療傷的是我師妹。我師妹的金針術天下少有,想來... ...傾心,你莫要過於擔心,他的傷定然可以痊愈。”雲曉濛從不誆人,隻得側麵安慰她。

易傾心聽完一凜,雙眼登時濕潤了,輕聲問道:“他的傷,是不是很重很重?”

雲曉濛緩緩點了點頭,回道:“聽門人來報,梅公子真氣逆散致使八條經絡損壞,昏迷了兩月。不過,最近的一次信報上說了,他已經醒了過來,開始內服湯藥了,你還是放寬著些心。曉漾師妹的醫術頗得我師父師祖真傳,想來能治好他的傷。”

她是一宮之主,言語間的分寸自比常人更拿捏的準一些,是以不敢把話說死。

二人正聊著,易布衣追了上來。

向雲曉濛行過禮,問過好後乃謂妹妹道:“傾心,告訴你一個好消息。”

“甚麽好消息?”易傾心歪著頭問道,“對你來說或許是好消息,對我卻不一定呢!”

易布衣哈哈笑了幾聲,搖頭道:“那算了,我便不說了。”

看到了哥哥臉上露出了戲虐的形容,易傾心若有所想,忙問道:“甚麽好消息?哥哥,你倒是快些告訴我啊!”

“他來了。”易布衣勻了勻氣息,正色回道,“遠塵剛剛也到了徐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