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紹霆覺得有些奇怪,追問道:“真的隻是偶然來看看嗎?”
陳芳點了點頭,笑道:“自然是了,若是有事也不敢對吳大人隱瞞呢。”
吳紹霆微微點了點頭,可是他還是感覺陳芳的笑容有些古怪,他看了一眼其他人,在這些人當中沒有看到倪端。自從他從第三營訓練官升任第一標代理總訓練官之後,第三營訓練官一職又落回到了倪端身上。
“倪輔官呢?”他立刻問道。
“倪大人跟另外幾位大人好像直接去食堂吃飯去了。現在天色也不早了。”第三營另外一個訓練官回答了道。
“這樣呀。那好吧,你們去吧。早點辦完事早點去吃飯。”吳紹霆罷了罷手說道。他現在搞不清楚陳芳、林廣利等人究竟要做什麽,既然他們不願意告訴自己,那索性就算了。或許隻是一個私下的小事,自己用不著動心。
陳芳等人向吳紹霆告辭,然後就快步向大校場走去了。
吳紹霆看著這些訓練官的背景,隻是微微歎了一口氣,他整理了一下自己軍服的下擺,然後邁步從大校場最近的出口走去了。
回到軍官宿舍這邊時,吳紹霆正想直接去食堂吃晚飯。
忽然背後傳來倪端的聲音,喊道:“吳大人,吳大人。”
吳紹霆停下腳步回過頭來看去,隻見倪端正匆匆的從宿舍樓跑出來,顯然倪端剛才是跑到宿舍去找自己了。倪端並不住在這邊的宿舍,而是住在陸軍衙門附近的另外一個宿舍區。每次倪端來這邊宿舍,那肯定就是找自己了。
“咦,你怎麽跑來了?”他笑嗬嗬的問道。
“下官也納悶呢,吳大人您剛從司令處出來,我就緊跟著趕過來了,可是一直到宿舍都沒找到吳大人,您這是跑哪裏去了?”倪端奇怪的問道。
“我剛才去了一趟大校場,看第一標正在收隊呢。對了,正好我有一件事要問你。”吳紹霆趕緊說道。
“下官也有一件要事要告訴吳大人您呢。吳大人,咱們換個地方說。”倪端小心翼翼的看了一下四周,然後轉身讓吳紹霆一起去宿舍走廊那邊。
兩個人來到了走廊路口,現在大部分軍官還沒回來,就算是回來的也都在食堂吃飯,因此這裏還算安靜。
“什麽事?”吳紹霆看著倪端神神秘秘的樣子,心中猜測有可能是同盟會傳遞消息來了。
“吳大人,第一標的許多軍官要集體辭職了,包括第二營的代理營長,六個訓練官,兩個副營長,還有幾乎所有的下層軍官呢!”倪端壓低聲音快速的說道。
“集體辭職?這是怎麽回事?”吳紹霆趕緊問道。他這時想到了剛才在大校場上遇到陳芳、林廣利等人時,這些人神色那麽怪異,原來他們是串通好了要有行動了。
“吳大人你是司令處的人,可能還不知道我們下麵的情況。自從今年年初開始,我們二十四鎮第一標的軍餉一個月不如一個月,上個月的時候每個士兵僅僅隻發了六錢銀子的餉,軍官們的俸祿也都被活生生的扣了一半。”倪端沉著臉色說道。
“什麽?新軍士兵隻拿六錢銀子的餉?我以前在消防營的時候,就算舊軍再腐敗,一個士兵每個月都能拿到七錢銀子。軍官們的俸祿都扣了一半,那豈不是連舊軍都不如了?說說,餉銀都去哪裏了?”吳紹霆表情凝重的說道。
他身為第一標代理總教官,拿得是二等參謀的俸祿,每個月發到自己手上的俸銀,除了扣掉規定的司務費之外,並沒有缺少太多。因此他對於餉銀的事情一直沒有關心過,原本以為新軍餉銀就算有克扣的情況也不會太離譜,可是今日聽了倪端這麽一說,才知道情況遠遠沒有自己想象的那麽簡單。
倪端歎了一口氣,又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周圍,確定沒有隔牆之耳後,悄悄的說道:“都被貪汙了。我們二十四鎮是去年成立的,餉銀一直都很充足,還沒聽說過款項欠缺的事情。那銀子全部是被上麵的人吃掉了。”
吳紹霆皺了皺眉頭,心道:誰這麽囂張,貪汙的程度都比舊軍還厲害?他多了一個心眼,先問了道:“除了我們第一標之外,第二標,炮兵標,騎兵標,還有輜重營有沒有這種情況?”
“要說貪汙、克扣之事,舉國上下無處不有。我們每個月繳納的司務費、總營費之類,其實都是留給上麵的大人們分了。可是再怎麽樣也沒有像我們第一標這段時間這麽離譜的呀。”倪端歎了一口氣,很是氣憤的說道。
“照你這麽說,這被克扣的軍餉應該都是第一標司令處的人私吞了?我們司令處才多少人,誰會有這麽大的口氣?”吳紹霆問道。
“據我所知,獨吞我們第一標餉銀最多的人就是代理總參謀官良葵。因為我們第一標司令處缺職太多,良葵自己將總軍需的職能攬下,每個月派下來的餉銀都經過他的手呢!”倪端再次壓低了聲音說道。
“良葵?”吳紹霆臉色陷入了沉思。
如今清政府雖然每況日下,可依然還是滿族人掌控著這個國家,滿人從來都是自詡高人一等。尤其還是那些滿族的達官顯貴們,不管是有見識的還是沒見識的,都知道在這個風雲聚變的關頭,應該為自己的後路著想。因此如果說是良葵貪汙腐敗,而且還是如此明目張膽、氣勢囂張,那還真是有可信之處。
可以這麽說,這個腐朽的政權已經是從骨子裏爛到表層。
而腐朽政權的當權者豪取巧奪、以公謀私那正是“腐朽”最常見的表現。
“難怪呢,難怪剛才我見到陳芳他們一個個神神秘秘的,我問他們怎麽了,他們還不肯告訴我。”吳紹霆緩緩的點了點頭,似乎是喃喃自語的說了道。
“吳大人,陳芳他們也拉我一起辭職。說真的,良葵這麽做實在太可惡,如果不是為了革命大業,我真的會站在陳芳那邊。不過歸根結底,俸祿對我來說是小事,所以我隻能裝出一副逆來順受的樣子了。”倪端無可奈何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