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完了財政,剩下的議題自然便是另一大重頭戲--軍事了!
蔣方震先開了個頭,“目前已完成編練之新軍還有第八混成旅,因為都督催得比較急,所以,先編練成了一個七千一百人的混成旅!”
“隻有一個混成旅!”
李漢眉頭微皺,旋即舒展開來,“百裏先生辛苦了,按照目前的進程,五月中旬前還能再編完一個師的編製。西征西藏已經足夠了!西藏不比陝西,自打二月我便命人往川邊地區集結物資,因為路途困難,如今才不過勉強運完計劃中的一半,況且藏地地勢高懸,士兵多有不習慣者,倒是恐又將有大幅減員,經過參謀處的探究,戰事最適宜安排在五到十月!”
在座諸位都是川鄂聯合軍政府之高層,這兩三個月來,川鄂兩省秘密往川邊集中物資的事情,多數心中都有些數。不過現如今從他口中聽到之後,心中沉甸卻又重了幾分。
站在西藏背後慫恿一群西藏貴族跟不安分的喇嘛們不是旁人,乃是如今縱橫時間數百年不敗的巨無霸---英國。
李漢一旦揮兵入藏,屆時要麵對的可能不僅隻有來自英人的壓力,甚至連北京中樞政府都有可能因為撐不住來自英國的壓力而選擇妥協!
“我等既為一方封疆大吏,自然有守衛國防的義務,我知道諸位之中不少都對軍政府下令應備西藏戰事有些疑惑。隻是在其位謀其政,這些自然是我們應盡的義務!”
進軍西藏是李漢早在拿下四川之時便定下的注意了,甚至為此他還頂住外界的輿論壓力,力保在西藏跟西藏駐軍之中有著巨大影響力的趙爾豐,其目的就是為了在進軍西藏時能夠借助趙爾豐的影響力。趙大屠夫當年在西藏大開殺戒,可是殺得當地敢反的藏人貴族、喇嘛不敢出聲,在當地僅他的名字就能抵上五千平亂軍。
吳兆麟沒能從四川趕回,不過王安瀾卻參加了會議,他在武昌革命期間任兵站司令,總部糧台,在漢陽歸元寺設總糧站,供應軍需的過程中表現喜人。如今李漢更是任命他接管軍需部部長,總管川鄂兩省糧草、軍需調度,沒讓李漢失望,這段時間來兩省運往陝西、川邊的物資在他的節製之下有條不紊,至今還沒出現什麽紕漏。
“軍需方麵速度已經提到最快了,二十五艘百噸大船已經忙碌了三個多月!”
李漢點頭,看向了蔣方震,他在軍事戰略上的大眼光和遠見卓識,都是對做決定很有幫助的。他還需要借助他的力量來整理下現在川鄂周邊的戰略環境。
蔣方震點了點頭,李漢在會議前特別知會他一聲,希望他幫忙在會議上提點下現在川鄂周邊的惡劣環境,也好令這段時間來有些盲目驕傲起來的軍政府高層知曉現在的周邊惡劣的戰略環境。
“百裏是個紙上談兵的說客,對於西藏戰事,百裏提不了多少意見。不過今天蒙都督不嫌棄,百裏便來說下現在周圍的情況吧!擋在我們前麵的河南可以暫時不去管它,河南現在雖說集中了不少黨人,但是周圍山西、直隸、山東、皖北地區都在北邊那位的控製之下,短時間之內河南隻有勉強應付的手段,除此外再無精力南望。安徽局勢已經逐漸明朗化,皖督孫毓筠去職就在近日,傳聞柏文蔚已經獲得了贛督李烈鈞的支持,如今手上實力已經對孫取得壓倒性的優勢了。不過柏文蔚是個衝勁十足的軍人,但是想盤活了安徽卻有些困難。兩淮鹽務北京那位肯定不會放給安徽,所以才任命倪嗣衝為豫鄂皖邊區剿匪督辦,使倪軍占據皖北合法化。不但能夠對皖北造成威脅,甚至豫東、鄂東北地區造成威脅。柏部在與我交界之安慶原本置有四營新軍,如今已經擴為九營,約莫四千五百人。百裏認為,安徽柏文蔚可以暫且不管他,畢竟孫毓筠還在,大意不在於他。倒是那盤臥皖北的倪嗣衝需要警惕一些。不過倪嗣衝曾在皖北大開殺戒,本地統治根基不穩,軍政府隻需往麻城駐有四營新軍在鄂皖邊界做點姿態,倪嗣衝絕不敢主動進入湖北‘剿匪’的。”
他說得興起,竟然起身來到會議室內懸掛的一副地圖前拿起了指揮棒指點了起來,“對於陝西,軍政府已有腹案,百裏這裏不再提及。甘肅實力較弱,不過陝甘回民眾多,曆年來多有起兵謀反之故,卻需要成都往北駐兵一師,最遲七月重新編練完成之後,十五師將常駐成都以震懾甘肅。江西乃是需要軍政府重點防備的地方,贛督李烈鈞手握水陸大軍,麾下便有三師一旅,並未如北京政府要求裁剪多少。九江把我長江口,更有陸軍一師一旅駐紮,武寧還有四營民軍。而我湖北如今隻在大冶駐有一旅,這無疑令我在戰略上處於弱勢,建議在年底前往大冶駐紮一師,武寧縣駐紮一旅,則北可防安徽、東可禦江西、南可望湖南,戰略上方可不敗!”
“再說湖南,我仔細想來想去。如今湖南雖有三個師的民軍編製,但是湘督不能完全掌握湖南省,且與四川、湖北、江西、兩廣、貴州六省相接,因此可能來自湖南的軍事威脅幾乎為零。何況,都督隻需要一計得當,未嚐不能將湖南從湘贛皖三省聯盟中拉出來。”
“當然,這些隻是百裏從戰略上做出的分析。政治這東西百裏學不來,就需要都督自己拿主意了。都督擔心南方局勢驟變不無道理,隻是百裏隻有一個建議,當下國民思穩,都督縱有逐鹿之誌,也需要考慮一下民心!如此而已!”
蔣方震將指揮棒放在地圖前,點了點頭回到了自己的位子上。能夠說出這句提醒來,卻是這段時間來他在湖北待得十分舒坦,李漢曾經答應給他百萬籌建軍校,一月多來他跟李漢討要兩次合計二十七萬元,他都當場應了下來寫了批條讓他往西部儲備銀行取了現錢。其餘他要征調四百勞工修建長江陸軍軍校,李漢也批準了,並且多調了兩百多人過去。前幾天他又要求將軍政府從洋人中招募的教官團一並交給他來管理,李漢也點頭應了下來。甚至前天新從洋人處采購的五輛汽車,其中一輛便送到了他府上。
李漢以國士之禮待他,對他要求盡皆批準,倒是令一月來接到的不少承蒙北京召集返回保定軍校的舊識來信抱怨的他心中滿意。自感自己留在湖北確實是個不錯的選擇,所以,倒也對於軍政府用心不少。
李漢帶頭鼓掌,他是聽明白了蔣方震的意思了。知道不僅是他,軍政府現在不少人都反對這個時候再起戰事,不過他心中有數,知道現在的確不是用兵之時,但是有個上好的機會擺在他麵前,隻需要他把握住了,未嚐不能縮短十年問鼎中樞的時間。
不過方才蔣方震提到湖南的建議倒是提醒了他,美國代表司戴德前段時間會見與他。在會上稱美國方麵希望能夠重新獲得‘粵漢鐵路’的修築權,並提到美國方麵已經做好了準備,有關跟北京方麵的交涉由美國駐華公使負責。他隻需要點頭並說服湖南同意,這一條鐵路便能重新啟動修建了。
粵漢鐵路早在光緒年間便開始規劃了,最初便是美國合興公司遂乘機運動為鐵路籌集資金奪取了建築權,後來英德等國從中幹涉,清廷則花費巨資將路權從美國手中搶回。初時清廷本欲自己修建,隻是這一條兩千三百多裏的鐵路修築需耗費巨資,最終導致清廷無力支付,列強趁機組建四國財團威逼清廷將路權收歸國有,最終導致四川保路運動跟武昌起義的爆發,結果清廷一命嗚呼,粵漢鐵路修築的事情也就到此沒了下文。
廣東段的鐵路因為都是商辦,所以至今還在修築。但是湖北跟湖南段路權已被前任湖廣總督--張之洞收回,現在一半在李漢手上,一半在湖南軍政府手中。美國人倒是打了個好主意,趁現在跟李漢走近,希望能夠借他之手重新爭來粵漢鐵路的修築權。
曆史上,一千多公裏的粵漢鐵路就是因為資本的不足導致修修斷斷斷斷修修,最終折騰了36年才修完。
李漢摩擦著下巴,如果有美國資本的進入,那麽這條鐵路完全可以在四五年內修完,屆時必然盤活了兩湖跟廣東省的經濟。隻是,美國佬想要路權,這可是個麻煩的要求。如今民國新立,全國都在盯著新政府跟他們這幫政客身上,若是傳出他將路權讓給了美國人,隻怕說不了要遭到全國的*跟反對,任他打得多好的算盤都不成!
“看來還要再跟司戴德會會麵!跟德人之間的談判陷入僵局,麻煩,德皇要價太高了,我這點小胳膊小腿的根本吃不起。看來要做好跟德人談崩的打算,往美國方麵多走動走動!”
心中打定了主意,李漢決定要在粵漢鐵路上麵動動腦筋,隻要打消了美國對路權的要求,興許還能將這一樁買賣做成四方獲利的好事呢。美國賺到了錢,湖北、湖南走近未來未嚐沒有和平吞並的可能,國家早幾十年修完這條工業大動脈,而他則進一步的強化在美國人心目中的友人形象。
怎麽看都是一樁好買賣!
隻是,真的那麽容易就能談妥嗎?
這一點連他自己心中都不敢保證!
“對於軍政府如今的情況,想必諸君心中已經了然。會議即將結束,李某在此隻有簡單的幾句話要交代諸位。我川鄂乃是兩省聯合之勢力,如今不但在北方眼中視為釘子,在南方一樣有人畏我如虎狼。所以,隨時做好應付戰事的準備是妥當的。今年結束以前,軍政府不會結束各地的軍管,商品市場上也是一樣。最近三月來兩省聯合收購了糧食合計大米30萬斤,雜糧57.2萬斤,白麵19萬斤。這些還不夠,還需要更多。這一點我希望財政部做好準備。軍事方麵,咱們軍隊的配置情況,還有整合情況如何?”
蔣方震皺眉:“雖說新編的士兵之中九成都接受過至少三個月以上的新軍訓練,但是缺少足夠的底層軍官跟有經驗的老兵,重新打亂編製之後,不算入陝的十四師跟第八混成旅,還有四個團級編製在月中就能完成,可以隨時投入戰事之中……”
李漢心中默默計算了一下,最後才鬆了口氣,道:“也就是說,隻要在月底前結束陝西戰事,那麽軍政府手中就有兩個新編師--兩萬二千接受過至少三個月以上新兵訓練,並且底層軍官配置相對完整的武裝!我手上還有重新獲得補給的原革命軍第二協、原民軍第五協、原革命軍第四協三支武裝共一萬三千人暫未接受整編,合計三萬五千人已經足夠應付大多數變局了!在裝備上,我們有優勢!”
亂世掌兵方是維穩之策,因此李漢麾下的所有編製都在他的腦海之中裝著。一旦局勢生變,他就能立刻做出最合適的選擇。
“財政上麵,陝西戰事所耗物資合計七十四萬元,傷亡補給約二十一萬。戰事若持續到月底,正常軍費維持還要再加二十七萬,彈藥等軍需消耗暫時還未送到,無法估算!雖說都督之前提到,入藏戰事開始從抄沒資產中劃,不過最好將戰事維持在三月內,這樣至多需花費四百萬元!”
胡瑞霖心中也有一本帳,他知道自己這個財政部長地位沒有下屬陳耀祖來的穩固,所以,尋常倒是會在一些合適的場合裏表示自己的存在。
“嗯!”
聽完幾人的建議,李漢應了一聲,起身在這個會議室內轉了好一陣,最終停在了掛在正中的全國地圖前,皺眉陷入了沉思之中。
時間進入四月中旬之後,國內的局勢越發撲朔起來。4月14日,山西第四師七旅入陝,第二日十四師回合河南部新軍炮擊西安兩日後攻克西安,升允狼狽逃往鹹陽。當夜叛軍部新晉衛國大將軍馬安良反,斬殺升允全家老幼,攜升允首級往富縣迎入陝第四師第七旅,陸軍第四師師長楊善德接受,第二日,北京任命降將馬安良為甘肅精銳軍統領兼甘肅提督,責令其即刻率兵退出陝西。同日,入陝第十四師將西安城防移交張寶麟部,幫其在當地招募三千民夫編練新軍,並將繳獲之馬槍撥出一千七百杆轉交於他。
同時在南方,四月初北京派往江蘇督查蘇州兵變的使團返回北京上交調查報告。北京借口江蘇都督莊蘊寬表現無能最終導致蘇州兵變的發生,同時江蘇以張季直為首的一眾立憲派在地方鼓動聯名提議迎原江蘇巡撫程德全重新出山。最終沸沸揚揚的江蘇之亂持續了三天。4月15日,北京正式宣布解除莊蘊寬職務,任命程德全為新任江蘇都督。這是其在離職區區兩三個月之後第二次就任江蘇都督!
同日,北京電令上海陳其美,請他迅速交卸上海都督的職務,往北京接任工商總長的職務。
未幾,就在中山先生所攜隨眾抵達武昌的前一日,北京表李漢於四川、陝西多有功勳,又之前南京軍政府所授之中將銜,升一級以二十七歲領上將銜,並授予才方印製出的第一批一等文虎獎章。捧殺之意不言而喻!
北京那位已經越來越不滿足隻掌握北方大地,將他的影響伸向了南方。不過此時李漢卻沒有心情去關注這些了,因為一艘美國遊船載著十數位曾經執掌這個國家最高權力的一群人,乘風破浪抵達武昌碼頭。
中山先生,來了!
中山先生來武昌做什麽?對於這背後的目的,李漢還是極為在意的。隻是他分析來分析去,打四月初便發動尚在南京的勢力打聽消息,至今也沒能提前收到一點風聲。
隻是南京表現的越是嚴謹,越發證明了這件事情背後另有隱情,隻是一時也弄不出個頭緒,於是隻好等待一行人的到來。反正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他手上的底牌明顯不少。
中山先生一眾的確是身負重任前來湖北的,雖說在作出這個決定之後,南京不少知情者都曾勸阻過先生。不過最終他還是堅定了欲要往湖北一行的打算,這一次帶上日本密友--宮崎滔天、宋教仁、居正以及下麵的十數位精通國術、槍法的好手,一路乘坐美國遊船--維莎號,沿途也隻在九江短暫的停留了兩日,一路往湖北行來。
就如李漢對於快速腐化的同盟會多有瞧不順眼,同盟會不少人也瞧他不起。許多人都認為他這個不知道從哪裏蹦出來的混小子根本就是個唯利是圖的陰險小人,尤其對他的算計感到震驚。任誰從一無所有,到現在手握湖北、四川兩省,這一路走來也太過平坦、崛起的速度也太快了點。
旁人或許不知道,但是南京不少同盟會高層都知道前段時間鬧得舉國轟動的‘上海一夜’是個什麽情況,僅因為其本人麾下的報社機器被砸了,就秘密派遣精銳士兵往上海,一夜之間幾乎將陳其美賴以為根本的湖州幫斷掉,數百條性命就為他幾台機器抵命。這般暇眥必報的性子,還別說真嚇到了不少人。連陳其美都恨得牙都咬碎了,都不敢再對他的報社動手,上海青幫不少大佬也是驚出了一身冷汗,連連下令下麵小心點,萬萬不許去惹他的勢力。
在外人眼中,許多人覺得這個川鄂經略使--李漢蠻橫粗暴囂張目無法紀。不過,舉國都知道他李漢有錢,有很多錢。川鄂聯合軍政府富得流油,最近還有可靠消息傳出,當初爭奪湖北的時候,短短幾天時間他便扔出了三四百萬銀彈收買了黎元洪麾下各部將領,才能一夜之間打得湖北軍政府根本來不及反應,便被他吞並了整個湖北省。
這種手段跟心機,著實震驚了不少人。
不過雖然下麵不喜李漢的人很多,但是一心隻為民國的中山先生在沒能將袁世凱限製在南京之後,便做出了往湖北一行的打算。短短時間之內他跟袁世凱交手數場,最終無不以他戰敗告終。北伐如此、南北和談主動權爭奪如此、國都如此,雖說現在已經製定了‘臨時約法’並建立了內閣,不過以這段時間來袁世凱的連連落棋來看,他明顯的發現了唐紹儀跟內閣非但不能成為限製袁世凱的手段,反而為此令他丟掉了不少的內閣席位。
既然從中央跟法律上動手限製袁世凱有些危險,那麽,剩下的就隻能靠南北地方的這些心向革命的同誌來齊心協力限製他了。甚至在同盟會的多數人眼中不可信的李漢,在他眼中,能夠第一個在全國推行與民減稅、並且製定了一係列的相關利民、助商方針政策,可以看出來,他雖然手段有些上不了台麵,但也是個眼中有國家,有民族的責任感,並且勤政愛民的革命者。所以孫中山先生相信,隻要他曉以大義,深明利害,李漢終究會為了革命事業,而加入他計劃之中的限製中央的地方聯盟之中。為此,這一趟的湖北之行,他必須走。
不得不說,中山先生雖然將人心看的太過美好,但是想法卻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