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10日河南部新軍入陝,加速了陝西升允部的敗亡。一日後,穩紮穩打推進到山陽縣的季雨霖部第十四師炮轟縣城半日。叛將馬安良趁夜色棄城而逃,因其麾下大部為騎兵,十四師追趕不上,被其逃脫。
4月12日,季、楊兩部入陝平亂軍隊於商州會合,合兵一處兵鋒直指西安。同日,山西第四師進入兵員動員狀態!
13日,南京方麵終於傳出了確定的消息,前任民國臨時大總統孫文將在15日離開南京赴漢,行程安排為17-23日停留武昌,隨後乘坐京漢鐵路往河南開封。隨行者除上一次往湖北一行的宋教仁之外,還有宮崎滔天、伍廷芳等擁簇,陣容不可謂不強大。
消息傳出舉國關注,尤其是北京幾日之內連連傳出大總統府內那位心情一日幾遍,武昌引得舉國關注。
不過武昌李漢在接到南京知會之後很快便沒了關注的心思了,14日,整個川鄂聯合軍政府各部部長、副部長齊聚武昌,參加一場將會影響到軍政府未來很長一段時間發展與運作的會議。
“諸君,民國雖然已經成立,,但這不意味著革命已經成功了!恰恰相反,如今我們需要麵對的任務,應付的難題反而要比軍政府成立之初還有艱巨的多!”李漢站起身來率先開了個頭,“為什麽選擇在這個時間而不是軍政府成立之初、咱們這個領導班子建設之初召開。這一場會議是有很重的意思在裏麵。軍政府成立至今也有數月,這段時間是對諸君能力的一種考驗,也是對我施政綱領的一種考驗。所幸諸君沒有辜負軍政府的信任,更沒有辜負我兩省近億同胞的信任,這段時間來諸君的所作所為我盡收眼中,非常滿意。如今召開這個會議,還有另外一個原因包含其中。最近北京跟南京的舉動想必諸位都看到了,眼下北方那位欲要有所動作,而南京留守政府似乎也對我武昌有所期盼。無論有何種心思包含在裏麵,目前這局勢都注定了,眼下這一切對於川鄂十分不利。我們處於被動應付之中,這樣很不好!”
眉頭緊皺,李漢掃過會議室內各部部長及副部長,以及幾位身負重職的特殊人員。尤其是在張梅生、湯化龍、陳耀祖、蔣方震等幾人身上多看了幾眼。這段時間來他為了應付北京的裁軍令以及周邊勢力的聯合傷透了腦筋了。現在已經算是和平年代了,直接的軍事對抗已經不能再繼續的用出來了,自縛了手腳之後,再想應付南北各方敵對勢力的陰謀,他要費盡的心思,可就要比之前多出太多了!
自嚴格說來自去年八月便開始的舉國動蕩,至今已經已經上算是走近了尾聲了。陝西那邊‘陝甘總督’升允還在負隅頑抗,不過其部麾下大將馬安良等已經先後向入陝部隊以及北京傳遞出了停戰的信號了。從山西第四師傳來的動作來看,隻怕叛軍內部已經生出了變心了。升允離開了馬安良跟他麾下的回族士兵什麽也不是,這一點誰都知道,可歎這個愚忠清廷的蒙古老人卻還沒發現這一點,他的悲劇下場已經注定了!
就個人而言,袁世凱是這場革命的最大得利,他不僅因為革命得以東山再起,而且因革命風風光光地成了臨時政府的大總統。他是幸運的,許許多多因素成就了袁世凱“大總統”,比如他的能力以及手段。不過從無到有,從孤身一人到現在手握川鄂兩省大權的李漢也不輸於他多少,現在已經是公認的地方第一實權都督,北京裁軍令重點打擊的目標之一。
辛亥革命喚醒了民眾的民族主義情緒,中國最早的一代憤青正是在這個環境中成長起來,中國努力尋求自己在國際上的位置,卻沒有相應的實力作為依托,政治家對中國的國勢是洞悉無疑的,因而一再的卑躬屈膝,這是患了“軟骨症”的表現。而民眾呢,卻茫茫然不知所措,動不動“四萬萬民眾團結起來”,自信心極度膨脹,這恰恰又是得了“臆想症”。然而真當有人提出還要一場戰爭才能換來真正的民主與共和時,大多數人卻選擇了視而不見。相比較戰爭,他們更加渴望秩序,哪怕隻是一種被扭曲的秩序,或許在他們心中也比戰爭帶來的動蕩要好得多。
對於這一切,穿越者李漢無疑看的十分清楚。所以,麵對著北京的步步緊逼,他能選擇的手段要少得多,直接以戰爭回答是不可取的,至少袁世凱就職大總統才不過一個月,在其就職之初,任誰也不能否認,他一直表現的十分不錯,哪怕是裁軍令都得到了民間廣泛的推崇,認為其本人是一名合格的強權總統。
此時不過民國初立,舉國除了黨人都在期待一名強權領袖的出現,無疑袁世凱現在的表現符合其中的大部分要求,因此,李漢即便現在選擇以戰爭回答,也得不到省內多數民眾的支持。
李漢看向了胡瑞霖,怎麽說他也是川鄂明麵上的財政部長,雖說李漢對於年輕的陳耀祖更信任一些。
胡瑞霖會意,站起來拿起麵前早就準備好的幾張紙道:“目前川鄂兩省內財政狀況良好,聯合鹽業應城處一號鹽井的建成,以及四川新合並的自貢地區的鹽井,二月至今共計產出按軍政府新編製之公擔(100斤)為82萬擔,按照新製五分錢一斤售價,實際盈餘310萬銀元,分到軍政府手上的分紅約有240萬上下。除此外,香皂廠、糖果廠、麵粉廠、漁業公司等十七家官督商辦企業還有42.7萬銀元結餘,已經一並存入‘西部儲備銀行’之中!”
李漢點頭,看向了一旁的李東來,他是剛從四川趕過來的,麵上有些蒼白難看。因為在四川跟湖北推行的沒收旗人貴族產業的政策,在袁世凱就職前的三個多月中,李東來先後收到了數十次暗殺,其中真有兩次差點得手,為此他算是幫李漢背了個不輕的黑鍋,現在肩上又多了一處槍傷。
李東來會意站了起來,本來他這位情報司的負責人不合適出現在這種會議之中,不過這段時間清帝退位之後,不但滿蒙一幫旗人貴族在北方收買報社大肆攻擊他在四川、湖北的政策,甚至連湖北、四川內部的同情聲音都沒停過,軍政府之中,蔣方震、吳兆麟等高層都是不讚同這一計劃的,因此李漢今天才將他招來,一並讓這些反對的聲音知道,區區不過數萬旗人貴族這兩百多年間從四川、湖北聚集了多少財富吧!
一看到李東來站起身來,蔣方震等幾位列坐人員頓時臉上一沉,這段時間李東來.經常見報,罵他之人不絕於耳,幾人自然認得。
“自本年元月至今三月,軍政府累計查抄沒收反對分子財產可變賣之產業約為新製銀幣5452.7萬元,珍奇字畫、古董古玩等無法估量價值之物合計74.2萬件,其中唐代前古物24萬件,宋至明朝初期玩意38萬件,曆朝皇室真品、珍奇評估約9786件,珍奇贗品4012件!”
“嘶!”
雖然下麵不少人都知道軍政府因為抄沒兩省旗人資產大發了一筆橫財,但是任誰也沒有想到,其價值之高竟然高達這種程度。
蔣方震、湯化龍等頓時明白了過來,難怪麵前這位年輕都督能夠在鋪天蓋地的指責聲中依舊強勢的推行他的‘抄家令’,光是這一筆巨資就快抵得上中樞政府一年的財政收入了,難怪李漢麵對指責表現的如此漠視。
“繼續說下去!”李漢提前看過情報司上呈過來的報告了,當時恨得牙都快咬碎了,可想而知這筆財務到底有多少。索性這一次李東來做得十分不錯,據說下麵基本上手段用盡了,甚至連人命案都鬧出來了,這才將兩省內來不及逃走的旗人貴族產業都被盤剝了一遍,算是基本上刮光了油水了!
“是!”
李東來繼續念道:“除此外,珍貴金銀、瑪瑙、珍珠、翡翠、玉質、琉璃、寶石首飾約171箱,價值正在統計中,預計年末前將能完全統計出來。初步計算價值當在兩億元以上。除此外有房產、產業地契合計21.73萬份,可變賣之產業已算入之前的統計之中。除此外,旗人貴族尚有約折合七百到九百萬銀元存於洋人銀行,以德華銀行、匯豐銀行占大頭,希望軍政府盡力爭取!土地方麵,共抄沒土地約1012.31萬畝!價值無法估量!”
嘶...又是一陣齊齊的吸氣聲。
李漢冷笑著看這屋內一眾人臉上的表情,嘴角露出的笑容說不出的諷刺。在清朝統治時期,旗人資產尤其是貴族產業一直被認為是不下去皇家產業的另一巨大資本。不但大清例多次變更法律保護旗人資產,甚至康熙、乾隆時,還曾多次由官府出資,隻花費少量資產便從民間強行贖回旗人典賣給漢人的旗地、旗房。這一個轉手,又是一筆巨大的財富掠奪。雖說太平天國之後,餓死了不少底層旗人,但是真正的旗人貴族們卻依仗著清廷繼續魚肉鄉裏,這兩百多年來真正從民間掠奪的資本後世有學者統計不下數百億兩白銀,依李漢現在的親身經曆來看,這種分析絲毫不為過。
“還有人對軍政府對旗人貴族的相關政策有意見嗎?”
李漢不耐煩的敲了敲桌子,正在漢人這個民族,他隻恨這個民族的文明。一個民族幾千年來都被‘文明’這兩個字眼所蒙蔽,多少次失去拓土開疆的機會,多少次白白自己斷送了自己的種族跟國家。曆史數千年來,這個民族有太多的自以為是的文人、皇帝、官僚誕生,甚至為敵人歌功頌德,狗屁以德報怨,當真是令人傻眼驚歎,歎起品行之賤、歎起骨子之軟。(想起來東北那塊被砸的碑了,歎氣)以至於一次又一次的親手毀滅掉自己國家的文明,白白讓後人怒其不爭。
會議室內一陣安靜,所有人都明白這些數據所蘊含的意思。
蔣方震還想說話,隻是李漢眼睛掃過,他突然又想起了第一次跟李漢見麵時他親口說過的話,頓時麵上微微抽搐,低頭不語了!
“既然都沒有意見,那麽,就開始下一個話題吧!”
“革命勝利後,大冶鐵礦、漢陽鐵廠等資產要理清楚了,咱們雖說在日本人身上吃了個悶頭虧,但是該承擔的責任還是要承擔的。財政部最近不是接待了不少的想來軍政府退股的股東嗎?告訴他們,我們隻接受大冶鐵礦跟漢陽鐵廠的退股,凡是提到萍鄉煤礦的,都讓他們去江西找李烈鈞去。願意繼續入股的告訴他們軍政府歡迎,但是暫不接受新入股的選擇了。無論是重慶鋼鐵還是正在組建的漢陽鋼鐵,又或是鄖陽鋼鐵,雖說都屬於軍政府投資的官辦企業,但是該走的流程還是要按照一定的流程走。比如現在無論是重慶鋼鐵還是漢陽鋼鐵,甚至剛剛圈好地的鄖陽鋼鐵,都占用了很大的官地、礦山,這個好處跟上交的銀子比,是大大便宜了。前清的事情,咱們不便追究。但現在時代不同了,財產都是天下百姓的,不是軍政府一家的。所以即便是官辦企業,該交的錢一樣要交,而且不能少一分,有困難咱們可以稍微緩緩,不過事後是一定要交給財政部,最後轉為公共設施建設經費以及教育經費!”
李漢掃視了眾人一眼,“第一,三大在建鋼鐵集團現有用地,要全部按市價買下來,但應當允許用建設公債支付;第二,無論是鐵礦還是煤礦,都是國家財產。應該每年上交開采費。這也允許用公債抵付。從今以後,凡是用地、用礦都要照此辦理。不能搞無償使用,諸位以為如何?”
“都督英明!”
“胡部長,這就由你們財政部具體負責羅列賬目、估價,其他涉及到官股轉讓的也一並參照辦理。官辦企業若是沒有監督就會快速的蛻變,張之洞為什麽建不好漢陽鐵廠,鐵礦的問題隻是其一,真正的情況卻是漢冶萍少了太多的監督,這很不好。我會吩咐廉政公署盯著,發現一個殺一個,亂世當用重典,我就不信了殺一個止不住貪汙,殺一百還止不住,但是殺一千、殺一萬個還有敢伸手的!”
“請都督放心,我一定把這事辦好。”胡瑞霖立刻站起來應聲,他這個財政部長其實做的蠻不錯的。
李漢點了點頭,“財政部的建設公債先別急著扔出去,市麵上現在對於我們的實力跟信譽還存在質疑,短時間之內是走不通的,先緩緩吧!”
“是!”
今天的內部會議,財政跟軍事是大頭,並且財政遠在軍事之上,因此前麵全都是有關財政的問答。
胡瑞霖才剛坐下不久,陳耀祖便站了起來,這個年輕人這幾個月來在軍政府中得到了很好的磨練,現在身上已經逐漸彰顯一絲大氣,這讓李漢很滿意,連西部儲備銀行都交給他親自打點了。
陳耀祖翻了翻麵前的幾份文件,推了推眼鏡。他並不是以財政部副部長的身份發言,因為在內部會議中,都是由正級官員發言。別忘了他除了財政部的副部長身份外,還有西部儲備銀行行長的身份。而這一次,他正是以西部儲備銀行行長身份發言的。他站起來道:“過去一月,西部儲備銀行共印製三百七十四萬元儲備銀行券,其中庫存兩百一十萬元,市麵流通四十餘萬元,其餘多為固定本票。照目前的形勢來看,最多半年的時間,儲備銀行券將具備類似美元相同的紙幣流通及購買力。”
這一點不出李漢的意料之外,他點了點頭,中國最早出現的銀票不就是這樣嗎?實際上並不具備購買力跟相等的價值,但是出現之初也是因為大量金銀的攜帶不便,最後借助著市場跟能同金銀兌換的特性,最終成為了最早的紙幣。儲備銀行券現在不過是在重複它所走過的路線罷了。
“繼續說下去!”
“是,銀元方麵不存在問題。軍政府印製的銀幣含銀量十足,附近省份來漢商賈都喜歡將所帶金銀兌換咱們的銀元,銅幣也是一樣。隻是最近一段時間來,市麵上咱們印製的一分銅幣大量的失蹤,目前已有近八十萬枚消失無蹤,不在市麵上流通了。除此外這段時間來,儲備銀行收購舊製銅幣的行動也遇到了一些麻煩,川鄂兩省市麵上約莫流通舊銅幣近一千九百多萬枚,可是儲備銀行如今隻收購到約莫七分之一的量,加上大量一份銅圓的消失,導致市麵上的銅幣開始不正常漲價!”
陳耀祖皺眉報告道,因為市麵上的銅幣突然漲價,以及大量軍政府發行的一分銅圓消失的情況,最近一段時間,儲備銀行已經虧損了七萬多元,再繼續收購市麵上的舊製銅幣虧損還要增加呢!
“這麽說,是有勢力在對軍政府動手了?”
李漢眉頭一皺,看向了李東來。
“先生放心,東來散會後便安排手下精幹前去打聽!”
“嗯!”
李漢點了點頭,“川鄂樹大招風,這個節骨眼上不但中樞有可能對我們動手,甚至連周邊省份都有可能!大冶那邊還有儲備的15噸銅,回頭我令大冶那邊加急送來,先多印刷些銅圓穩定貨幣市場才是正理!東來,讓你手下放開去查,無論是省內還是省外勢力,查到一個給我端掉一個,若是有什麽強大的勢力在背後,必要時我會批準你調動特戰隊!”
特戰隊,全稱特別戰術小隊。是軍政府最近才成立的精銳特種編製。所有成員皆是選自曾經參與過‘上海一夜’的精銳士兵,目前已經擴編到了167人,暫時由他的警衛隊長盧三代為訓練,訓練項目除了營救、暗殺、強襲之外沒有別的了,是一支戰鬥力很不錯的精英小隊。曾經接受過一段時間的特種兵訓練的李漢親自參與製定了一些相關訓練章程,其中更有二十多名擁有三百五十米外狙殺能力的好手,在這個年代算是很不錯的神槍手了。
李東來眼睛一亮,他對特戰隊眼饞了好一段時間了,一直想將特戰隊劃入情報司內。不過李漢為了防止情報司的過分做大,拒絕了這個提議。最後他也隻能派遣幾個手下過去跟著學習,情報司有專門的暗殺小隊,不過人數隻有三十多人罷了。
“是!”
蔣方震在一旁坐了半天,他對這些財政上的事情拿不出主意,不過卻也很認真的在聽。
老實說,對於情報司的存在,李漢並沒有對他隱瞞的意思。如他所想的那般,蔣方震的確對這個類似於特務機構的東西不感興趣,甚至連帶著他在內部會議上將這些上不了台麵的卑鄙手段拿出來也十分不喜。不過聽了幾次之後就不再說話了,至少李漢沒有在一些問題上隱瞞他們,表裏如一的表現雖然有震懾下屬的意思,但也真得收攏了不少人心。
“據說北邊最近將要施行統一貨幣的相關政策了!”
蔣方震的不少同學、朋友都去了北邊,依附在袁世凱這顆大樹下,因此有些消息上,他也是蠻靈通的。
李漢點頭,這事袁世凱做的並不隱蔽,甚至根本沒有隱瞞外界的意思。前段時間據說在一次內閣的例行會議上,他已經就國內當前鑄幣、紙幣十分複雜,流通的中外貨幣在百種以上,規格不一,流通混亂,折算繁瑣,民眾積怨這些事情做出了指示,責令財政部盡快拿出相應的法案來。蔣方震會提到他,不無暗示李漢可能是北京政府要對付他的另一信號,李漢心中也認為就這件事情來說,最有可能的便是北京。當然,附近越來越走近的湖南、江西、安徽三省也不是沒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