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點了,董山指揮部裏死一般的寂靜,守守不住,走不能走,幾個留守的軍官每人臉上都掛著恐慌色。
吳佩孚不在指揮部內,自得了開封曹錕的回電之後,他便在榮道一的引領下出了指揮部到各處陣地巡視,以便鼓勵各軍死守董山陣地。
護國、軍的攻勢比預料中的稍晚了一些,八點一刻,當吳佩孚第四次將懷表放回懷中時,天空中轟隆隆的聲音重新出現,隻不過這一次卻不比之前那般,數十架飛機在天空中盤旋,一時之間竟宛若雷鳴一般。
“轟隆隆~~~”
“不好,是飛機,小心天上!”
不知道哪裏突然驚吼了一聲,接著董山陣地之上一陣短暫的慌亂,顯然安徽戰場上北軍第六師曾經遭遇的禍事這半年來已經傳遍了國內,為飛機這種據說是洋人才能製造的利器增加了許多新的臆想!
這一場在後世被稱之為‘護國戰爭’的第一槍--信陽之戰的並不是來自第十師炮兵的炮彈,而是來自天空之上飛艇和飛機投下來的炸彈,為了避免誤傷城內民眾以造成不利影響。護國、軍的航空部隊隻對各偵查到的北軍陣地上的永久性和半永久性據點進行了投彈和掃射,董山指揮部也在攻擊範圍內,盡管這一棟建築建設在山上不起眼的角落裏,但要防備來自山下可能的炮火還行,但來自天空上的敵人卻完全不會被掩飾所迷惑。很快,一架滿載炸彈的轟炸機便盯上了指揮所,一個俯衝飛過,打開機艙放出一組炸彈,雖然隻有兩枚命中指揮所附近,但半年來.經軍政府的炸彈專家專門研製的高爆‘航空炸彈’,是根據德國軍方轉贈的幾種爆破炸彈改造而成,僅兩枚就將那雖然使用了水泥但是卻沒有用鋼筋加固的董山指揮部炸得粉碎!
董山陣地上,北軍第三師的士兵都縮在戰壕或工事裏瑟瑟發抖,雖然上頭一再吹噓信陽城防固若金湯、董山陣地堅不可摧,而吳佩孚也是北軍之中少有的不貪墨軍資全資將上麵撥來的軍款用於修築信陽城防的將領。但是北軍第三師的士兵在接觸到了來自天空之上的攻擊時,才明白了原來報紙跟長官宣傳的厲害玩意竟然是這麽一種東西。先不說董山陣地上的那些半水泥、半土木搭建的工事對於高爆的航空炸彈有多少的耐受力,單單隻是無法還擊被動挨打這一點就足夠令北軍士兵憋屈的了。往往一處出現了密集的槍聲,立刻就有一種帶著機槍的飛機來對地麵進行掃射,幾次之後士兵們或蹲或逃,本來被期以重望的陣地工事非但不能提供庇護,反而在來自天上的敵人轟炸之下紛紛被擊潰,也難怪守軍的士兵士氣衰落的厲害。
吳佩孚的擔心很快得到了驗證,隨著護國、軍陣地上的重炮怒吼起來,在航空炸彈跟和重炮炮彈的重點關照下,凸起在陣地上的那些個火力點,都被精確地摧毀。一些躲在戰壕裏防守的士兵也沒有幾個能活著逃出來,即使逃出來也逃不過空中的掃射。其他戰壕裏的北洋軍士兵,麵對如此景象,心早就涼了半截,抵抗的勇氣自然又少了很多,很多人都在猶豫,要不要逃跑?可是頭頂的飛機掃射這麽厲害。逃跑恐怕也是死路,還是再等等看吧。很多士兵放下了手中的步槍,反而雙手合攏,口中念念有詞,祈禱老天保佑。
硝煙還沒有散盡,士兵們驚恐地發現,對麵護國、軍陣地上傳來了隆隆作響的怪物。離得近了才看清楚竟然是火車,不...是一輛隻有六列的怪模怪樣的火車,在鐵軌上快速的試過並且不斷的對沿線阻擋的北軍陣地進行轟擊,一些發現不好妄圖去扳動鐵軌的士兵也給這怪模怪樣的列車兩側的機槍打成了漏鬥。而北軍的子彈根本打不穿它的裝甲板,隻能眼睜睜的看著那車頭特別撞上了加固鏟板的裝甲列車一下撞開了北軍假設在鐵路上的攔木等,一邊向兩旁的士兵掃射,一邊朝董山後麵的信陽開去!一群士兵茫然不知所措,隻是胡亂地或朝天空開槍,或對著莊家列車開火,卻絲毫不能撼動半分。後麵為數不多的火炮陣地早已被摧毀了大半,僥幸躲過空襲的火炮也沒有任何炮兵去操縱。
董山,失陷已成定局!
相比之已經打響的信陽戰役,河南另一路戰役卻比預計晚了一些。約莫在信陽戰役打響了幾個小時後,天已經是大晌午了,第八師這邊才在馬榮成的指揮之下經過了連夜的行軍,前頭部隊已經基本衝入南陽境內,沿路擊潰了數股河南守軍。
此時,距離南陽城尚有不足十五裏,衝的最快的卻是新近歸屬第八師指揮的一個坦克營,準確說是戰車營。因為坦克這個詞語至今還未誕生,而作為率先使用了坦克這種先進陸軍武器的國家,中國有資格為這種武器命名。於是李漢大筆一揮,直接書上了‘戰車’這個簡潔明要的名字。
“大帥他老人家總算是想到咱們,終於可以離開四川了...”一個壓低了的聲音抒發出了某種被壓抑了許久的快意。
“可不是,我是第一批調往四川培訓的。去年四月就到了那個鳥不拉屎的地方,一待就是整整一年,除了每天識字、學習就是體能訓練,一開始沒那麽多油,三五天才能拉出來開這大家夥轉悠一圈,嘿...這一會可總算是到了咱們露臉的時候了!”另一個聲音嘀咕幾句,是個臉上塗滿了機油的年輕人。
“就是故障太多了,幸好培訓的時候有學過修理!”一個鼻音濃重的年輕人接了一句。
旁邊另一人從停靠在不遠的六輪卡車上拎下來一桶汽油,“這見鬼的東西真是油老虎,咱們這一路跑得飛快,可已經添了五回汽油了!”
隊伍中有說有笑的,似乎完全沒有注意到他們已經到了北軍十二師的眼皮子底下一樣。
這個隊伍是由九輛卡車跟三十二輛規格不一的戰車組成,編製李漢完全照搬的後世共和國的陸軍編製。即一個戰車排是3輛戰車,一個戰車連是3個戰車排加1輛連長車共10輛,一個戰車營是3個戰車連加2營務車共32輛,一個戰車團是3個戰車營加2輛團務車共98輛。到目前為止,以軍政府現在的根基窮一年之力也不過組建了兩個戰車團,不提戰車團的成員要學會駕駛,要精通通訊、維修,要識字、要懂得機器設備的使用,要會裝投彈、要懂得看經緯度跟天位分辨方向等等,幾乎每一個戰車團士兵的培訓周期最少也要達到半年,光是花費便足夠培養一個班甚至更多的普通步兵了。
不過雖然心痛,李漢卻知道這戰車乃是未來陸軍的主要武器之一,更是衡量一個國家陸上霸權的基石,所以軍政府一直都沒放鬆對戰車的製造跟戰車士兵的培訓。
李漢曾經考慮過繼續隱藏戰車這一利器,不過隨著一戰的臨近,他忽然心中又有了新的想法了。底牌攥在手上一直沒人知道並不是防賊最好的方法,更好的方法乃是讓惦記你家產的賊知道你家裏喂了隻會咬人的凶惡看門犬,想偷你東西時才會因為有顧慮而遲疑、而忌憚。
何況英國國內已經早早有了設計坦克的方案了,雖然隸屬英國陸軍的發明家兼戰地記者厄內斯特•斯溫頓這位坦克之父已經倒在了軍政府海外暗殺團的手中,福斯特有限公司(一家英國本土拖拉機公司,曆史上製造了第一批英國坦克)也遭遇了調查局在英國資本的阻擊而步履維艱。不過英國陸軍部早早已經有了製造一種陸地軍事武器的想法了,並且在這個世界第一強國國內,不乏擁有此類想法的其他發明家。可以說盡管李漢根據後世的資料加調查局收集的一些情報提前清除了一批歐美科學家跟發明家,但估計等到一戰在歐洲大陸的軍事行動受挫之後,歐洲一些國家內又該有聲音提議製造戰車了。
與其被動等人,李漢更願意將局勢掌握在自己手中。一戰待近,若不好好利用手上這一利器為自己謀奪更多的利益,他這個政客兩年來的學習都算是白學了。
也因此,無論是基於在最短時間內摧毀袁世凱所掌握的力量,還是待價而沽,被他遮掩了這麽久的底牌都到了該亮出來的時候了。
軍政府如今擁有的兩個戰車團,李漢調了一支往陝西,另一支則是經鐵路跟水運運往襄陽,山西跟河南將是他計劃中戰車的第一個試驗場!
“好啦,都別墨跡了。這一次營長讓停下來是讓咱們檢查一下戰車、補給燃油,可不是讓你們打諢、聊天的!”
從旁邊停著的一輛連長車旁漏出一個人頭來,不悅的訓斥了一句。
“連長,咱們也不也是實在在車上被顛的受不了,馬上就好...馬上就好!”
“別磨蹭了,方才卡車隊那邊說了,後麵的戰車二、三營距離我們隻有不足十裏了。大部隊跟咱們現在隻有半個小時的路程,該做準備了!”
訓斥完眾人,連長掏出懷表看了眼時間,“我們比預計晚了一個多小時,不過總算是搭建好了這一處臨時飛機停駐點。營長已經給後麵的大部隊拍電報了,各自分散開警戒,等後麵我們的航空中隊到來,我們將是第一波對南陽發動攻擊的主力!”
正說話呢,戰車營的營長走了過來,“十二師不知道我們的實力,很可能會派兵過來試探我們,全體都有,三分鍾內結束休整!”
隨著營長的一聲令下,從各處戰車後鑽出來數十身影,戰車內也陸續下來了不少人,不過大家並沒有列隊,而是直接奔著前後的戰車排列整齊,以方便在第一時間進入戰車內。
看著各排逐漸集合起來,營長把幾個連長單招到一旁,掏出一份作戰地圖對著眾人說道:“這一次可是我們戰車部隊的首戰,所以諸位可別嫌我羅嗦,有些囑咐趁現在還有些時間,我還要再多羅嗦幾遍。根據情報南陽駐守北軍第十二師一個師,前頭十五裏就是十二師的陣地,我們戰車營將在航空中隊之後作為作戰主力投入戰鬥。信陽那邊第十師已經打開了局麵,根據新收到的消息,董山戰場已經進入掃尾,我們的兄弟部隊第十師已經朝著信陽城大踏步的前進了。團長下了死命令,咱們戰車團這一年來躲在不為人知的地方接受苦訓該到見成果的時候了,不鳴則已一鳴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