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增新等一行人進了京城,並沒能獲得多少時間,能在京城內自由的逛多久。
很快一陣噪雜聲,一隊身穿藍灰色軍裝的數名騎馬軍官的帶領下找到了已經走到西長安街的楊增新等。
為首的年輕軍官對著他們看了一陣,詢問道:“對麵可是楊督軍屬!”
這邊回答:“正是!”
得到了確定之後,那邊軍官下了馬,恭敬上前見軍禮道:“卑職見過楊督軍,我等屬京畿衛戍部隊,接外交部呈令,請楊督軍先往外交部暫時休息!”
楊增新爽快的答應了,“有勞將軍帶路了,不知道將軍該如何稱呼?”
“不敢,楊督軍高看在下了,卑職陸雲錦,國防軍陸軍少校!”
“果然是英傑出少年,那老夫便作老一些,喚你一句陸少校了!”
“輕便!”
陸雲錦一揮手,他所屬的隊伍立刻便換了陣型,將楊增新十餘騎跟馬車護送在了隊伍中,往外交部行去。
一路上楊增新有心與他多聊兩句,隻不過他很快發現了這個叫做陸雲錦的年輕人不好對付,一旦楊增新問到有過國防軍跟大總統還有京中最近大事的話題,他不是沉默便是果斷稱不知,人雖然表現的恭敬,但看得出來對楊增新等未嚐沒有戒心。
外交部跟內閣各部一樣,同在鐵獅子胡同內,這麽大的陣勢,隊伍剛過了鐵獅子外圍的審核進入,就驚動了內閣各部,陸軍部總長段祺瑞便是其中之一。
隊伍很快被陸軍部派出了幾名軍官給攔住了,帶頭的一位段祺瑞的心腹,陸軍部下屬軍學司司長徐樹錚。
“等等,你們這是...”
“回徐司長的話,卑職等接外交部命令,迎接來京的新疆楊督軍前往外交部暫歇!”
徐樹錚麵上猛然變了色,最近這段時間來中央一直都在推行削藩,雖然表麵上看來從未對北洋係跟段祺瑞他們下手,但實際上卻已經兩次對北洋係動了刀子。張、孟兩人是袁世凱時代任命的奉天督軍兼吉林督軍跟吉林護軍使,兩人被中央借口拿辦,北洋係在東北關外的影響力幾乎被鏟除一空,這是明麵上的刀子。暗地裏,你道為什麽最近中央沒對中央馮國璋開刀,那是為了分化北洋係的實力。段馮二人在袁世凱時期便逐漸走向了對立,最近幾個月又在李漢的刻意挑撥跟打壓之下,兩人雖然明知他打得什麽主意,但是之間的矛盾實在是太多了,最終還是走向了分裂。
這些完全在李漢的意料中,馮國璋是今年五月他任命的江蘇省長,他的心腹王占元也被李漢一並任命為江蘇護軍使,失去了沿海跟靠近上海幾座縣城,但實際上卻成為了北洋係現在唯一掌握地方財政的大員。他不似山東、直隸、河南一帶正在不斷被李漢揮舞著軍餉分解並打散派遣各處的原北洋第一軍主力,他的第二軍雖說也在護國戰爭中遭遇重創,但第二軍現存的近三萬兵力卻不受到中央的軍餉約束。也是因此,段祺瑞等自然都打上了江蘇的主意,幾次往江蘇派遣了心腹想要分享甚至控製江蘇的財政,都被馮國璋強行驅逐了。雖然雙方現在還沒徹底撕破臉,但基本上也差不多了。
也因此,段祺瑞現在對新總統是十分不滿的,前段時間更是借口徐樹錚有才,提案要請他來做陸軍次長,遭到了李漢的斷然拒絕,為了這件事情段祺瑞甚至一度威脅要辭職,險些釀成了中央跟北洋係之間的第一次直接碰撞。徐樹錚作為段祺瑞之心腹,這段時間來一直幫他關注國內的局勢,這段時間來前後三位地方封疆大吏派遣使者向新總統表忠心。現在新疆督軍楊增新更是親自趕到北京來了,這背後的意思,就算是徐樹錚對政治懂得不多,也多少明白些。
當下腦袋一轉,他便有了主意,攔下來道:“原來是楊督軍的車馬,正巧陸軍部有些關於新疆俄人擾邊的情況知之不詳,也好借這個機會詢問一下。你去跟外交部說一聲,就說我先陪楊督軍往陸軍部述職了!”
“這...”
那陸雲錦眉頭一皺,“徐司長,這不符合規定!”
“我說符合就是符合!”徐樹錚什麽時候脾氣好過,當年他都敢直言跟袁世凱頂撞,現在哪裏還會在乎一個小人物的話,當下冷言道:“你若是怕擔當責任,便叫上一人先去外交部說一聲,陸軍部跟外交部隻隔了兩個院子,我帶楊督軍述完職,便親自去外交部找陸總長解釋!”
陸雲錦見他擋住了隊伍不能前行,隻能應了下來,任由他將楊增新的車隊帶走,自己親自前往外交部解釋。
“看來,這京城裏的局勢也不想我所想的那麽穩當。正好,大總統到底新掌國權,根基並不穩妥。有北洋這些大魚擋在前麵,我未嚐沒有機會!”
馬車裏,楊增新將徐樹錚等人的對峙聽得清清楚楚,心裏已經有了算計,這才沒有拒絕先前往外交部的意思。他卻是有心,想先掂量一下,看看當年掌握中央的北洋集團,現在還有幾份力量。
“還請楊督軍多多見諒,耽擱了你去外交部的行程!”
“哪裏哪裏,楊某抵京述職,陸軍部是早晚要過來的,不分先後...不分先後!”
被徐樹錚攔下了馬車邀請之後,楊增新並沒有表示反對,他見也到了地方,命令隨他前來的護衛在陸軍部外守軍的引導下先行去了別院暫作休息,按照規定他們隨後將被安排到郊區的軍營駐地,改由京畿衛戍部隊派人保護他的安全。
徐樹錚雖然沒能得到李漢的批準,做上陸軍部次長。但是他是段祺瑞的心腹,經常徹夜留在陸軍部內辦公,對於陸軍部內各部門最是清楚,由他領著一路更是沒人阻攔,直接到了陸軍總長段祺瑞的那間並不多大的辦公室外!
“咣咣!”
他伸手敲了兩聲門,屋內傳來一聲低沉的男音,“進來!”
徐樹錚做了個請得手勢,引導楊增新進了段祺瑞的辦公室!
“是小徐啊,你們坐!”
段、楊二人本來沒有見過,所以徐樹錚引領楊增新進來的時候,他隻是抬頭看了一眼便低下頭去繼續辦公了。徐樹錚隻好開口解釋:“總長,新疆楊督軍抵京述職,我在外麵遇見了楊督軍,現在請他前來一敘!”
“哦?”
段祺瑞聞言立刻放下了手上的工作,抬起頭看了楊增新一眼臉上立刻堆滿了笑容,起身迎上來道:“原來是楊督軍,失敬失敬。段某沒有想到楊督軍會在這時前來京城,準備不足之處多有得罪了!”
他拍手喚來一名副官,命其去準備茶水,自己轉過頭來親自招待楊增新,態度很好。
楊增新抱拳跟他見了禮,道:“此次突然來京也是無奈,俄人自去年來持續擾邊,僅僅今年來便有九次之多,俄軍幾達三千人。楊某雖然在新疆數百萬百姓的支持下,悉數將擾邊俄軍擊退,然傷敵一千自損八百,我們也損失了不少士兵跟軍械。在黑戈壁,黑喇嘛的活動越來越活躍,種種跡象都顯示,俄人跟日本人先後都向黑喇嘛勢力提供了軍械支持,四月噶爾木突然出兵黑戈壁,新疆新招募不久的維吾爾騎兵營迎戰,全軍覆滅之下也隻是重創噶爾木部。這次來京,鼎臣其實是來向大總統跟內閣請求,希望能夠盡快撥些軍款武裝我邊疆,否則空有邊疆失守之危!”
他這話雖然多數都是真實,但也不盡。至少段祺瑞是不相信,隻是卻跟著點了點頭,安慰:“正因地方有諸位的努力,才不叫列強虎狼奪我河山,損我主權,楊督軍辛苦了,軍械的事情,我們會盡快張羅,定將給你一個滿意的答複!”
“如此,鼎臣便代新疆諸將士,向段總長說聲感激!”
“份內之事!”
兩人你來我往的客套了幾句之後,段祺瑞本來就不是喜歡廢話的人,自然便入了正題道:“遙想去年,袁總統尚在的時候,新疆也是俄人犯邊、外蒙的那些喇嘛兵們南下鬧事。不過當時袁總統顧及楊督軍坐鎮地方才能對陰謀小人起到震懾作用,所以督軍請求軍械跟軍餉的電報發到,便命令我們著手準備!如今卻有些麻煩,要督軍親自赴京,陸軍部的兩位次長都不在,而且還要向李大總統提交申請,可能會耽擱一些時日,希望不會影響到新疆穩定吧!”
這段十分露骨的話似乎不該從段祺瑞這位陸軍部總長口裏說出來,楊增新一直半眯著的眼睛一瞬間也大了不少,旋即又恢複了老樣子。他到底是官場老人,模棱兩可的回答道:“我來之前新疆局勢已經稍顯平穩,但是內憂外患不除,新疆一日不得安穩,自然是越快越好。不過政府新立百廢待興,中樞有些困難可以理解,全賴大總統跟段總長們!”
從段祺瑞的客氣態度中,他認為自己已經摸到了一些北洋集團現在的實力,恐怕已經衰弱的厲害,否則,想他這種偏遠省份的督軍,是很難得到這些禮遇的。段祺瑞的性子他多少知道一些,身為一省督軍,過去他少不了要跟陸軍部打交道,能讓生性高傲的他放低了身價跟自己說話,看來正如他想的那樣,北洋集團已經無力再從那個年輕人手裏奪回中央大權了。
而以他的政治眼光,他不認為那個年輕人會放過仍不死心的北洋集團,日後少不了要敲打甚至直接出手對付這股勢力...不立圍牆下是官場站隊的精髓,他心裏已經隱隱覺得,日後還是少跟北洋走近,免得受了牽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