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29日,一支規模很小的艦隊借著夜色駛入了上海海軍部新劃出的軍港之中。沒人知道的是,四天前,一艘載重六千噸的德國貨船滿載魚雷,從武昌駛出隻在上海稍作補給,即駛向了北方熱河省小港錦西港。這艘仍掛著德國國旗,名義上往來南北運輸地方特產的商船已在一個月前被德國洋行變賣給了中國,用於為海軍補給物資。
8月2日,總統府以正常軍事換防為借口,將駐守上海的兩個旅增加到一個整編國防師,同時在上海至杭州至寧波一線的駐軍增加到三個整編師,並在蕪湖重新部署一個主力師,目的雖不甚明朗卻驚得江蘇馮國璋部連續幾日擔驚受怕。
8月5日,臨時大總統發布八月以來第四號總統令,以組織軍事會操檢閱,命令調集四川第四師、湖南第十三師、安徽新編第二十五師、陝西新編三十三師整整四個師前往直隸保定,並宣布將在九月舉行民國成立之後第一屆‘保定會操’,以親自巡閱國防軍編製之情況。沒人知道的是,在前一天總參謀部跟大總統檔案夾裏,都增加了一條簡短的信息---第六、七航空中隊編練完成,一支暫定駐守南昌,一支尚在湖北等待飛行員前來接收。
8月7日晚上8時正,奧地利使節弗拉基米爾•馮•吉斯爾男爵,代表他的國家向塞爾維亞政府遞交最後通牒。由於戰略上的原因,日期和時間都是事先決定的。八天前,法國總統雷蒙•彭加勒和總理勒內•維維亞尼,巡航到聖彼得堡作國事訪問。他們預定在8月7日下午4點-6點開始返航,貝爾希多爾德想在他們開船遠離海岸之後作出他的要求,以便打一個時間差,令協約國之間無法在第一時間進行協商。
奧匈帝國隻給塞爾維亞留出了四十八小時的應對時間,奧地利大臣擊敗和摧毀塞爾維亞的決心十分堅決,致使他的最後通牒排除了進行談判和平解決爭端的絲毫可能性。十一項要求中最苛刻的是奧匈的軍隊是可以在塞爾維亞自由進出並由奧地利的官僚幹預薩拉熱窩的陰謀的調查。鑒於奧地利對阿皮斯及其黑手黨裝作不知的作態,這種幹涉塞爾維亞的內政,是奧匈帝國的蓄意挑釁。塞爾維亞政府高層讀罷後無不麵麵相覷。眾人一致認為,奧匈最後通牒措詞之嚴厲,條件之苛刻是前所未有。接受了這些條件幾乎等於亡國,而拒絕則必將意味著戰爭。塞爾維亞畢竟隻是一個小國,以弱博強,勝算不足。當下塞爾維亞國內高層立刻陷入了混亂。
因為日本政府對歐洲局勢的關注,奧匈帝國向塞爾維亞遞交最後通牒的情報在第一時間被日本駐奧匈帝國公使館傳回了日本國內。盡管因為時差的關係,日本政府接到消息的時候,已經到了第二日的午飯時間。然而,日本人奠定了明治維新基礎的出色高效率,令日本政府高層無視了可口午餐的誘惑,日本新內閣成立以來的第二次五相齊聚的禦前會議召開。
也許是文化跟曆史的不同,西方推崇議會,而東方更推崇強人政治。中國是這樣、泰國是這樣、日本也是這樣。在明治時期,這種五相禦前會議幾乎就是一個形式。明治天皇和幾個元老私下碰頭,就能決定國家的方針大政。五相的禦前會議在明治時期名義上是內閣最高權力會議,實際上卻因為明治天皇根源老牌的強勢,雖然體製崇高,但是也不過就是走個形式。這種局麵到了大正時代終於有了變化,自從大正登基以來,這位留著普魯士式大胡子的天皇,卻沒有他父親那樣的控製能力。平時話就少,對於國家大事的興趣,也似乎沒有他父親那麽濃厚,所以在大正的時期,政府和議會反而是最活躍的。當然,如果曆史沒有李漢這隻蝴蝶隨著軍部的崛起和國家的法西斯化,政府和議會又處於了絕對的弱勢地位。現在這個時候,五相禦前會議,卻是真正能夠決定國家走向的最重要的會議。
第一個在這個莊嚴場所慷慨陳詞的自然就是陸相鬆方正義,這位原本跟山縣有朋齊名的長州藩元老曾經主持過日本金本位改革,但因為對國內議會跟資本家過於嚴酷,不但得罪了國內各財閥,也得罪了不少的貴族大家,加上山縣有朋跟伊藤博文為了爭奪對陸軍的影響力,聯手將他打壓了下去。現在他外表看上去不過是一個老得連身體都挺不直的老人了,他之所以能夠出山,還是大隈重信希望能夠借他之手打壓並控製部分陸軍的力量才請他重新出山。
鬆方正義道:“這個機會絕對不能錯過,這是國運的轉折點。歐洲強國之戰在即,帝國乃是英國之盟友,自當有理由承擔更多的責任。我認為國內不可錯過這次機會,海陸軍諸位都要配合。我提議待歐洲宣戰後向德奧國宣戰,帝國趁機出兵膠州灣,一來中國素來富庶,二來山東又有德人多年經營,不比滿鐵多年辛苦維持收獲差多少;三來也可趁機占領德國在太平洋中所有屬地!”
他是個謹慎的人,並沒有提到在東北用兵。這個時代的中國在日本國內尤其是政府高層之中的地位還是非常高的。支那這種稱呼雖然早就誕生,但多數流傳於粗鄙浪人之口,若是沒有蝴蝶效應,恐怕一戰之後日本吃飽喝足發展壯大,便再也不會將之中國放在眼裏。現在的中國在日本眼中雖然也是肥肉,但肥肉的主人還沒死,還有反抗的能力。日本高層普遍擔心中國雄厚之國力,尤其近代以來袁世凱的北洋新軍具日本教官考察,便發現實力不差國內乙等師團。麵對現在擊敗了袁世凱新總統,謹慎的鬆方正義雖然沒有公然反對寺內正毅、大島義昌提出的出兵東北,卻也並不讚同。
神色冷漠的大隈首相“唔”了一聲,皺眉說道:“貴官的意思,是不是陸軍已經做好了迎戰的準備?德人與中國新總統走近,從中國發回來的情報也顯示了,德人有向中方移交膠州灣的意思。帝國要謀奪膠州灣,恐怕還要麵臨中國之敵視。列位有考慮過同中國開戰的準備嗎?”
鬆方正義是他請出山來對付山縣有朋插手背後控製內閣的人選,兩人之間也算是利益相同,所以之前有過交流。首相大人自然明白,鬆方正義是不讚同放棄在歐戰打響時同樣在遠東日本也要再打一場大戰的。盡管,他本人隻是擔心帝國財政問題,從來未將中國之新編國防軍看在眼裏。首相大人這麽問,態度已經十分明顯了。既然不讚同向東北擴張同中國開戰,那麽向山東擴張同中國開戰有何不同?
“這...”鬆方正義微楞,旋即反應過來,看了一眼端坐當中臉上毫無表情的大正天皇,才道:“打膠州灣,我們有借口!”
“鬆方元老所言極是,首相大人,三年前我國剛同英國簽訂第三個同盟協約,一旦歐洲開戰,我國即可援引合約,有著足夠的理由出兵對付英國之大敵--獨國。屆時無論中國還是米國、露國抗議,也有英國人的支持。”七月底才在西園寺公望跟大隈重信的扶持下,接替兼任外相的大隈重信就任外相的加藤高明揚聲讚同,他是大隈重信內閣中資曆最不足的一個,自然渴望能在天皇麵前有所表現。
隻聽他沉聲道:“這次帝國大軍出動,必須要以英日同盟為基礎!沒有邀請,是很難有名義的!國民的支持度也會有問題。陸軍是天皇的軍隊,是堂堂的義師,不能沒有名義就動員數萬甚至十萬以上的大軍發動大規模的作戰!所以,在下不但讚同鬆方元老的意見,還希望陛下及諸位允許我隨後拜訪英國駐日公使,以便同英國達成諒解!”
加藤高明是西園寺公望公爵元老一係的英美派政治家,擔任外相之前長期任職日本駐英國的公使,因此本人雖然也是擴張派卻比單純的擴張派更注意國際影響。
並不是正統海軍係出身的海相八代六郎嗡著聲開了口,“海軍僅能提供有限幫助,自一月以來海軍捐款已經斷去,財政也少了大半,如今過半軍艦上的士兵都缺失兩個月以上的薪水!”
這個為官清廉正借著‘西門子案’對日本海軍高層進行大刀闊斧整改的男人,雖然得罪了海軍係井上良馨和東鄉平八郎兩位海軍元老,但現在已經通過了種種手段在海軍內部確定了自己的威望,目前可謂是掌握了海軍大半的權力。他並不是反對侵占山東,恰恰相反,他是最堅實的好戰派之一。隻是,最近幾個月來國內國民不再對海軍捐款,財政也大肆削減海軍經費,減少海軍新艦造艦計劃,已經令海軍傷了元氣。八代六郎這是以退為進,逼迫內閣增加海軍經費。
大隈看向藏相,他搖了搖頭,“陸軍部要動用多少軍隊?海軍需要多少經費?財政去年赤字已達七千九百萬日元,今年尚有兩筆到期債務需要向米國支付。”
“財政還能撥出多少經款?”
屋內突然傳來一個說話聲,很沒禮貌的打斷了藏相的話,眾人看去,齊齊一愣,連忙跪伏行禮,原來是大正天皇插得話。
“回陛下聖諭,如果暫停了對中國、革命黨的一筆貸款,財政可擠出一千七百萬日元,再多一些將會引起赤字,臣下擔可能引起國內民眾米亂!”
藏相跪伏在地上,頭也不抬的回答道。
“一千七百萬...”大正天皇口裏念叨兩句,突然起身...連隨身攜帶的白玉圭都沒拿,徑直離開了屋內,他的近侍官也不知道天皇又是發了什麽神經,但是礙於天皇的威嚴,隻好低頭跟幾位置了一禮,立刻拿著衣角小布追了上去。
隻留下屋內幾人麵麵相覷不知該說什麽,良久,首相大隈重信才咳嗽一聲,見怪不怪的繼續道:“陛下連日操勞國事,想必已是辛苦。我等臣子理應當為國盡忠,以解神明之憂!”
諸位皆然。
他看向藏相,“中國國內傳來的種種都顯示,新總統並不是易與之輩。帝國要在接收獨國在山東的權力,必然將跟中國產生衝突。中國人的軍隊雖然訓練不精,但在德人的武裝之下,戰鬥力十分可觀,至少那戰車跟飛機,帝國都還在研製之中。財政上,一千七百萬恐怕遠遠不夠。”
他又看了一眼八代六郎,這個新海相將海軍元老悉數得罪,現在正需要一些軍功,以防止海軍內元老勢力鋌而走險對付與他。相比陸軍部,他其實才是最好說服的人。大隈重信沉吟了片刻,“新任三井合股公司理事長團琢磨與我有些交情,我建議日後山東的部分德人興建的廠礦不妨交與三井財閥打理,以此向三井銀行拆解一筆資金,用於補充海軍部軍費,諸位以為如何!”
鬆方正義幾人臉上各有表情,大隈內閣執政黨包括立憲同誌會以及非政友會派的立憲國民黨、中正會,在議會共占165個席位。山縣有朋等元老當初扶他上位,就是希望借他之手壓製政友會和解決不受歡迎的陸軍增編兩個師團的問題。可惜,幾位元老卻沒想到。大隈重信上位之後便跟三井財閥有了聯係,盡管現在雙方之間的默契並不深,但從他提議向三井銀行借款,用在山東獲得的部分利益做抵押便可以看出,他並不甘願被山縣有朋等元老控製,做個傀儡。
其餘四相中,陸相鬆方正義雖說也是陸軍部元老,但卻跟山縣有朋有些矛盾;八代六郎代表的是海軍,自然不可能跟陸軍部的幾位元老有好交情,也是沉默不點頭。藏相是貴族院的人,而元老派雖然在貴族院有很重的勢力,但藏相卻是皇室貴胄的人,跟幾位元老也不見得多交好;隻有外相是西園寺元老直接扶持起來的人,但西園寺公望雖然也是九元老之一,卻先後被山縣有朋打壓倒閣幾次,兩者之間的矛盾也不少。說來諸位也都是將大隈重信看作山縣有朋的親信加心腹,誰也沒有想到,新首相竟然敢忤逆山縣元老的意思,向一直都在渴望染指國家政權的三井等財閥示好。
陸相沉默了一陣第一個表態,“然,可行!”
海相更是直接,“政府拖欠之軍餉一至,我海軍諸將士必士氣如虹,正是為國建功之刻!”
外相的態度模棱兩可,“這事還要貴族院跟天皇陛下的支持!”
藏相也差不多,“政府雖有財政之厄,也早有向民間籌款之先例,但向三井銀行貸款之事非同小可,我看還要謹慎!”
兩人雖然沒有明確表示讚同,但也沒有立刻反對。
大隈重信知道有戲,便點頭道:“諸君與我都是為我帝國之未來,相信貴族院跟諸位元老都會答應下來。帝國對獨國宣戰勢在必行,膠州良港乃我海軍西進中國大陸的最佳選擇,山東更是富饒之土。我會隨後指揮在華公使日置君,由他代為向新總統轉達我帝國的意思,倘若他要知趣倒也罷了,若不知趣,好叫他知道便是贏了袁世凱的幾萬軍隊,也不敵我帝國之武士。不過外相方才雖說也是有理,一來帝國如今尚未走出‘日露戰爭’的陰影,財政十分困難。二來中國與米國走近,米國持有我國大量外債,帝國不便過分得罪米國。所以,這一場仗不宜過大、過久。帝國布國威於天下的道路是漫長的,前番大島君同寺內君在滿蒙之動作,已叫英國對我們十分不滿。英人百年拓土海外,已成日不落帝國之勢,聲勢遠在帝國之上。帝國不宜得罪此等大敵。正是因為這樣,我們才需要取得英國的諒解和合作。不然我們的舉動隻能推動英國去支持中國,抗衡我們國威的擴張。那時雖然軍隊付出了犧牲,但是卻不會有太大的成果!現在英國需要我帝國勝過帝國需要他們,遠東和太平洋的海權需要帝國協助他們維持。若是幾年之前,恐怕歐洲開戰之後,英人必邀請我國出兵山東,但現在英人也在拉攏中國,可能產生變化。所以,我們還要主動出擊。有勞加藤君,一旦歐洲傳來宣戰消息,便請你立刻前往英使館,同英公使密議出兵中國。此次出兵,必須要以英日同盟作為基礎!”
“嗨!”
自己的提案得到了通過,外相加藤高明自然十分滿意,當下立刻應了下來。
“滿蒙方麵...”藏相遲疑的提點了一下,示意幾位千萬莫要忘記滿蒙。
鬆方正義低頭不做聲,八代六郎也隻坐正姿勢,像是沒有聽到。煩心的事情,滿蒙是個麻煩的問題,所有人都可以逃避,但作為首相大隈重信無法回避,他硬著頭皮道:“滿蒙事關我大日本帝國之生命線,尤其東三省,必不可失。中國那位新總統在東北推行剿匪,累月來已擊斃、擊潰、俘虜土匪、馬賊不下六七萬人,其中不乏為我帝國工作之義士,已是損傷我帝國之利益。然滿鐵守備隊曾作出威脅,卻未得到中國之補償。帝國諸位義士曾與中國之軍隊在奉天短暫交火,中方回擊態度十分強硬,參謀本部諸位認為,一旦出兵,恐將全麵開戰,再釀日露戰爭之禍!”
盡管日本國內都不認為中國有成為露國第二,在東三省跟帝國再打一場‘日露戰爭’的實力。但麵對中國的革命新軍,日本國內謹慎的認為,一旦開戰可能會比‘日清戰爭’時的損失多出幾倍,帝國至少將為之付出數千萬的軍費,這些都不是日本現在糟糕的財政可以承擔的。而且這些還都不是關鍵,日本國內擔心帝國在滿蒙的過度擴張,不但將引起盟友英國的敵意,還將破壞了這幾年來跟露國之間聯手排斥米國在滿蒙擴張的默契。說到底,現在全世界雖然不少政客都看到了歐戰的到來,但是歐戰多久結束,交戰國為哪些,戰爭持續多久損失多少,除了李漢之外沒人知道,日本人也不知道。他們很擔心在奪取了山東德國特權徹底得罪了德國人之後,萬一歐戰隻維持很短一段時間便結束了,而日本又同時在滿蒙地區大肆擴張,一下子得罪了數個強國,就算是日本,也吃不消。
所以,日本政府高層都是盡可能的約束軍隊,甚至多次致電大島義昌、寺內正毅,管教他二人在東北暗中擴張可以,但不得動用軍事手段。隻可惜,目前效果不甚明顯。
“山縣元老最近態度一直在軟化,他也認為歐洲乃是天賜良機趕不上這班船就沒有機會了!所以默許了關東、朝鮮軍的動作!”
“這是最糟糕的情況,英國人...”
大隈不再說話了,隻是用眼光征詢了一下在座人的意見。他們同樣在為時間苦惱。如果中國還是當初那個弱不禁風的國家該多好!一個威脅,哪裏還需要軍事手段,他們在滿蒙的擴張便橫行無阻了。原來不知不覺之間,中國已經開始慢慢變強了!
大隈重信背後也是驚出了一身冷汗,他也沒有發現,原來不知不覺之間,中國已經在帝國眼中,已經從一顆雖然夠硬但是已經腐朽的骨架子,突然變得硬了起來。至少對付清廷時,帝國雖然顧忌,但一些訛詐還是能夠起到效果的。哪裏像現在,除了軍事威脅,再沒有更好的手段。
不能,決不能再讓中國繼續壯大下去了!
正因為如此,這次削弱中國的機會,他們才更不能放過!大隈重信重重鞠了一躬:“滿蒙問題可滯後考慮,當前形勢之下,膠州跟山東才是帝國最需要抓住的機會。我建議陸軍即刻開始按照作戰準備動員,同時加強和英國的外交工作。歐洲不宣戰,我們是無論如何不能行動的!對中國的威脅也是同樣如此!隻要歐洲一宣戰,帝國之軍隊便立刻行動起來。諸君,有什麽意見麽?如果沒有意見,我們我們這就去請天皇陛下的聖裁!”
“嗨!”
對奧匈帝國的最後通牒,塞爾維亞內部有著截然不同的反應。大部分明智之士認為是國家生死存亡的危機所在,而好戰軍人則私下竊喜,認為可惜機一展宏願,情景和奧匈帝國何其相似。雙方爭執不下,最後決定,向俄、英、德三國求援,請求他們進行外交斡旋。然而,直到8月9日上午,俄國、德國、英國三方麵仍無消息。首相慌了手腳,對眾人說:“現在距離最後通牒的時間已越來越近,為了保證我國的安全,必須作兩手準備。第一.軍隊要秘密動員,防備奧匈軍隊偷襲;第二.起草複文,言詞上可對奧匈做讓步,但實質性內容不可接受,如果奧匈願意延長談判時間,我們就相應做一定的實質性讓步。這樣,既維護了我國努力爭取和平的形象,又能拖延時間爭取國際援助的到來。更重要的是能為軍隊動員爭取時間。隻要三國中有任何一國願意出麵,我們同意接受國際斡旋。”
這個提議可謂不偏不倚,鷹派和鴿派都無話可說,隻好接受了首相提議。國防大臣發布了秘密動員令,教育大臣則隨同外交大臣等人起草答複書。到下午5時,眼看著距離奧匈帝國的要求時間僅剩下三個小時了,派往俄、德、英三國的特使依然沒有消息傳來。塞爾維亞隻好下令進行全國總動員,征召預備役兵員,作好戰守準備。
在四十八小時限期屆滿之前幾分鍾,一個頎長、尊嚴、飄垂著白胡子的人出現在奧匈大使館。帕西茨總理帶來了他的政府的答複。這個文件證明大臣之間曾經曆過許多痛苦的辯論。它經過反複修改,直到最後時刻。唯一的一架打字機被筋疲力盡的秘書用得發生故障,需要修理。帕西茨封套裏的文本都是手抄的。
對於一位總理來說,盡管他的國家小,充當信使是肯定不合外交慣例的。當遞交文件的時間到來時,帕西茨求助於他的大臣們,但是由於他們都悲痛欲絕,這項任務無疑隻有他來擔當了。在帕西茨恭敬地宣讀之前,吉斯爾大使對內容就揣測說,“你們的一部分要求我們接受了……至於其餘要求,我們寄希望於你們作為奧地利將軍的忠誠和騎士氣概。”
塞爾維亞政府的答複是力求和解和充滿希望的。它提醒維也納它在巴爾幹戰爭期間愛好和平的態度。塞爾維亞準備正式譴責那些反奧地利的人的行動,但它不能接受侵犯其主權的兩項要求。如果奧地利不滿足,貝爾格萊德建議提請海牙法庭仲裁。
德皇威廉二世接受了這個答複。他宣稱,因為塞爾維亞已經屈服,戰爭的原因消失了。他建議,神聖的裁決需要將塞爾維亞作為“質押領土”,抵押給奧匈帝國直到它履行了保證為止。俄國外交大臣謝爾蓋•薩佐諾夫也接受了塞爾維亞的答複,並建議其同維也納談判。塞爾維亞表示願意接受,並作出了他們最大的讓步,屈辱的允許了奧匈帝國派遣官員,進入塞爾維亞國內追查暗殺奧匈帝國皇儲斐迪南大公夫婦的革命黨人及革命組織,但是拒絕奧匈軍隊踏入國境線半步。
俄國人在塞爾維亞問題上的退讓被奧匈國內的政客們認為是心虛的表現,奧地利首相貝爾希多爾德認為俄國人沒能得到巴黎跟倫敦的保證,北極熊還沒能從日俄戰爭的陣痛中走出來。因此,國內高層普遍不滿足塞爾維亞那些在他們看來十分有限的‘退讓’,這個國家的將軍們甚至宣稱,“隻需要一次衝鋒,軍隊便可以為帝國重新增加7個省(奧地利議會分割塞爾維亞的方案,日後塞爾維亞被分裂為七個省,奧地利將獲得五個省的領土,而匈牙利可獲得兩個)!”
奧皇謹慎的發展他已經控製不住這個國家,他勸說他的臣子們接受塞爾維亞的要求,但遭到了首相跟將軍們的拒絕,他們認為吞並比外交上的勝利更符合帝國的利益。甚至在最後通牒限期四十八小時才剛向塞爾維亞傳達的時候,他們的軍隊便已經在塞爾維亞邊境動員了。
在公布最後通牒之後,傳來了同塞爾維亞破裂的消息,這引起了歐洲大陸的驚慌。俄國警告奧匈帝國,攻擊塞爾維亞會引起俄國的立即動員。但奧匈帝國仍固執的認為,六年前的一幕還將重演(1908年,當奧匈帝國吞並俄國的“小斯拉夫兄弟”波斯尼亞和黑塞哥維那時,聖彼得堡感到無可奈何的憤怒。那時沙皇政權由於在日俄戰爭中敗於日本,接著在1906年又非常困難地鎮壓了革命起義,無力阻止奧匈帝國的擴張。),奧匈帝國的將軍們甚至隻安排了對塞爾維亞可能持續三到五天短暫戰爭的‘軍事計劃’。
奧匈帝國的軍事行動得到了德國德軍總參謀長的支持。毛奇將軍堅持認為,“難得的有利形勢應當用來進行打擊”,強調“法國的軍事形勢是十分困難的,俄國沒有自信心,而且今年的時機是有利的”。
柏林的外交大臣戈特利布•馮•雅戈認為,奧地利的大膽加上德國的支持,“最有可能使俄國安靜下來”。沙皇外交大臣薩佐諾夫對這一威脅的反應是不祥的:“俄國不能容許奧地利打垮塞爾維亞,變成巴爾幹半島諸國中最占優勢的國家”。曆史的真相永遠都被勝利者所隨意書寫的東西所掩埋,沒人知道同奧皇一樣,德皇威廉二世為奧匈帝國局勢的驟變而緊張,他在日記中寫到:“哦上帝,一切都糟糕透了,我們可能真走到了(戰爭)邊緣。”並隨後要求貝特曼-霍爾韋格總理出麵為俄奧兩國從中周旋,試圖通過商討來解決爭端。
但,德國國內,他的諸位將軍跟國內容克貴族及壟斷資本家們輪番求見他,德國軍方甚至要求立刻進行戰爭動員,以響應跟支持他們的盟友奧匈帝國。
德皇說服了他的將軍們,他借口需要聯絡意大利的盟友一同發力,並在隨後親自向意大利王室跟意大利政府各自拍發了一封電報,請意大利從中周旋。
可惜,這兩封機密電報很快便出現在了法國人的報紙上,法國總理勒內•維維亞尼在報紙上拿著電報紙嘲笑德國人還沒做好戰爭準備,隻要法蘭西共和國向其施加影響力,德國人必將屈服。
遭到了仇敵法國這樣的羞辱,德國國內各界群情激奮,威廉二世的將軍們要求立刻出兵法國,將勒內•維維亞尼抓來製成漢堡。德皇一邊驚怒意大利的背叛,向其問責卻隻得到意大利國內‘有間諜’的淡淡回應,德皇雖然震怒但總算忍了下來,卻開始警告他的盟友,小心來自意大利的威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