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可惜,現在看來盡管他還在勉強維持著冷靜,但是有些人卻已經滿麵猙獰,迫不及待要對他們自以為的盤中之餐痛下殺手了!
真崎甚三郎冷靜的坐在那裏嘴角還流露出了一絲笑意:“貴官,看來您還沒有認識到局勢的急切性。您真的以為,國內如今也是一副和睦的樣子嗎?不不不不,您錯了。新首相上台之後,雖然打著強化國防的大旗,但是從目前的一些措施來看,他明顯是反對我陸軍擴充實力的。他所提出的以文職官員代替武官,就任各殖民地長官隻是其中之一,一旦真要給他留出時間,也許是半年,也是是一年……一年之後,則一旦新首相鞏固了自己的位置,那麽他很可能又要打著順應民意、改善民生的大旗,效仿大隈重信削減我陸海軍軍費,閣下……請三思……”
大島義昌默不作聲,實際上他早就看出來原敬會對陸海軍軍費開刀了。沒辦法,目前日本每年陸海軍軍費高達近五億日元的龐大規模,而日本一年的總財政收入也才不過七億多,可以說,這兩年很少有人注意到,在遠東中日兩國打了一場軍備競賽。從目前來看,地大物博的中國還能撐得住,但是日本已經先撐不住了。米騷亂隻是開始,一旦再不改革跟削減陸海軍軍費,則日本最遲三五年時間,財政就將遭遇破產之危機。
隻是,他要改革跟削減陸海軍軍費,自然會得罪一些人的利益。
原敬可能還沒察覺到,他才剛上台沒有幾個月,如今陸軍便已經對他積壓了不少不滿。表現最明顯的莫過於,陸相田中義一開始聯絡外地將領,行逾越之舉。
“司令官閣下!”一直在旁邊閉目養神,半響沒有開口的菊池慎之助中將突然間插了一句嘴,“真崎君所言非虛,首相的意思,怕是的確想要削減我陸海軍軍費。目前的種種表現亦是十分明顯。”
大島義昌詫異看了眼他,他倒是沒有想到,菊池慎之助會為真崎甚三郎說話。
真崎甚三郎自然不會放過這麽好的機會,當下道:“閣下請不用擔心陸相閣下和首相之間的分歧,這些鬥不過是我國的國內分歧罷了。目前我帝國的主要大敵,關鍵還是支那。陸相跟首相的意思也是一致的,隻不過策略有所不同罷了。這次我領陸相的密令而來,就是希望貴官能夠配合一下,為我大日本帝國的國運,做好一戰之準備。”
“過去兩年裏,我曾六次出入滿蒙,實地了解了滿蒙現在的局麵。我得出的結論,那就是我帝國在滿蒙的影響力已是危在旦夕。和陸相及諸位元老在國內估計的局勢是一樣的,我們都認為若是繼續放任支那人強大下去,最終我大日本帝國不但卻永失北上之機,甚至連滿蒙之特權也將蕩然無存。這個時候首相閣下還在幻想著能夠和平解決我國與支那之間的衝突。他雖然派出了西園寺元老前往支那談判,但是支那人很明顯並不買賬!”
“庚子賠款就是最好的證明,一旦放任支那人強大起來,他們將會嚴重損害到我帝國的利益。辛亥年暴、動後,支那人如今已經收回了獨國兩處、奧匈一處、露國兩處、比利時一處五處租界,如今國內民意昂奮,正要全部收回在華租界。英法諸國對於支那如今之行為,已是百般不滿在心,隻是陷身歐戰泥潭,分不出手來懲戒支那。此時若是我帝國興兵討伐,必能得到英法等國支持。一個強大的支那不符合我帝國之戰略,首相乃是文人出身,對於軍事看之過重,不敢輕起戰端,需要有人推動他一把。”
“這幾年來,帝國自吞並南洋諸島後,國勢發展迅速,如今又有西伯利亞萬裏闊土,帝國所需之物資源源不斷自海外運送回國。此時帝國正是千百年來最強盛之時,若我等錯過了趁此良機與支那交戰。待等到首相閣下削減我之軍費,裁減我之武裝,將我馬放南山、刀槍入庫。彼強而我國沒況日下,隻許三五年之時間,我國便將失去和支那進行和平的競爭,帝國的大陸政策也將麵臨滿盤皆輸的局麵。在我們猶豫不絕的時機裏,支那人也許就會選擇一個最合適的時機,甚至出兵將關東州跟我大日本帝國之滿鐵強占走,甚至出兵朝鮮半島,動搖我帝國之根本!”
“此次炸死李承晚等人之舉動,雖然看似是我等人所行之妄舉,實則不過回擊支那並順便試探支那態度之舉動。支那人不可不防,尤其最近幾年發展更是迅速,正是這種迅猛發展,也令支那人變得開始狂妄起來。否則,若是滿清跟袁世凱時期,我大日本帝國開口,哪個支那官員跟軍隊敢包庇朝鮮餘孽。”一口氣說了這麽多,他似乎也有些累了、乏了,頓了頓稍稍喘氣,才繼續說道:“貴官莫要忘記,你部關東駐軍成立之因由,以及貴官所肩負的責任。我們並不畏懼與支那人一戰,隻是需要一個借口跟機會罷了,一旦有人行動起來整個帝國都會跟上來的。”
大島義昌曾在幾年前炮製了幾樁增兵案,險些挑起了中日開戰,自然也是一位堅定的大陸政策支持者。隻是幾年的預備役,讓他比過去少了一些衝勁,多了幾分理智。整個關東州在他的經營下,一直不間斷的在刺探對麵的中國軍隊實力。正是因為太清楚了,所以才知道他們要麵對的是個怎麽樣的龐然大物,這一動,結果如何連他也說不清楚。
或者說是,沒有底氣吧!
陸相田中義一的信中所寫曆曆在目,又有他之心腹真崎甚三郎在側解說,隻是大島義昌心中仍然有著懷疑。
帝國跟支那,真的到了圖窮匕現的時候了嗎?
甲午年間,他們曾經在一戰擊敗支那,踩著支那人的屍體,吃著他們的肉,喝著他們的血,成就了東亞最強國的地位。
如今鬥轉星移,轉眼已過二十五載。己未年裏兩國若是再次為了東亞霸權展開激戰,一戰之後誰才是贏家?
誰知道呢!
他本來從來都是堅信著陸軍是大日本帝國唯一支柱這個信念,但是真到了這個時候他卻有著不由自主的惶惑。
仔細想了許久,才有些恍然大悟的感覺。
是了,原來他不是對帝國陸軍不放心,而是對帝國的對手支那不放心。
那個國家,革命之後已經變化太大、變化太多。如今支那人擺在明天上被他們看到的已是令他寢食難安了,若是支那人暗地裏還藏著一些後手,那麽……勝負又有幾許,誰說得準呢!
“天照禦神在上,我該如何做出選擇呢!”
小聲暗念了一句,大島義昌閉上了眼睛,心中滿是對未知的不安與擔心。
沉甸甸的……
西安,總統府內,李漢難得有時間,一大清早的抱著苦個不停的兒子玩鬧一陣,盡盡自己為人父親的責任。總統夫人趙氏也抱著一個,在旁邊亭台下坐著,輕哼著湖北那邊的童謠,哄著老二休息。
隻是,這安逸的時光沒能持續多久,一個侍從官從外麵快步走來,跟警衛說了一聲之後,被放了進來快步走到李漢身邊,小聲在他耳後念叨了一句。
“是嗎……終於來了?”
李漢臉色微變,旁邊坐著的總統夫人趙氏與他朝夕相處多年,頓時明白了怕是有緊急軍務需要他處理,忙將已經哄睡下的二子給了旁邊的奶媽,走到他旁邊,柔聲道:“老爺要是有事便去處理吧,孩子這邊有我呢!”
他們兩個孩子如今算上年齡已滿四歲了,隻是李漢不能時時伴在左右管教,一個婦道人家又是心痛舍不得打,不但至今還未斷奶,而且頑劣性子已見一斑。二子還好,老大最是頑劣,給他哄了半天時間還在苦惱,死活要到天上去飛一圈。也不知道是誰尋常跟他講的一些故事,打小就喜歡聽那些飛天遁地的神話。
“有勞夫人了!”
這事的確緊急,需要他去處理。李漢單臂抱起老大遞給了她,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跟她小聲交代了兩句,便往辦公室趕去。
辦公室內,李漢的情報官已經侯在那裏多時了。他臉色有些不好,美國那邊一批假鈔出現了披露,最近為了應付將開始的大仗,他們加量印刷了一批。結果,不敢巧的,一張假鈔的仿製編碼竟然與一張真鈔一般無二,竟然還出現在了紐約的同一家銀行內,被同一位點鈔員發現了貓膩。
這事在年初驚動了美國金融界,這幾年裏,民國先後印刷了兩百多版假鈔,並從世界各地存入銀行,讓其最終流進了美國市場。然後通過投資跟各種途徑,民國才能從美國身上,分享到近十億美元之巨的歐戰紅利。如今被美國人發現了貓膩之後,雖然一時之間還懷疑不到他們身上,不過為了保險起見,調查局從國內調集了大量的探員往海外進行掃尾。不過饒是如此,一些秘密渠道還是被美國特勤局給破壞了。
好在調查局動作夠快,設置了一些誤導手段,將美國人的目光吸引到了英法德三國身上去了,這才贏得了時間,進行詳細掃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