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海長天,一支艦隊正乘風破浪,航行在黃海之上。
打頭一艘萬噸戰艦一馬當先,正是民國四年,政府從美國購買的一艘退役康涅狄格級戰列艦。它如今被海軍命名為‘新鎮’號戰列艦,與另一艘民國購入的康涅狄格級姐妹艦‘新定’號戰列艦同屬民國‘遠’級戰列艦。
鎮遠、定遠兩艘戰列艦曾是北洋海軍之驕傲,也是中華近代海軍最強大的象征。然而,因為滿清的腐朽統治,二十多年前,一場甲午中日戰爭盡數葬送了北洋海軍之精華。定遠艦於戰前受傷,戰中遭日艦襲擊後自爆沉沒。鎮遠艦則在戰後被日本人強掠回國,屈辱為日本人服役將近二十年,才在1912年被日本人拆毀,可謂是民國海軍之恥辱。
所以,在李漢從美國購入這幾艘大艦之後,其中最強的兩艘康涅狄格級戰列艦就被海軍重新命名為‘鎮遠’跟‘定遠’艦。不過考慮到當時民國與日本之間實力上的絕對差距,李漢最終駁回了海軍的命名,海軍最後妥協,將兩艘康涅狄格級戰列艦分別命名為‘新鎮’及‘新定’號,同屬民國‘遠’級戰列艦。其引申含義,便是新鎮遠號及新定遠號。
新鎮號戰列艦一馬當前,隨後擺開的陣型尚有三艘萬噸大艦,分別是‘弗吉尼亞級戰列艦’改建的‘威遠’、‘威武’、‘威震’三艘民國編號‘威’級的主力戰艦。隨後尚有‘海容’、‘海籌’、‘海琛’三艘海容級巡洋艦,另有輕巡洋艦‘飛鴻’號、輕巡洋艦‘肇和’號、輕巡洋艦‘應瑞’號、海上補給艦‘雲雀’、‘鷓鴣’、‘流鶯’、‘山雀’號等等。
這支艦隊幾乎雲集了如今民國海軍七成以上的核心戰艦。現在,它們已組成了一支特混艦隊,由前任海軍總長,如今的民國海軍上將劉冠雄統帥指揮。
劉冠雄,字子英,又字資穎,福建福州人,清末民初海軍閩派首領,福州船政學堂後學堂駕駛班第四期畢業,1877年清政府派出海軍留學生共三十人前往英國、法國學習;五年後,清政府又派出第二期海軍留學生共十人赴英、法兩國學習。1884-1885年的中法戰爭,使清政府進一步認識到加強海軍建設的極端重要性。所以,戰爭剛剛結束,清政府就定下“大治水師”的決策。1885年底,清政府決定選派第三期海軍留學生前往英國、法國學習。這次留學共選派了三十三人,其中駕駛專業十七名,輪管專業兩名,製造專業十四名。駕駛專業是從福州船政學堂和天津水師學堂駕駛班的畢業生中挑選的,劉冠雄有幸成為其中的一員。
1887年清政府決定派員前往英國、德國接受訂購的四艘新式巡洋艦:“致遠”、“靖遠”、“經遠”和“來遠”。為節省數十萬元的經費,此次接艦沒有另加保險。所以,沿途安全便顯得極為重要,北洋海軍派出最優秀的官兵參加這次接航行動。四艦各配備管駕官一人、大副一人、留學生二人。劉冠雄被安排在“靖遠”號巡洋艦上擔任大副。負責指揮這次接艦行動的北洋海軍總查、英國人琅威理就駐在該艦。1888年4月,“靖遠”等四艘巡洋艦和“左隊一號”魚雷艇駛抵天津大沽,加入了北洋海軍。此後,劉冠雄便一直留在“靖遠”艦上任幫統等職。
甲午戰爭結束後,西方列強趁清政府戰敗之機,掀起了新一輪瓜分中國的狂潮。1897年,德國強占膠州灣;1898年3月,俄國租借旅順口;4月法國租借廣州灣;7月,英國租借威海衛。清政府無力招架,幾乎是有求必應。1899年3月,意大利也加入到瓜分中國的行列中,要分一杯羹,提出租借中國三門灣的無禮要求。為了增加“說服力”,意大利還派出三艘軍艦來中國炫耀武力,並向清政府發出最後通牒。意大利人來勢洶洶,清政府不知虛實,十分緊張,遂征詢海軍意見。
劉冠雄向葉祖圭進言說:“意大利軍艦萬裏遠航而來,一定疲憊不堪,補給也十分困難,其勞我逸,形勢對我們有利。況且,我軍現有“海天”、“海圻”、“海容”、海籌”、“海琛”五艘新購的巡洋艦,完全有實力與意艦一戰。”葉祖圭十分讚同劉冠雄的分析,並將這一分析作為海軍的意見上報了清廷。清廷得到海軍的答複,心裏有了底,斷然拒絕了意大利的最後通牒。意大利本來就是虛張聲勢,看到中國方麵的態度強硬,隻好放棄租借三門灣的無理要求。
正是這一場對意大利的勝利,為劉冠雄掃平了仕途阻力,獲得了北洋首領袁世凱及清政府的青睞。
1912年1月3日,中華民國臨時政府在南京成立。5日,臨時大總統孫中山任命黃鍾英為海軍總長。27日,黃鍾英致函孫中山,請辭海軍總長職務,要求改任海軍總司令。黃鍾英在函中稱讚劉冠雄“資望才學中外共知,實足以表率海軍,魘伏眾望。”因此,他向孫中山建議由劉冠雄擔任海軍總長一職,但孫中山沒有同意。不久後袁世凱竊取民國大權,委任昔日心腹劉冠雄就任海軍總長,開始執掌海軍。
袁世凱去世後,西南強藩李漢崛起逐鹿中原,成功入主中樞之後不久,劉冠雄作為昔日袁世凱的心腹,為正準備對北洋集團下手的李漢所不喜,很快失去了海軍總長之位,雖然仍保留上將軍銜,卻被調往天津海事學堂擔任督辦,可謂是大材小用。在1917年天津海事學堂升級為天津海政大學,劉冠雄在任兩年期間功勞不小,加上為了平衡死心不小的海軍總長湯薌銘,李漢重新啟用了劉冠雄跟薩鎮冰等兩位海軍老將,形成了現在的海軍三巨頭鼎立的局麵。
“要起風了!”
站在船頭,劉冠雄緩緩地放下手中的望遠鏡,口中喃喃。
東南方向隱隱有一股風暴將要襲來,將那一片天都已經染黑,一如劉冠雄如今的心情一樣沉重。
一天前這支艦隊出港,根據情報以出其不意之勢擊沉了兩艘正在清理海麵上中方布置水雷的日本驅逐艦後沒多久,就被一直準備剿滅民國海軍主力的日本海軍給盯上了。未幾,這支特混艦隊就跟日本海軍的先頭艦隊短暫交手之後開始撤離,隻不過因為民國戰艦多數都是老式翻新戰艦,速度比不得日本的諸多新艦,結果雙方一追一攆的,竟然一直無法甩開日本艦隊的鎖定。如今一追一逃已經一天過去,眼看著雙方之間的距離被拉得越來越近,如今已經不足15海裏,再幾個小時之後,他們就將徹底落入日本人的包圍圈內了。
“傳令下去,各艦開足馬力,目標劉公島,全速前進!”
擦掉了望遠鏡上的水汽後,劉冠雄這才收起望遠鏡,轉過身來,對著背後的一個上尉參謀交代一句,轉身頭也不回的走向了船艙內。
四天前一道總統令合著另一道來自海軍部的命令,被一同送到了青島軍港內,不久後又被轉送到他手上。
兩道命令內容大同小異,總結起來也就那麽一句話,他們這支集中了民國海軍七成以上戰力的特混艦隊,如今卻擔當著‘誘餌’的任務。
是的,誘餌。
由於民國海軍力量遠不及日本海軍,因此,在這次中日全麵戰爭中,從一開始總參謀部就沒打算讓海軍艦隊堂堂正正的跟日本海軍進行正麵較量,對於海軍在這次中日戰爭中的作用。在戰前總參謀部曾經專門向海軍高層將領指示道:這一戰中,海軍的主要任務就是配合陸軍封鎖遼東半島,騷擾跟偷襲日本艦隊及運輸兵船,有限製的封鎖航道打擊日本商運能力。
雖然丟臉一點,但是這個‘保存實力’的戰略卻得到了很多對民國海軍知根知底的高層將領支持。
所以,在過去的大半個月裏,民國海軍始終在海上遊曳著,避免與日本海軍主力交戰,靠著規模龐大的海底狼群,並在主要航道布置水雷,艱難的阻擋了日本海軍北上,並伺機偷襲對日本商船甚至艦隊進行偷襲。
然而,並非所有的海軍將領都是如此,早在開戰之初,就有部分海軍將領和中下級軍官曾聯名上書海軍部,請求主動護航東南沿海,保護沿海航線,但是這個請求毫無意外的被海軍部批駁回去,因為,中日兩國海軍實力相差太過懸殊。日本人巴不得民國海軍做出這種選擇,然後他們可以從容不迫的從海上出擊,擊沉民國艦隊,從而徹底控製遠東海域,獲得向民國南北方任何一處投放兵力開辟第二、第三、第四戰場的戰略優勢。
麵對日本聯合艦隊的威脅,如果貿然出擊,無異於以卵擊石,不僅不能保護沿海航線,反而會造成不必要的戰鬥損失。但,這隻是海軍高層的意思,卻並非是大總統的意思,沒人知道大總統到底心裏想的什麽,他竟然下達了讓海軍主力出擊,擔任誘餌艦隊,誘惑日本海軍主力以伏擊的命令。更令劉冠雄感覺到手足冰冷的是,總統令上措辭嚴肅的注上了一句話,“萬望海軍諸君不忘北洋亡魂,死戰不退!”
這在劉冠雄看來,分明是被當前的勝利衝昏了腦袋,欲令海軍滅亡的命令!
劉冠雄承認,在過去將近一個月的戰爭中,民國打了日本一個措手不及,在各條戰線上,都獲得了令人矚目的戰果。尤其是在遼東半島跟朝鮮半島上,民國依仗陸軍跟陸航的應用作戰,已經將日本壓製在了下風,眼看著驅逐日寇,收複遼東半島就在眼前,如此驚人的勝利,恐怕已經令那位年輕的大總統,也滋生了驕傲之心。
這仗怕是不好打了!
潮濕的海風不斷吹來,劉冠雄長歎一口氣。
作為這支特混艦隊的最高指揮官,他知道的遠比常人要多得多。比方說,民國為了伏擊日本艦隊,早在一周前便敲定了將在距離威海衛劉公島附近30海裏範圍內設下了埋伏圈。經過了幾天的調兵遣將,雲集整個黃海跟東海海域的六十多艘潛艇全部調集到了這裏,除此外尚有從長江口、渤海灣星夜兼程趕來的七十所艘魚雷快艇,劉公島上已經初步修建完成的簡易機場能夠保證戰時三個轟炸中隊的陸航飛機使用,除此外,這裏還雲集了整個民國幾乎全部的海軍水麵戰艦。
盡管看上去準備十足,然而,在劉冠雄看來民國之所以能在戰初重創日本駐紮旅順跟台灣島的分艦隊,不過是趁日本人不備打了個措手不及而已。如今日本人在民國身上吃了那麽多虧,自然長了記性,再想重複戰之初的勝利,可就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