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他立即搖頭道:“鄭大人太高看學生了,我在來臨安之時,不過隻能算是一個鄉野村夫罷了,豈能看得出當今聖上被請入沂王府,還隱藏著這麽大的計劃呢!我又不是什麽神仙,難不成會未卜先知嗎?
其實說來簡單,當初在下初到臨安之際,可以說是心有惴惴,生怕在這裏得罪了什麽貴人,所以才會一直以來小心翼翼做人,之所以攀附相爺,最初也不過隻是想要自保罷了,倒也沒想過能升官發財!
隻是後來直到史相告知了學生事情真相之後,學生才總算是明白了其中蘊藏的巨大陰謀,但是學生那時已經毫無退路可言了,除了幫著聖上上位之外,又能作何選擇呢?
即便是今天學生來找先生,也是抱著必死的決心,聖上從小將我視作兄長,我豈能坐視聖上如此受委屈呢?所以對學生來說,大不了一死,隻是在賭先生您會出馬為聖上出力罷了!
今日該說的學生也都說過了,假如先生覺得不值得冒險的話,那麽就當我沒說過也成,抑或先生直接告訴史相,學生想要對付他好了!可以說今天學生過來,就沒打算全身而退過,要不然的話,學生也不敢在先生麵前大放厥詞了!”
讀書人自詡清高,連鄭清之這樣的大儒也不能免俗,高懷遠左一句右一句大不了讓鄭清之告發他拉倒,反倒把鄭清之氣樂了,聽罷了高懷遠的話之後,鄭清之露出一副不屑的神態,擺手道:“高大人太過小看鄭某了吧!妄說鄭某和你深有同感不論,即便鄭某不同意你的話,也斷不會去告發你的!
罷了!高大人身為武將,尚且能以大宋著想,何論鄭某乃是當今聖上的老師,豈能又不為聖上著想呢?你我還是坐下邊喝邊說吧!”
高懷遠一聽便知道鄭清之已經是基本答應了,於是趕緊回到桌前,和鄭清之一起坐了下來。
鄭清之仰脖又喝了一杯酒,也隨之開始放鬆了下來,抬起頭看著高懷遠道:“剛才你說你也有所抱負,那麽我想問你,你的抱負何在,可否直言相告於我呢?”
高懷遠也陪著鄭清之喝了一杯之後,放下酒杯,微微歎息一聲道:“學生雖然隻是一介武夫,但也並非毫無大誌之人,學生從小便熟知嶽王爺一生,此生最敬嶽爺爺!想他當年為我大宋力挽狂瀾,乃是天下武人的表率!
先生也可舉目四顧一下,看看我大宋四周強敵環伺,近年來更是於金國征戰連連,我們大宋偌大的疆土已經被金國占去百年有餘,現如今卻依舊不能北複中原,對於我等武人來說,情何以甘?
懷遠不才,自小習得一身尚可的武藝,平生隻想有朝一日,能效仿嶽王那樣,立馬橫刀馳騁疆場,為我大宋北複中原,於外侮於境外罷了!
現如今聖上登臨天下,本以為可以重振我大宋雄風,但是何曾想,現在卻被架空在此,如此下去,恐怕用不了多久,其銳氣定會消磨殆盡,使我大宋痛失重振良機!
學生眼看著心疼著急,這才冒死前來找先生進言,還望先生不能如此下去,定要替聖上出謀劃策,盡快取回皇權才是呀!”
聽罷了高懷遠的話之後,鄭清之麵露慚愧之色,低頭沉默不語了片刻,然後抬起頭道:“我身為帝師,連你都處處在為聖上著想,吾豈能不為聖上著想呢?不瞞你說,現如今的情勢你我其實早在預料之中,史相一黨之所以扶聖上登基,其目的你我更是心知肚明,說起來你我也在這件事之中都算是幫凶,但是我想我們之所以這麽做,其目的恐怕是一樣的!
眼下聖上的境地雖然不佳,但是總歸他已經是實至名歸的當今官家,此事尚不可急於一時,我之所以近期很少入宮,其實並非是刻意疏離聖上,而是也在閉門思索此事!
史黨現在可以說已經是權勢熏天,達到了無所顧忌的程度,一旦我等明著與其相抗的話,無異於以卵擊石自取滅亡罷了,故此這兩日鄭某也正在暗中聯絡一些大臣,並且考慮以何種名義向史相進言,複起一批以前的老臣,使聖上得以擁有一批支持他的朝臣,唯有此才可以有能力與之相抗,否則的話單憑你我區區幾人,萬難敵得過史相一黨!
聖上的心情鄭某現在可以理解,但是此事卻著急不得,尚需循序漸進才行,你在聖上身邊時間最多,還是要多多勸慰聖上莫要太過著急才是,待我想出好的辦法之後,我等再謀定而後動不遲!
說起來慚愧,今日聽你所言之後,鄭某方知自己比起你來,勇氣尚不如你,今日你能前冒死前來向我進言,令鄭某頗為慚愧呀!此事請你放心好了,既然連你都敢於史相一鬥,鄭某也絕不會作壁上觀,定會想辦法盡快為聖上取回皇權便是!來來來,你我再痛飲幾杯,今日無論如何,也要一醉方休!”
高懷遠聽罷了鄭清之所說的話之後,這一下才算是徹底放心下來,說實在的,他很不喜歡這樣的生活,自從他到臨安城之後,便如同感覺走鋼絲一般,時時刻刻的小心翼翼,謹慎上加謹慎,生怕一步走錯,便落於萬劫不複的境地,今日前來找鄭清之,其實他已經做好的最壞的打算,隻要鄭清之不表態支持趙昀,他便打算立即糾集手下的各種力量,幹脆再來一個兵變,要麽將史彌遠等人以清君側之名一網打盡,要麽兵敗就落草為寇去,大不了逃到京東付大全提前打下的領地之中,來個坐地為王!
但是現在看來,暫時他不用采取如此激烈的手段了,起碼對於鄭清之,他們長期以來的觀察和分析,還是猜對了他的心思。
如此一來,高懷遠也就放鬆了下來,和鄭清之推杯換盞大喝了一場,鄭清之今天也總算是說出了憋在他心中很久的話,大有一種解脫的感覺,這酒喝起來也就更加爽利了許多,兩個人就這麽將高懷遠帶來的一壇酒喝了個精光,連高懷遠都喝得有些飄飄然了起來,在他起身告辭的時候,鄭清之已經是喝的連站都站不起來了,隻對高懷遠擺了擺手,便翻身滾在了地上,呼嚕大睡了起來。
走出鄭清之的府門的時候,高懷遠被風輕輕一吹,立即便又恢複了不少神智,隨即也清醒了許多,幸好他有一副好身板,更有一身的好酒量,要不然的話,喝多了天知道他會不會把什麽話都說出來,既便如此,他也覺得胃裏麵一陣翻江倒海的難受,差一點當場向大地廣播一番,強忍著才沒有吐出來,感覺十分不好受!不過今日能得到鄭清之的明確答複之後,知道自此他在朝中算是獲得了一個強援,再也不是他自己孤身奮戰了,高懷遠還是覺得這酒喝得算是值了,稍事休息了一下之後,才哼著小曲踉踉蹌蹌的返回了家中。
鄭清之畢竟乃是朝中在真德秀、魏了翁之後的一代名儒,在朝野之中頗有一些影響力,加上他現在已經身為帝師,更是令天下學子無不仰視,故此他隻要想要為趙昀籠絡人才,比起高懷遠自己折騰,要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的。
故此當鄭清之和高懷遠挑明了他的心思之後,便一掃前些時候的頹廢,馬上暗中便開始為趙昀奔走了起來。
史彌遠一黨雖然權勢熏天不假,但是卻並不代表他便能真的一手遮天,住在臨安城之中的官員何止千百,其中還不包括太學之中的學子,假如加上這些學子的話,京中讀書人何止千萬,史彌遠即便是再怎麽厲害,也不肯能盡收這些人的人心,其中有相當多的人並非是史彌遠一黨,而且他們對於史彌遠一黨的所為,也早已就有很多人看不過去了,甚至坊間有人更是直言不諱的將史彌遠和以前的韓侂胄相比,暗中罵他為權奸,可見即便是史彌遠再怎麽有權勢,也擋不住天下悠悠眾口,隻不過現在絕大多數人因為得罪不起他,才隻能小心翼翼的盡量不去觸犯於他罷了。
但是現在有了鄭清之的暗中攛掇,很多人便在其中看到了一個機會,史彌遠再厲害也是臣,聖上即便再怎麽無權無勢,也終歸還是皇帝,眼下貌似史彌遠的權勢如日中天,但是以後呢?
故此隻要豎起招兵旗便自有吃糧人,鄭清之做這樣的事情,基本上可以說不費吹灰之力,隻要點到既可,連話都不一定要說的很明白,大家都是讀書人,點到為止,就看你自己能不能看到了,所以在鄭清之暗中聯絡之下,很快便有一批大臣自動的開始朝趙昀靠攏了過來,並且漸漸的以鄭清之為首,凝聚在了趙昀身邊,形成了一個保皇派。
這樣的變化令趙昀欣喜不已,高懷遠在第一時間便將鄭清之的心思告訴了趙昀,令趙昀再一次開始對未來充滿了信心,做事的熱情也開始高漲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