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德秀最終還是答應了高懷遠的邀請,出任了朝中右丞一職,成為了文官係統的領袖人物,並且親自入宮上朝,向趙昀稱謝。
趙昀自從逼宮事件發生之後,便立即病倒了,他這麽多年來,雖然也經曆過一次奪宮之變,但是像這樣的驚嚇,他還是第一次感受,所以他一旦鬆懈下來之後,便立即垮了下來,這兩天在太醫的治療下,病情終於有所好轉,這才又恢複了早朝。
看著朝堂之中換上了許多新麵孔之後,趙昀的臉色很白,麵無表情的聽了一陣朝議,並且對新上任的這些官員口頭上嘉勉了一番,任誰都看出來,趙昀現在對於朝政已經不關心了。
“朕近日身體不佳,恐怕近期難有精力處置政務了,諸位愛卿今後有關政務的事情,暫時可找真愛卿和高愛卿商議好了!真愛卿和高愛卿酌情處理既可,事後再陳報給朕得知既可!朕還要服藥,今日早朝就到這裏吧!散朝!”趙昀用慵懶的聲音打斷了朝中一些大臣的奏報,對下麵的大臣們說道。
其實他也等於是告訴所有官員,以後他將不再過問政事了,有事的話,就讓他們直接找真德秀和高懷遠商量就可以了。
不待趙昀站起來離開大殿,一個白胡子的老臣便出班衝了出來,一頭撲倒在了龍案前麵,哭道:“陛下!臣有本要奏!老臣今日要參那高懷遠一本!高懷遠大逆不道,以武力要挾陛下,掌控朝中大權,別人雖然懾於他的淫威,但是老臣不怕!老臣恭請陛下親政!萬不可讓如此奸佞把持朝政呀!”
朝堂上頓時一陣大亂,不少人立即驚愕的把目光投向了這個老臣,一看大家都認識,此人乃是從四品龍圖閣侍製方寶章,他們沒想到今天在逼宮事件之後第一次上朝,方寶章居然便如此當著高懷遠的麵,當朝彈劾於他,於是眾人又趕緊把目光投向了高懷遠,想看看高懷遠如何反應。
當眾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高懷遠身上之後,卻隻看到高懷遠雙眼微微的眯縫著,眼觀鼻鼻觀心,仿佛什麽也沒聽到,什麽也沒看到一般,真個如同老僧入定了一般,根本就沒任何反映。
於是立即有人便跳出來,開始大聲斥責方寶章這是一派胡言,根本就是在詆毀高懷遠等等,一時間大殿上麵便又亂了起來。
真德秀也麵帶慚愧的看了一眼方寶章,他很同情這個方寶章,同時也很欽佩這個方寶章,但是方寶章這樣做,他卻並不讚成,因為現在朝廷需要的是穩定,而不是繼續亂下去,否則的話會使得南宋沒有一天寧日了,即便是看不慣高懷遠這樣的做法,起碼也背一下臉,這麽當朝便大罵高懷遠,顯然是不智之舉。
就連紀先成也沒有出來批駁方寶章,趙昀眼睛裏麵熱了一下,但是馬上又恢複成了麵無表情的樣子,揮揮手道:“方愛卿這是何話?高愛卿乃是朕之肱骨之臣,豈容你如此攻訐於他,朕看你年紀也不小了!也該致仕回鄉頤養天年了!這樣的話以後諸位愛卿就休要再提了!退朝!”
說罷之後趙昀一抖龍袍的大袖,便立即在宮女和小黃門的簇擁下,朝著後殿走去。
方寶章抬頭看著趙昀離去的背影,先是滿臉憤怒的神色,接著便滿眼含淚,重重的對著趙昀的背影磕了幾個響頭,然後猛然從地上爬起來,指著高懷遠罵道:“匹夫!你如此行事,遲早會遭到報應的!別人怕你,我方某絕不怕你!我即便是死,也絕不和你這樣的佞臣同殿稱臣!
陛下!微臣身受皇恩,今日便以死明誌!”
說罷之後,他猛然邁開雙腿,以和他年紀不相稱的速度朝著大殿一側的立柱奔去,不待旁人反應過來,便一頭撞在了大殿的立柱上麵,當場撞得鮮血迸濺,身體隨即便軟綿綿的倒了下去。
大殿之上頓時響起了一片驚呼,許多人都麵帶不忍的閉上了眼睛,不願再看這樣慘烈的一幕。
高懷遠也閉上了眼睛,臉上的肌肉跳動了幾下,喉結也隨即跳了幾下,微微的搖了搖頭。
趙昀在聽到身後的聲音之後腳步微微的停頓了一下,然後便頭也不回的在宮女和黃門的簇擁下進入到了後殿,再也看不到他的身影了。
文武百官都沒人說話,緩緩的開始離開大殿,朝著宮外走去,而高懷遠卻一直站在大殿上沒有挪動腳步,睜開眼看著倒在地上的那個方寶章的屍體,就這麽看了一陣之後,緩緩的抬腿走到了方寶章的屍體旁邊,蹲了下來,低頭看著方寶章的臉。
方寶章雖然已經斷氣了,但是兩隻眼睛卻還是怒睜著,似乎還有滿心的不甘,仿佛還在陳訴著對高懷遠的譴責一般。
高懷遠輕聲哀歎了一聲,伸出手輕輕的撫在方寶章的臉上,當他的手抬起的時候,方寶章的兩隻怒睜著的雙眼已經被他合上。
“我很欽佩你的勇氣,但是你這種勇氣卻是愚蠢的!因為你不了解我要做什麽!便認定我乃是一個奸佞之臣!也許你泉下有知,等一些年之後,你會為我在九泉之下歡呼的!”高懷遠麵帶沉痛用很小的聲音對方寶章的屍體說道。
紀先成默默的走到高懷遠的身後,低頭看了一眼方寶章的屍體,輕聲對高懷遠問道:“你打算如何處置此事?”
高懷遠挺身站了起來,臉上又恢複了平靜:“讓他的家人替他收屍,奪去他所有官職俸祿,將他全部家人都抓起來!戴枷流放千裏之外!”
紀先成微微一驚,趕緊勸道:“你這麽做是不是太過分了?這樣會讓許多人對你更加怨恨的!”
高懷遠搖搖頭道:“既然我已經作出了大逆不道之事,難道那些愚忠之人便不會罵我了嗎?既然如此,這個頭絕不能開!我就要這些人看看,我高懷遠就是要做權臣!容不得有人再來冒犯於我!唯有如此,才能製止更多人效仿他這樣,充作愚忠之臣!按我說的做吧!再有人這麽幹的話,我便殺他全家!”
說罷之後高懷遠頭也不回的大踏步走出了大慶殿,紀先成看著高懷遠離去的背影,楞了一陣之後,微微點了點頭,用隻有他自己能聽到的聲音說道:“你終於硬下心腸了!”
為了高懷遠如此處理方寶章的事情,真德秀直接闖入了高府,吐了高懷遠一臉吐沫,把高懷遠罵了個狗血噴頭,但是最終真德秀還是又一次妥協了。
方家一天之內,全家被抓進了大理寺,不分男女老少,都被一股腦的流放到了千裏之外的瓊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