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體:16+-

十三章鄴城的框架

在皇甫真若有若無的提醒下,殷浩和大晉理政的司馬昱準備下一局大棋。這局棋以智慧為基石,靠製衡予以維係,乃是真正的以巧破力,若是能夠完成,必將是名垂千古的典範。

這局棋重點圍剿的是荊州的桓溫和鄴城的麻秋、石青兩大勢力。布局之人是代表大晉朝廷的司馬昱、殷浩。燕國慕容氏、並州張平,西涼張氏是用來對付荊州、鄴城的三枚棋子,荊州、鄴城也是受他們擺布、彼此相互製約的兩枚棋子。

這個棋局的布局思路非常細密,不僅有從外圍入手製衡荊州、鄴城的大略,還有挑動益州刺史周撫、梁州刺史司馬勳從內鉗製桓溫,利用荀蕤、郗愔等北上之士輔助麻秋抗衡石青,以分裂鄴城勢力,督促西涼張重華向關中滲透,鼓勵並州刺史張平與燕國保持距離等等諸般具體動作。

這是一局宏大而又細密的大棋。為了下好這局棋,朝廷很痛快地賜封麻秋為“民王”,張平為並州牧,傳國玉璽尚未敬獻到建康,大晉朝廷申責桓溫的詔書已經通過快船送到江陵去了,大晉天子詔諭,命令桓溫以天下一統的大事為重,答應鄴城的要求,把降將樂弘、上官恩送交北方。

這道詔諭由司馬昱精心構思,詔諭要求桓溫答應鄴城的要求,但對鄴城的要求說得卻極是含糊,除了點明歸還降將這一點,對於漢江北邊的新野、鄧州、樊城三城的歸屬和荊州軍退回漢江以南、不得無故進入江北的要求提都未提。

荊州軍退到漢江以南,鄴城人馬進駐樊城,兩軍隔江對峙,那就很難發生衝突。為了讓兩軍保持近距離接觸,司馬昱可謂用心良苦。但是,他的這些手段在桓溫麵前不頂用,桓溫在建康呆了三十多年,建康人士的心理和處世之道被他摸得通透。接到詔諭後,他一眼看出司馬昱有用荊州軍壓製鄴城的用意,既然如此,他幹脆連降將樂弘、上官恩也不交了,並做好了建康、鄴城、江陵三方相互扯皮的準備。

石青是通過曆史了解的建康人士。認識的沒有桓溫那般真切、敏銳,仿佛中間有些距離,這種距離讓他像個旁觀者,有時看得比桓溫更全麵,更透徹。所以,建康方麵的消息傳入耳中之後,他隻隨便咀嚼了一下,便將其拋在腦後。

對於整日蒙頭做夢的人來說,美夢做得再怎麽好,也沒有實現美夢的勇氣、力量和經驗。這樣的人永遠不可能成為真正的威脅。鄴城不需要為之操心憂慮,有那功夫不如踏踏實實做點實事。

五月底到八月初,將近三個月的時間,石青老老實實待在建立各種施政官署,鄴城連窩都沒挪過。

曆史上,三省六部製是使用時間最長,最為成熟得施政結構。自隋開始,“三省六部製”中的六部便非常穩定,很少出現變動,一直被沿襲,三省在發展的過程中卻有不少爭議,行政權經常在中書、門下、尚書三省間換來換去,元、明、清甚至是采用一省六部製。鑒於已知的經驗教訓,石青對三省六部的職能做了些改動,以此為框架構建鄴城權利機構。

當然,這種機構不能明目張膽地宣之於口,隻能用另外的名稱代替。鄴城的權利架構因此有些不倫不類,其中分別叫做:

政務部(尚書省),政務院主管、副主管(宰相、副宰相)執掌下轄行政事政。

秘書監(中書省),秘書監主管、副主管(中書令、中書侍郎)起草王諭詔令。

監察部(門下省),監察院主管、副主管(左、右諫議大夫)負責審核監督政務部、秘書監。

政務部下設六曹,分別為:

功曹(吏部),掌管官吏升遷罷免。

倉曹(戶部),負責鄴城財政征收及支用。

工曹(工部),負責組織重大工程、大規模的開發生產以及技藝的創新和推廣。

戶曹(擬議中的‘民部’),下設五鬥米互助社、義倉等,專事賑濟災民,安置流民。

刑曹(刑部),製定刑律,主管訴訟,維持民生治安。

學曹(吏禮部),負責推行官學,普及教育,對胡人進行漢化,選撥人才,春秋祭祀。

以上就是經過石青修補完善後的“三省六部製”。沒有明示的“三省六部”歸民王麻秋下轄,對民王府負責。需要說明的是,石青把軍事從“三省六部”之中獨立出來了。

亂世之中,唯有刀槍才是最有力、最直接的力量。他必須把兵權牢牢控製在手,任何人都不能與之分享,鄴城下轄的所有軍隊將由征北大將軍府統帶。為了方便管理,石青在鄴城建了一個“征北大將軍鄴城行營”,行營設裝備製造司、輜用供給司、青壯征募司、組織人事司四個掾屬部門,以便從三省六部獲得行政、後勤資源。

曆史證明,軍隊獨立於行政之外是種很糟糕的體製,後患無窮,不可為長久之計。石青明白這一點,隻是為目前形勢所迫,他隻能如此辦理,隻有等時機成熟之時,冀州征北大將軍府和鄴城鄴城行營才會撤消,與中樞機構合並。

與麻秋的封號相對應,鄴城下轄的所有軍隊將統稱為“民軍”。隨著襄國三月一期的整編進度的推進,“民軍”將會是一支由征北大將軍府直接下轄的人馬,再沒有私兵的存在。

征北大將軍府對將領的任命權一直向下延伸到營校尉一級,營也是民軍最基本的獨立作戰單位,人數編製最少八百人,最多三千人。

兩個或兩個以上、六個或六個以下的營合起來可成一軍,一軍之首為正將,直接下轄人馬不能超過一萬五千人。八千人以上的軍必須設一員副將,一萬二千人以上的軍必須設置兩員副將。鄴城轄下十州的州將軍如徐州將軍周成、兗州將軍賈堅等都是正將。隻是邊州的人馬配置的多些,設的有副將,內地州的人馬較少,就有正將直接統帶各營校尉。

遇到戰事或者特殊情況下,兩個軍或者三個軍人馬需要聯合行動之時,應該有一位都督統一指揮。隻是都督是臨時職務,戰事結束,便告解職。

以上便是目前民軍高級將領的分級體係。

營校尉以下采用的是漢時二五進製的兵員編製,五人為伍,十人為什。。。以此類推。

營校尉以上隻有統帶偏師的副將和統帶一軍的正將兩級,非常的簡明。不過,為了給予部下將領晉升機會,石青把正將細分為六級。從最低的一級開始,按照軍功考績等向二級三級四級五級六級一級級攀升,越到後麵,升級需要的功績越多,晉升便越難。

用了半個月的時間,“三省六部”、征北大將軍鄴城行營的框架在鄴城搭建出來。框架很容易就搭建出來了,“三省六部”主管、鄴城行營各司主事、十州將軍、刺史、各郡郡守人選等人事任用卻令石青非常頭痛,獎功罰過,拔擢人才,剔除昏庸之士等等隻是基本考量。在這些基礎上,他必須考慮哪些人更可靠,哪些人暫時動不得,哪些人必須分拆開。。。。。在這種特殊時期,在這種恩主私軍盛行的年代,有些東西他不能明示出來,不能公開製度,隻能依靠手段悄悄地進行改變。否則的話,即便不是眾叛親離,也會有不穩定的變故出現。

維穩啊!一定要維穩——

石青一邊苦澀地念叨,一邊煞費心思,整整用了一個月的時間才和麻秋、郎闓等人相商著把各部司主要官吏人選敲定下來。

各部司官將領的任命需得民王麻秋宣布,麻秋宣告的任命隻有等大晉賜封的民王封號下來了才有法理意義。因此,人選敲定之後,鄴城的“三省六部”尚不能馬上成立,隻能依循前例暫且維持。

大多部司之政務可以從容圖之,有一些部司事宜卻耽擱不得。戶曹(民部)轄下五鬥米互助社的鋪展、擄掠的幽州南部民戶的安置,工曹(工部)下轄技藝創新推廣司的創新立項、推廣項目立項以及學曹(禮部)在中原諸州宣揚漢家禮儀、推廣官學教育、對胡人漢化等等諸般事項皆是石青日程中的優先項。

沒有任何宣揚聲張,祖胤、孟還真、郎肅、郗愔四個內定的學曹司官悄悄就任了,祖胤是學曹掌總的主事,孟還真是負責推廣官學的從事,郎肅是負責胡人漢化的從事,郗愔是負責宣揚漢家禮儀的從事。

與此同時,工曹(工部)主事和技藝創新推廣司也悄悄地開始運轉。秋天來了,眼見天氣一天冷是一天,內定的工曹主事王羲之還未回轉鄴城,功曹下轄技藝創新推廣司的從事諸葛裕就忙碌起來了。他一邊組織人手在萊蕪大規模挖掘石炭,冶煉鋼鐵,一邊在青兗征募熟練的泥瓦工匠,去冀州北部推廣火炕技術,另外還承擔起投石車的研製。

不同的曆史階段,投石車的叫法不一。曆史上所謂的石炮、霹靂炮、拋車,說得都是投石車。中國象棋中的炮指得也是投石車。在冷兵器時代,投石車是真正的攻守利器,然而,自春秋出現以來,直到宋時投石車才得到大規模的運用。究其原因,主要是投石車不易生產、不易操作、笨重不易攜帶等三個方麵。種種弊端讓投石車的發展經常出現中斷,到五胡亂華這等曆史倒退時期,中原工匠隻從傳說裏知道些投石車的大致輪廓,至於製作工藝卻是半點不知。是以,石青想得到投石車,必須聚集熟練工匠如創新般研究製作工藝。

悄悄鋪展開得幾件事都比較急切,需要指出的是,其中有一件事不僅急迫而且帶有凶險,這件事就是對關中胡人的漢化。

八月初六。石青傳令駐守在冀州北部與幽州燕軍對峙的各路都督,準備接收經過襄國整編新軍,與此同時,原有人馬需要重新到襄國整編並注冊登計。

這一次接受整編的人馬總計有五萬餘,規模極為龐大。石青勒令各部都督,必須在八月底完成換防,九月初十前,需要整編人馬必須抵達襄國訓練營。傳令信使離開之後,石青招來何三娃,讓他親自走一趟襄國,暗地交代孫威,十月中旬,襄國整編隊伍的野外行軍操練將在司、豫兩州進行,其間可能會有實戰演練,請他做好各項準備。

石青和王猛有過默契,冬季農閑是遷移關中胡人的最好時機,在襄國接受整編的五萬人馬和關中魏統、諸葛攸枕戈以待的三萬人馬將是這一進程順利實施的最有力保證。

萬一開頭難,這次遷移人數大約有十餘出頭。隻要開始強行將其分散開,十餘萬人灑在司州、豫州廣褒的大地上,連朵浪花都浮不起來。有了這個基礎,壘屋定居、屯耕賦稅、登記造冊等等日後豫州刺史楊群的管理和禮部進行的漢化將會省力的多。

為長遠計,石青把胡人漢化一事視為重中之重,看得比麻秋封王還要重要。他一早就打定注意,一俟麻秋封王、自己成婚的大典結束,便即刻揮兵南下,親自坐鎮司、豫,耗上一個冬天把胡人遷移一事辦下來。

“石帥!徐州來報,前日大晉宣詔使儀仗過了淮河,以日行五十裏的速度北上,劉大人、王大人、郗大人都有隨行。”一名親衛進來稟報大晉宣詔使的最新行程消息。

“哦,這麽快!”石青從瑣事中回過神來,眼珠一轉,興奮地說道:“來人!快馬去冀州傳令。。。。。。哦,不!不是傳令,是去請祖鳳將軍盡快來鄴城。。。。。。”

“完婚”二字在喉嚨裏一打轉,又被石青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