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節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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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事發

時間過的飛快,一晃就是乾寧二年(895年)的三月了,去年的十一月,因無法忍受宣武節度朱溫的勒索,泗州刺史張諫舉州依附淮南,濠州已經直接和淮南接壤了,局勢一下子緊張了起來。野地裏的雪早就化了,集中訓練的屯丁們也都分散回屯準備耕作了,但呂方並沒有如同去年一般在屯子之間奔走,隻是整日釘在在莊中的鐵匠鋪中,算計著手中的兵器,沒有辦法,莊中人力缺乏,雖然自己從小就在鋼廠大院,天天打交道的都是轉爐,選礦,可是農忙時都在種地,農閑就在練兵,實在抽不出青壯勞力開礦,更不要讓自己像其他穿越前輩一般建立小高爐了,大煉鋼鐵了。隻得扳著手指頭來用剩下的那點生鐵了。正在發愁間,就看見王啟年與王俞兩人走了過來,神情緊張,王俞神情嚴肅的斥退旁人,附耳說道:“楊使君已經上表朝廷,斥責忠武節度使朱溫十二項大罪,已於6天前從揚州乘船發兵了,今日應該到了淮陰,再乘船逆淮河而上到泗州,估計8天後到達這裏。”

呂方聽到這話,低頭沉思,過了半響也不說話。旁邊王俞倒有些急了,低聲說到:“要不某帶精兵前往濠州通報消息,以為內應。”

“不可,楊公今日才到淮陰,徐城離淮陰這麽遠你怎麽就知道了,再說某們與楊公有大仇,你卻將精兵都帶去防衛濠州,卻將家人親眷都留在徐城任人魚肉,這豈不是明著告訴別人你是來做內應的?”呂方搖頭說道。

“那該如何是好?”在這春寒天裏王俞額頭已經大汗淋漓。

“不妨,你先將莊中平日往淮陰那邊販運貨物的管事叫來,就說他在淮陰看到大軍,於是棄舟連夜逃回,三日後你就帶那管事騎快馬趕去,隨身就帶10個人去,多帶錢財,行賄那張璲,請求派兵前來幫助守衛徐城,那張璲定然不敢,某再帶士卒夾雜婦女老幼投奔濠州,如此這般張璲定然不疑。”

“好,呂方這法子好,最好再晚上兩日,讓王兄到後不久呂兄再投奔濠州,讓他沒時間考慮仔細。現在春耕時節,那張璲定然兵力不足,絕不會放過這千餘青壯,如此一來大事可諧。”一直在旁邊聽著的王啟年也補充說,三人細細商量細節定了,趕快跑到議事堂,與長老們議定了,便分頭準備去了。

濠州古名鍾離,唐初杜伏威降唐後改名濠州,戰國時候便是吳楚相爭的要地,南北朝時南朝大敗北魏於此,自古以來便是南北交鋒之所,與壽州阻淮帶山,為淮南之險,城池本就堅固高聳,甕城,羊馬麵、望樓一應俱全,乃是天下有數的堅城。本來元和年間戶二萬七百二,經過黃巢之亂和各處藩鎮的廝殺後,已經十不存一,刺史張璲於是便將周邊的民戶集中在濠州城,堅壁清野以待淮南楊行密。是以濠州城倒也人煙稠密,加之處在淮河邊上,交通便利,在這亂世之中,也有些畸形的繁榮。

此時已是陽春三月,南方的春天來的早,下午的陽光曬在人的身上暖暖的仿佛讓人骨頭都酥了,城門樓上的軍官懶散的斜靠在胡床上,盔甲已經解了下來,正打著瞌睡,忽然聽到下麵一陣喧嘩,心頭一陣煩躁,跳下地來,操起皮鞭三步並作兩步跑下去,準備下去給那幫兔崽子好看,卻看到看守城門的士卒圍著三個人,旁邊是六匹駿馬,馬頸滿是汗水,連鬃毛都濕成一縷縷的了,那軍官看到居然雙馬都累成這般,定然是極為重要的軍情,趕緊下令士卒將馬匹牽走,多喂些麥子豆餅。這是一人大聲說道:“某乃徐城鎮將王俞,有緊急軍情通報刺史大人,趕快為某進城。”

那軍官上前一看,果然是新任徐城鎮將王俞,心知徐城與淮南楊行密接壤,難道是楊行密出兵了,這可是春耕的季節,天殺的淮南賊,這季節都打仗,還讓不讓人活了,他心中思量,趕緊上前拱手為禮,隻見那三人臉色灰白,身上仿佛水洗了一般,後麵兩人手裏還抓了兩個包裹,疲憊欲死的樣子。那軍官趕緊牽來馬匹,飛快就到了刺史府。王俞跑到堂前,也顧不得四周眾人旁觀,撲倒在張璲腳前,哭喊道:“淮南楊行密大軍九天前從揚州出發,沿通濟渠到了淮陰,然後沿著淮水逆流而上,直奔濠州來了,還請刺史派遣大兵前往徐城抵禦,某等家小田宅皆在那裏,還請使君速速發兵。”

張璲長得白麵長須,峨冠寬帶,在一眾隨員之中更顯得鶴立雞群。他躬身將王俞扶起,想了一會兒,溫顏說:“退之勿慌,楊行密春季出兵,逆天時而行,乃自討死路,此次必然隻是輕銳,以少兵臨大國,利在速戰,某等應堅壁勿戰,不若你將家中青壯財貨悉數集中與濠州,某遣使向忠武鎮求救,待得救兵來到破了敵軍,乘機沿淮水直下,直搗揚州,大破楊行密那廝。”

王俞心中暗喜,麵上隻是苦苦哀求,張璲也不著惱,細細解釋道:“此刻正在春耕,某這裏兵力也不足,徐城那邊城池荒廢已久,楊行密久經戎行,此次違反兵家常理春天進兵,定然全是精銳,又身處某地,士卒有必死之心。某軍中多是本地人,家小都在濠州,若是到你那裏野戰,定然心中擔憂家裏,容易逃散,某知道你擔心家中田宅,楊行密此次利在速戰,絕不會在徐城耽擱,最多三個月,某等必然直下揚州,那時你就不隻是徐城鎮將了。你趕快回去,將你家中精壯悉數帶來,待擊破楊行密後必有厚賞。”

王俞臉上流露出貪婪和擔心交織的表情,一會兒後才頓足道:“罷了,某回去便帶青壯前來,家中老弱難以悉數疏散,須與楊賊虛與委蛇,望使君見諒。”

張璲笑道;“無妨無妨,隻要多帶兵士前來即可。”王俞下堂去吃了晚飯,休息了一夜,次日清晨便換了馬匹趕回徐城,濠州張璲立刻遣使求救,派出探子四處打探消息,集合士卒,砍伐城外的樹木,準備擂石滾木,修繕城牆。

三日後王俞帶著千餘青壯漢子來到城中,報楊行密先鋒已經到了泗州,正在休息,大約有3萬餘人,張璲與自己的探子消息對照,與之相符,心中暗自欣喜,濠州城中光士卒就有萬人,青年壯婦不下兩萬,物質充裕,這濠州乃淮南門戶,楊行密已經上表討伐朱溫,忠武鎮定然會派兵來救,裏應外合,此番大功立了,淮南節度恐怕就是自己的位子了。那王俞這次倒是立了大功,不但通報這般要緊軍情,帶來的青壯雖然甲胄不全,但都精壯得很,顯然是已經全力來援。想不到當時一個空頭鎮將的告身居然換來了這個機會,倒是沒想到,馬上就要大戰,吩咐武庫與他800套步兵甲,長槊600根,羽箭3萬。將來也是一個臂助。想到這裏,他的嘴角不知不覺的翹了上去。

乾寧二年的三月二十六日,太陽照常升起,往日濠州外已經是淺綠色的原野,如今變成了人的海洋,楊行密的淮南大軍來了。遠處寬闊的淮河水麵上麵黑壓壓的幾乎全是樓船,那些龐然大物仿佛移動的城堡一般,兩邊滿是拍杆弩機,在船隊的前方是無數的走胢和蒙衝,岸上黑壓壓的是步兵方陣,張璲和一幹將佐站在城頭,旁邊的副將輕聲的盤點著敵人:“黑雲都,黃頭軍,舟師,宣潤弩手都來了,這至少有4萬人,楊行密老本都豁出來了,這次是勢在必得呀。”隨著地平線上冒出敵人旗幟的不斷增加,仿佛永遠沒有窮盡。副將的聲音越發低沉了起來。

呂方在城牆上看著城下那黑壓壓的一片,心中暗自低語:“這楊行密十年前不過是淮南群盜,可是現在下麵那數萬精兵皆為他所有,兩年清口之戰後就是天下有數的強藩,最有權勢的幾個人,為什麽自己不能像他那樣,那王啟年說得好,大丈夫不五鼎食,就五鼎烹,再說自己現在還背負著那麽多人的希望,退不得了。”

想到這裏,不知不覺的握緊了拳頭。

張璲看到手下臉色凝重,被城下的淮南大軍奪氣。眉頭一皺,大笑道:“這楊行密也算是久經戰陣,沒想到居然行此無謀之舉,春季出兵,就算勝了也要傷了元氣,何況如斯大軍,野外並無所掠,春天又無法征集太多民夫,並不能持久,某已派出急使向宣武朱使君求救,待到大軍到達,某們裏應外合,再順流直下淮南,這裏各位都有方麵之任。”

眾人聽了,眉頭都舒展開了,紛紛稱是,有的甚至開始暗自算計自己可以任何處刺史。呂方卻暗自發笑:“且不說自己這個內應,楊行密沿淮水進軍,水運補給,民夫根本不用征集多少,再說朱溫現在消滅朱家兄弟快到了最後關頭了,和李克用也快發生河中之戰了,那朱溫用兵一向一個戰場都是用優勢兵力多路並進,自己還在後麵統大軍壓陣,以眾欺寡的名家,哪裏會又開一個分戰場,他可不像李克用在河東隔著魏博鎮往天平鎮派援兵。人家春天出兵就是想欺負你人力不足,讓你沒辦法征集足夠的農夫當兵,速戰速決。”

華麗的淮南節度使的大旗在風中獵獵飄揚,後麵的中軍大帳裏楊行密正在仔細的看著一份地圖,地圖上詳細的注明了濠州城內及四周的要點,以及駐守的軍隊數量以及統帥的名稱。地圖並不是是當時通常的毛筆畫成,而是用炭筆畫寫,甚至還有粗略的比例尺。過了半響,突然舉起右手,指著地圖上濠州城前的一座小山城,回頭對身旁的李神福問:“那就是磨盤山嗎?”

舒州刺史、左右黃頭都尉李神福是楊行密麾下的頭號大將,統帥著淮南節度使的親軍。素以深沉武勇著稱。他低聲回答“正是,這山城控製著濠州的淮水碼頭,若是不奪取這山城,吾方船隊就必須停在淮水中央,容易受到襲擊,還不能直接靠岸,必須用小船運送糧食器械,頗為麻煩,攻擊東門的軍隊也會腹背受敵。”

“磨盤寨,磨盤寨。”楊行密低頭沉吟了一會兒,回頭對李神福說:“這呂方還真是有本事,你看著地圖畫寫的如此清晰明白,連山高和城高都有注明,看來攻下濠州以後這個呂方一個鎮將還真的安置不下他。”說到這裏,楊行密抬起頭來對下麵眾將大聲說道:“這寨子不大,裏麵最多300人,但地勢重要,城中定然派精兵把守,若是屢攻不下,反而傷了士氣。不知哪位能夠一鼓而下這磨盤寨?”

“與吾600人,3個時辰後拿不下磨盤寨,取吾首級便是。”說話的是個紫臉膛漢子,體型魁梧,臉型端正,隻是兩眼細長,顴骨微聳,顯得有些刻薄,正是楊行密的妻弟,麾下大將朱延壽。

眾人皆知這朱延壽勇而敢殺,作戰喜歡以寡擊眾,用法極為嚴峻,因而麾下士兵每次作戰都寧死不退,屢次帶兵立下大功,早就想出外執掌方麵,這次攻打濠壽兩州,他早就盯著這兩個位置了。又是楊行密的妻族,沒人和他搶這個功,於是紛紛表示讚同。

朱延壽回到營中,立刻將營中的百餘名待罪的士卒帶了出來,大聲說道:“爾等死囚仔細聽著,本來今日攻打濠州城要拿你們的腦袋來祭旗,不過你們運氣好,攻打磨盤寨要招選鋒,若是應選者便抵了爾等死罪,先登者還賞錢百貫。夠膽的便上前一步。”

眾犯本是觸犯了軍法的,聽說這朱延壽有名的殘酷好殺,落在他手上本以為死路一條的,沒想到還可以當選鋒贖罪,眾人本大半是軍中的刺頭,才觸犯軍律,落得這般下場,都是些好勇鬥狠,輕生尚氣之徒,紛紛踏上一步,齊聲喊道:“願跟隨朱將軍為選鋒!”

朱延壽看見眾人齊應,喝道:“好、好、好,今日變讓濠州城內的汴賊們看看淮南男兒的本色。”於是將眾人解去繩索,帶到後營殺牛饗士,待眾人飽餐,披兩重甲,與其他五百精兵列於磨盤山下。那磨盤山地勢並不甚高,從山腳算起不過一百餘尺,山坡也不陡峭,隻是一麵臨水,兩麵都是峭壁,能夠用於進攻的也就200多尺,都挖了壕溝,後麵就是三尺高土壘,溝中有竹簽,土壘上還有木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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