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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5兵甲

羅仁瓊站在高地上,俯瞰著武勇都的大營,巨大的軍營便好似一個受驚的蜂巢,發出嗡嗡的嘈雜聲,麵向鎮海軍偏師方向的三座營門已經洞開,一隊隊武勇都士卒正魚貫而出,列成軍陣。他回頭對侍立在身後的許無忌笑道:“本來還為難如何攻破敵營,沒想到徐綰居然敢出營野戰,倒省了一番手腳。”

許無忌笑道:“倒不是徐綰不知兵,呂帥先以大兵直薄敵營,又用計占據了高處,已成夾擊之勢,他兵糧兩缺,所倚仗的不過是兵士的一點虛驕罷了,若據營而守,也隻是甕中之鱉罷了。”

羅仁瓊點了點頭,讚同道:“許校尉說的不錯,待我先挫敵鋒芒,到時候還要麻煩許兄弟對敵兵曉以大義。”

許無忌趕緊恭聲應道:“那是末將份內之事,請羅坊主放心。”他本是個野心極大之人,眼見得呂方獨霸兩浙之勢已經不可阻擋,自己若想出人頭地,唯一的出路隻有在其麾下,徐綰起兵叛亂,對他來說自然是個危機,可聰明人總能把危機轉化為機會,而眼下便是一個大大機會,平定徐綰之亂後,那些精兵呂方應該是讓心腹大將來統領,可畢竟還需要知曉根底的人來擔任副職,這個機會就看自己抓不住得住了,所以許無忌越發表現的恭謹異常,一心想要讓羅仁瓊在呂方麵前為自己說上幾句好話。

羅仁瓊自然不知道許無忌心中這些彎彎繞,他立刻下令牙兵點起狼煙,發出信號給麵對敵軍大營正麵的呂方,通知其發起進攻,牽製徐綰無法抽出更多兵力來進攻自己,然後迅速下令手下軍士沿著緩坡列成軍陣,同時在他的麵前,八具弩炮已經被安置停當,一捆捆的投矛和石彈散放在弩炮旁的空地上。

許無忌好奇的看著眼前的機械,這些奇怪的裝置從外表上看過去好似一隻巨大的蠍子,在尾部有兩個長長的手柄,操縱它的士兵們可以用其給弩炮上弦,長長的導軌是用來放置短矛和彈丸的,士兵們用力的扳動著手柄,甚至將身子的重量都壓了上去,弩炮前部發出一陣陣讓人牙酸的擠壓聲。隨著一聲金屬的撞擊聲,用結實的生牛皮絞合而成的弩弦搭在了牙機上。士兵們鬆開了手柄,按照炮隊的軍官的要求調整了弩機射孔的高度和方向,這些都是那些有經驗的軍官根據敵軍的距離和方向計算出來的。最後,他們裝上彈丸或者長矛,揀起擊錘,等待著軍官的命令。

此時,進攻高地的武勇都兵士已經排好了陣型,開始邁著慢步往這邊壓了過來。他們並沒有發出呐喊,緩坡上的鎮海軍士也沒有,戰場上隻有沉重的腳步聲和金屬的撞擊聲,顯得格外壓抑,雙方的兵士都是久經戎行的老兵了,可此時也禁不住握緊了手中的兵器的長柄。

許無忌估計了一下眼前敵軍的數量,約有千人,包括八百名步兵,兩百名騎騾子的騎兵,敵軍的將領將步兵列成了密集的三列陣線,而將騎兵留在了後麵,應該是打算先用步兵衝擊,然後找出敵軍戰線上的缺口,或者突入缺口,或者從側翼迂回,一舉擊垮鎮海軍。

“很簡單的戰術,但是十分有效。”許無忌在心裏做出了判斷,他看了看一旁的羅仁瓊,自己的同僚正自信滿滿的看著正在向自己壓過來的敵軍,他手下大約有八百名軍士,再加上一旁操縱這些弩炮的大約六十人。他將那八百人按都為單位,組成了十六個小方陣,這些方陣按照棋盤形布置成了兩線。許無忌在杭州當人質的時候,曾經留意過呂方手下軍隊的操練,他知道這些方陣的軍官們可以通過哨音指揮著手下的士卒變換不同的隊形,來對付對手,在形勢不利時,他們甚至可以恢複小方陣向後撤退,第二線的軍隊可以通過第一線的間隙向在追擊中混亂了的敵軍發動反撲。以許無忌的意見,如果對麵的敵軍沒有騎兵,在雙方人數差不多的情況下,鎮海軍這一邊勝算比較大,畢竟他們占據了高處,而且士卒們身上的裝備也更好一些;可是叛軍這邊現在有騎兵,這就是兩回事了,畢竟一切步兵方陣的要害都在側翼。

這時,許無忌注意到羅仁瓊對身後虞侯低聲說了幾句,虞侯立刻往軍陣處跑去,很快第二線的鎮海軍往兩翼靠攏了一些,這樣一來的確可以更好的保護兩翼,可是中央的兵力卻削弱了。許無忌疑惑的看了看羅仁瓊自信滿滿的臉龐,難道自己選擇錯了嗎?

正當此時,遠處傳來一陣陣鼓聲,許無忌轉頭覓著鼓聲來處望去,隻見麵對著叛軍大營正麵的鎮海軍主力開始向其發起進攻了,應該是看到了羅仁瓊方才發出的信號。這鼓聲好似一個信號,緩坡下的武勇都士卒齊聲發出呐喊,開始快步往這邊衝了上來。

叛軍的行動十分迅速,可能是因為身處低處的原因,他們並沒有像平常一樣,先用弓矢射擊一番,而是直接衝了上來,尋求肉搏戰,緩坡上的敵軍並沒有移動,隻是嚴守著自己的位置,雙方的距離在飛快的縮短,突然叛軍的行列中發出一陣可怕的慘叫聲,一陣投矛落入了人群中,鋒利的投矛輕而易舉的刺穿了盔甲和人體,將被擊中的士兵深深的釘在地上,甚至有的貫穿了兩個乃至三個人的身體,那些還沒斷氣的士兵發出可怕的慘叫,旁邊經過的士卒都禁不住偏開了自己的眼睛,有人還疑惑的看著頭頂的天空,現在相距敵陣還至少有一箭的距離,誰有這麽大的臂力能把投矛扔這麽遠?

許無忌難以置信的睜大了自己的眼睛,士卒們正迅速的給自己的弩炮重新上弦裝彈,在軍官們的指揮下,重新調整和仰角,對準正在迅速靠近的敵軍大隊。方才士卒們用擊錘敲擊機牙的時候,他敏銳的眼睛幾乎無法撲捉住這些可怕的裝置發射出去的短矛的影子。許無忌在圍攻杭州時,也見識過莫邪都當時那些弩炮發射的彈丸的威力,可是那些畢竟都是用來攻擊城牆的,他並沒有把眼前這些六七個兵士便能操縱自如的小機械和那些笨重的投石機相提並論,這些弩炮並沒有長長弩臂,更沒有用來給其上弦的牲畜,可那個頭部的箱子裏麵好似密封著六七個小魔鬼一般,居然能將短矛和石彈用那麽可怕的速度發射出去,現在許無忌可以理解剛才羅仁瓊為什麽那麽自信滿滿了。

當叛軍衝擊到相距陣前約有四十步的時候,那些機械已經發射了第二次,本來應該嚴整平直的叛軍陣型出現了一些小缺口。這時鎮海軍的第一線也開始向前移動了,先是慢步,接著他們投擲出了手中的短矛,然後舉起第二根長矛和大盾排成嚴整的隊形,向前移動。

雨點般的投矛落在叛軍士卒的頭頂上,擊中了不少人,還有許多人的盾牌也被投矛擊中了,可是這些並沒有先前給他們的打擊大,因為畢竟這些投矛可以躲閃也可以抵擋,而方才的那些打擊卻好似並非人力所能抵擋的。叛軍士卒們竭力的填補了行列的空缺,往對麵的敵軍撲去。

雙方一開始的接觸是殘酷而又猛烈,兩軍士卒都竭力用手中的一切手段攻擊對手:用長矛捅,用刀劍砍,用盾牌甚至肩膀撞擊,第二、第三列的士卒們竭力將雙手舉高,手持長矛往敵軍的頭胸部捅去,倒在地上的人,無論是受傷輕重,生還的希望都十分渺茫,即使他們好運到可以躲過敵兵的刀劍,也無法逃過那無數隻腳的踐踏,被踩踏的士兵們發出慘叫和詛咒聲,口中湧出鮮紅的血液,這是折斷的肋骨刺穿內髒的結果,他們竭力的往人少的地方爬去,不過很快就動彈不得,死亡降臨在了他們的頭上。

鎮海軍竭力的保持著他們嚴密的陣型,對麵的敵軍衝擊過來的猛烈程度給他們造成了極大地壓力,都長們大聲的喝斥和鼓勵著本都的士卒們,並用有規律的哨音指揮著軍士們齊步前進,後麵幾排的士卒們一麵用手中的長矛越過前排兵士的頭頂刺殺敵軍,一麵把自己的肩膀靠在前排兵士的後背上,竭力想前推去,第一排的兵士們手中的長矛大半都已經折斷,他們拔出了腰間的短兵,這些兵器此時比長矛更加適用,他們將自己的身體縮在大盾的後麵,不斷的用短劍從盾牌的間隙刺殺敵兵,他們身上的鎖帷子甲這時起到了很大作用,隻要他們不是被鈍器或者長矛打擊,一般的弓箭和刀劍劈砍,對他們的傷害都很有限,可是對麵的叛軍兵士就沒有這麽幸運了,他們大部分人身上都隻有皮甲,好一點的也不過是兩襠鎧,這些盔甲在白刃相交的時候,防護效果十分有限,看到自己手中的武器和敵軍武器造成的殺傷效果的差別後,叛軍兵士的士氣下降的非常快。

同事休假了,韋伯得去替班,明天更新不了了,請見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