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審邽聞了一下茶香,又品了一口,草莽出身的他隻覺得香味不錯,茶水也很潤喉,並不能分辨出這茶的好處來,可自己到了節堂已經有一會兒了,正主兒鎮海節度使呂方卻還沒有出現,眼前這個正在賣力分散自己注意力的陳允臉上的笑容下已經流露出了一絲尷尬。“難道發生了什麽變故嗎?”
正當王審邽在腹中揣測內情時,後廂傳來一陣腳步聲,隨即走出一行人來,為首那人身披紫色袍服,頭戴金冠,應當就是這兩浙的主人——鎮海軍節度使呂方,可是不知為何,王審邽怎麽看都覺得此人笑容下麵隱藏著一絲無奈。
“此人在兩浙便是說一不二的人物,莫非還有什麽不如意的事情嗎?”王審邽腹中暗忖,表麵上卻站起斂衽行禮道:“卑職泉州刺史王審邽拜見呂相公!”
呂方背上立刻被人輕拍了一下,他不用回頭,也知道是身後的妻子,因為事先知道王審邽不但是要過來議和,還擔負有求親的任務,所以身為呂方正妻的呂淑嫻也有出麵,顯然方才那一下是呂淑嫻害怕自己故意失禮來提醒一下。呂方暗歎了一口氣,上前一步扶起還沒來得及拜倒下去的王審邽,強笑道:“王公並非呂某屬吏,又是遠道而來,便無需如此多禮了。”
王審邽站起身來,呂方這才有餘裕仔細打量了一下此人,隻見此人個子不高,身材幹瘦,皮膚黝黑,看上去和路邊尋常的老農沒什麽區別,和王道成口中的那個體型魁偉,容貌非凡的一奶同胞的兄弟王審知簡直是是一個在天上,一個在地下。
“可能王潮當年越過他而將威武軍節度使的位置傳給了老三王審知,兩人容貌的差距也是原因之一吧!”呂方暗中惡意的嘲笑道,由於王審邽的到來可能奪取自己的女兒,呂方下意識裏已經對此人產生了厭惡感。
二人分賓主坐下,呂方隨口詢問些一路上的經曆,還有福建那邊的風土人情,好拉近雙方關係,雙方交談了幾句,這王審邽形容雖不驚人,可言談間倒是頗有見地,言辭雖然不多,但若有所言,必有所中。呂方逐漸收起先前的厭惡輕視之心,這王氏兄弟能夠在這亂世中具有片土,果然並非幸至,便拱手笑道:“聖人雲‘三人行必有我師’,王公見識深遠,千裏而來,若有不到之處,望不吝賜教!”
“不敢,不敢。”王審邽拱了拱手,笑道:“在下一路所見,百姓多有挖掘溝洫,修築坡塘,想必呂相公對於治理兩浙胸中已有成竹。”
“不錯!”呂方答道,王審邽一行乘船由海路來,而杭州正位於浙江入海口處,其地有大量正在修建的水利工程,這個是瞞不住人的,呂方索性實話實說:“兩浙之地鹽鹵卑濕,土地貧瘠,百姓苦之,呂某欲效法先賢,做些惠民之事!”
王審邽皺紋縱橫的老臉上露出一絲訝色,他雖然僻處福建,可對於相鄰的兩浙情況十分注意,此番前來,一來是為了達成與鎮海軍的聯姻,其二便是為了查看對方的虛實,畢竟亂世之中,戰和無常,都要根據雙方的勢力對比和外界形勢而定,雖然福建和兩浙行商往來很頻繁,王審邽從細作商人口中也獲知不少,可是這些第二手的資料無論如何是比不上自己親眼所見來的翔實。如今亂世之中,相鄰的豪雄接觸,大半都是炫耀武力,掩飾弱點,盡可能的在談判中爭取有利的地位,可是呂方剛才卻坦然承認正在大規模修建水利工程的事實,要知道在缺乏現代工程機械的古代中國,修建水利工程是一件非常耗費民力的事情,戰國時韓國便有派出工匠鄭國幫助秦國修築水渠來消耗對方民力,使其無法侵攻自己的計策。呂方承認這點的同時也就意味著對方在近兩年內是無法對外用兵了,這在三日一小戰,五日一大戰的殘唐五代可是件新鮮事。
王審邽在心中思忖。先前在船上看到兩岸的那麽多溝洫絕不會是作假的,當過農人的他一眼就能看出那些是用來將積水排往浙江之用,應該是將沼澤地開辟為農田之用,像這樣規模的工程,沒有個三五年看不出結果來,雖然幹成了是造福百代,可是投入的民力也是驚人,自然近期便沒有對外用兵的主意了,威武軍兵少民窮,可不能再次投入到一場戰亂中去,既然如此,就可以提出和呂方聯姻的要求了。王審邽想到這裏,已經打定了主意,站起身來,斂衽行禮道:“在下此次前來,除卻道修好之意,還有一樁事,乃是受三弟所托,老著臉皮,為那延翰侄兒向相公愛女求親的。”
呂方聽到這裏,心裏咯噔一響,該來的總是要來的,正想著該如何推諉,便聽到一旁的高奉天笑道:“如此甚好,若是這婚事能成,鎮海、威武兩家便成了一家人,百姓便少了許多苦楚。”堂上眾人聽了,紛紛連聲稱是。
“好你個高和尚,嘴倒是快得很,百姓是少了許多苦楚,可我家女兒倒說不定多了許多苦楚!”呂方腹中暗罵道,冷哼了一聲,目光掃過高奉天。這高奉天是何等知機的人,立刻便感覺到呂方的不快,心知自己方才嘴太快了,趕緊閉嘴,旁人看到不對,也趕緊降低了嗓門,堂上方才還火熱的氣氛頓時靜了下來。
“妾身倒是有個事情,想要詢問一下王公。”呂方能壓製住部下,卻壓不住身後的妻子呂淑嫻。王審邽早就聽說過呂方妻子在鎮海軍中威望甚高,雖然沒有見過,可是能夠在這節堂之上開口說話的,鎮海軍中隻怕隻有她一人了,而且這等聯姻之事,定然要經過此人的同意。王審邽趕緊在臉上堆起笑容,竭力給對方留下一個好印象,笑道:“呂夫人請講。”
“王公與威武軍王使君乃是一奶同胞,卻不知那延翰世侄形容是像王公多些還是王使君多些?”
呂淑嫻這問話粗粗聽起來頗有些無禮,堂上眾人不由得屏住了呼吸,擔憂的看著王審邽,隻見他半響無語,臉上神情若有所思,此人該不會惱羞成怒了吧。
“哈哈!古人說母女同心,果然如此。”王審邽突然大笑起來:“好教夫人知道,我那延翰侄兒形容魁偉,多半像我那三弟,倒不像我這般模樣!
“那是自然,軍國大事乃是你們男人想的,我們女兒家卻是希望丈夫體貼愛護,容貌俊秀,我這個當母親的自然要替女兒先問問。”呂淑嫻笑著答道。堂上眾人中幾個反應較慢的這才聽出來方才呂淑嫻乃是詢問王延翰的容貌,才鬆了一口氣。
呂方卻聽出妻子的話語裏弦外有音,卻是有一半是說給自己聽的,表明她也不是一心要把女兒往火坑裏推,也是要考量女婿的人品容貌,聽到妻子方才的話語,呂方的心裏也感覺到一陣溫暖,反對與王家聯姻的決心也鬆動了不少。
王審邽回答完呂淑嫻的回答,從懷中取出一軸卷紙來,雙手呈了過來,笑道:“按說此事延翰侄兒應當同來的,偏生他正領兵討伐山賊,無暇同行,這是一張他的畫像,請呂相公查看。”
呂方接過畫軸,畫卷上的男人修眉長目,鼻梁挺拔,下頷留有微須,依照唐代的審美標準,的確是相當不錯的容貌了。
“可惜不是照片,不知道有幾分相像。”呂方遺憾的歎了口氣,渾然忘了即使在現代也是有ps的,不過先前的擔心已經消失的差不多了,畢竟怎麽看這王延翰的條件在自己女兒的選擇範圍內也是翹楚了,嫁誰不是嫁呢,畢竟這是封建社會的古代中國,而不是婦女解放以後的現代社會。
打開了這個心結,呂方收起卷軸,還給王審邽道:“貴侄果然儀容非常,隻是小女年歲尚幼,隻恐還無法侍奉君子呀!”
“那又何妨,呂相公若是不嫌小侄愚鈍,大可先訂下婚約,待到年歲合適,再行成親便是。”王審邽顯然早已打聽過了呂潤華的年紀,笑著答道,倒好似這事已經成了一般。
“這個?”呂方愣了一下,自己什麽時候答應過同意婚事了,這王審邽倒是厲害的緊,剛想開口撇清,堂上眾人紛紛同聲慶賀,頓時把呂方的話堵了回去,混亂間呂方一時也不知該回答,臉上隻得露出無奈的苦笑。
“呂相公,此次兩家聯姻,在下還有一件小禮物,還望相公笑納!”待到慶賀聲平息,王審邽從袖中取出一個小錦囊,雙手鄭重其事的呈了上來。
呂方聽了一愣,結果錦囊,隨手一掂量,裏麵倒好似穀子一般,打開一看,果然是些未脫殼的稻穀,正奇怪間,卻隻見王審邽肅容道:“兩浙氣候多變,又有台風,多有旱澇,稍一不慎,便就絕收,這穀種耐寒耐澇,且從插秧到長成隻需五十餘日,乃是惠民之物,望相公珍之重之,惠兩浙萬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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