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郎啊,這次的事情,我們一直都沒有機會感謝你一下——”韋氏開口。
張易之連忙截入道:“太子妃說哪裏話,食君之祿,忠君之事。臣身為太子衛率府副率,保護太子和太子妃的安全,本就是分內之事,哪裏當得起一個‘謝’字。”
“隻是如此嗎?”韋氏眼波一動,若有所思地看著張易之,道。
張易之心下一跳。他不能不承認,自己這位丈母娘雖然年紀已經不小,而且這些年以來*經曆坎坷,卻還是頗有風韻的。她的眼波一動,和武裹兒極為神肖,讓張易之恍然錯覺,以為坐在那裏的是武裹兒。這讓他感覺有些不自然,丈母娘太漂亮,也是挺令人難受的。
同時,張易之對於韋氏的心理恢複能力也是頗為佩服。要知道,那天晚上的宮變,包括韋氏的親生兒子武重潤在內,她的所有兒女都已經是命喪武隆基之手了。雖然因為十幾年的分別,韋氏和武重潤之間的關係,難以像一般的母子那樣親切,但血濃於水,中年喪子,能夠如此迅速地調整過來,也是讓人不能不刮目相看。從這點上說,韋氏也的確不愧是曆史上差點登上皇位的那位強勢皇後。
看著張易之略略有些窘迫的樣子,韋氏的臉上笑容像漣漪一般擴散開來,她輕輕地說道:“自古婚姻之事,都是男方主動相求,你看我們家裹兒都在你們家住下了,你好像也沒和我們夫妻倆來提成親的事情吧,難道你從來都沒有想過你們的將來?”
張易之看著韋氏麵含微笑地講出這樣的話來,不敢接話,心中有些發寒,這分明就是指責自己玩了她女兒還不想負責嘛。
“不過想想也是。你張五郎可是個風流種子哩。我們玉兒、月兒、香兒的一大堆,一個個既美麗又大方,我們裹兒呢,比相貌不比那些人出色,性子又沒有那麽溫柔,有時候還喜歡耍小性子——”
“太子妃說哪裏話!”張易之連忙截入,道:“裹兒美麗大方,樣樣都是絕好,能有一個她這樣的紅顏知己,我一直都是極感榮幸的。這求親之事,其實我早就有了打算了,隻是沒有想到出了意外之事,才暫時擱置,還請恕罪!”
這話出口,張易之有些心虛。事實上,因有著王雪茹和武裹兒在身份上難以共存的問題,他采取的策略,其實就是拖延,等著武顯這邊來解決問題的。現在被韋氏這樣一追問,他這“等”的策略,明顯是失敗了。
韋氏點點頭,看樣子似乎也並沒有生氣:“你有這份心就好了。其實呢,我和太子對於你,都是極為欣賞的。你畢竟是多次救過我們一家人的性命,而且我們裹兒一顆心也全係在你的身上,據她說,你對她很不錯。所以,你有些地方做得不是很到位,我們也就不想計較了。事實上,今天早上,我們已經向聖皇上了奏章,請求她老人家親自為你和裹兒,還有王家的那個丫頭賜婚。據我猜想,聖皇應該不至於不答應此事,製書應該會很快下來的,你不會怪我們擅作主張吧?”
張易之聽得一陣發懵。
這算什麽,打一巴掌,給一個甜棗嗎?韋氏前麵的話一直都是敲打,張易之還處在有些心驚的狀態下,她忽然又拋出這麽大好處來。不但武裹兒的事情解決了,連帶著把王雪茹那邊也解決了。如果說是甜棗,這甜棗也未免太大了一些吧!哪裏有丈母娘幫助女婿解決和自己女兒以外的其他女子的婚姻問題的。
很快,張易之就意識到,這事情沒有那麽簡單。有一句老話說得好啊,禮下於人,必有所求。韋氏和武顯本身隻是幫助解決武裹兒的問題,就已經是做到了最好的,現在連王雪茹那邊的麻煩也一體解決,絕不會僅僅是為了賣好他張易之這麽簡單。
不過,張易之麵上不動聲色,隻是顯露出感激的神色。
“五郎,你也知道的,一般的郡主,尤其是裹兒這樣未來終有一天要成為公主的郡主尚人,南方的家中是不可以有其他的妻妾的。不過,考慮到你家中的妻妾多半都是在和裹兒確立關係以前認識的,而且裹兒也多次在我們麵前提及,她和你的其他妻妾相處極為融洽,尤其是那位王家的小娘子。女生外向,我們做父母的也隻能是隨她去了。不過呢,你也知道,我們夫妻二人現在隻剩下這樣一個女兒了——”
韋氏瞬間變臉,一雙眸子變得霧蒙蒙的,好像是直到這一瞬間,她才體會到一夜之間失去那麽多子女,是一件極為痛苦的事情一般。
張易之現在雖不能說是火眼金睛,卻也離得不遠了。在欣賞過武隆基那樣精湛的演技之後,其他的表演就顯得有些小兒科了。他心下暗笑,這位丈母娘是說笑就能笑,說哭就能哭,演技也是很不錯啊。看起來,皇家的人,都有不錯的演技。
“太子妃節哀,逝者已矣,生者好好地生活下去,就是對他們最好的告慰了!”張易之很配合地安慰了一句。
“是啊,咱們作為生者,就應該好好地生活,不過,有時候想要好好地過日子,卻未必一定事事如願的——”韋氏若有所指地說道。話說到一半,她忽然頓住,隻是用一雙可憐兮兮的眸子湛湛地看著張易之。
張易之暗暗好笑:“來了,終於來了!”他盡量擺出嚴肅的神色,道:“太子妃說笑了,太子是朝廷的元良,您是未來的國母,富有四海,又有什麽事情是想如願卻無法如願的呢?”
“比如說——”韋氏的眼神更加的怪異了,臉上竟是罕有地浮現出淡淡的羞澀。這種神色對她而言,實在是太罕見了:“加入日後太子踐祚,百年之後,這百二金甌,又有誰來繼承呢?”
張易之聽得一口氣跟不上,差點就咳嗽起來。盡量恢複了一下,他才說道:“太子妃過慮了,您老人家和太子都正春秋鼎盛,假以時日,定然還能生兒育女,兒孫環繞的。臣記得,聖皇她老人家生下太子的時候,也正是您現在這般年紀。而繼太子之後,後來她還不是又生了相王和太平公主嗎?”
韋氏臉上的赧色更顯著了,淡淡的紅暈布滿了她秀麗的麵頰。張易之也跟著有些不好意思起來。和自己的丈母娘談生兒育女的問題,實在是有些別扭啊。
“聖人她老人家天賦異稟,不是誰都能比得了的。我們這位太子殿下雖然是聖人的親生骨肉,可在很多方麵,比起他母親來,相差還是有些遠呢!”韋氏若有所指地說道。
這樣明顯的暗示,張易之立即聽明白了。原來武顯已經喪失了生育能力!想想也正常,武顯本就膽小,在房州的這十四年裏麵,又是天天擔驚受怕,常常在惡夢中驚醒,那方麵的功能受到影響,甚至完全不行了,也在情理之中。
張易之暗暗苦笑:“這話和我說有用嗎?總不至於老丈人向讓我在這方麵幫他一個忙吧?”
這個念頭甫一生起,張易之的心就猛然地亂跳起來。看了看身前的韋氏,發現她的臉色越發的紅潤了,簡直有了幾分懷春少女的模樣。張易之一眼看見她這般模樣,心下跳得越發的厲害了:他忽然意識到,自己方才的猜測很可能是真的!
作為一個已經三十四五歲的女子,韋氏保養得無疑的很好的,淡淡的脂粉很好地遮掩住了她的滄桑,而凸顯出她僅剩的青春。加上她能生下武裹兒這樣的絕世美女,本身當年就是大美女一個,歲月固然帶走了她很多的美麗,卻也留給了她一些當年並不十分具備的魅惑資本:性感,成熟……
這是一個男人很難拒絕的女人。
不過,張易之必須拒絕,因為他深深地明白,就算眼前這個女人再魅惑十倍,她也是他的丈母娘。如果幫了她的忙,以後生下來的孩子是他小舅子還是兒子呢?自己又要如何去麵對那孩子呢?還有武裹兒那邊又該是怎樣的反應呢?
“太子妃這個要求……”張易之囁嚅,實在是不知道用什麽詞來拒絕。
韋氏低垂著頭,聲音也變得很小:“我們都知道,這樣做,對你和裹兒有些不公平。不過,現在似乎也唯有如此,才能保住太子殿下的位置了。梁王武三思膝下兒女眾多,若是太子膝下一直沒有兒子的話,會對他極為不利的。”
“還有,孩子生下來之後,你和裹兒也可以隨時來看望,我和太子會讓他好好尊敬你們的!”
“裹兒,這事情還要讓她知道嗎?”張易之奇道。
“孩子是她生下來的,難道不應該讓她知道嗎?”韋氏也是大奇,反問道。
張易之張大了嘴巴,他頓時意識到,自己是誤會了韋氏的意思。韋氏並不是要直接從自己這裏借種,而是要讓自己和武裹兒生下孩子,然後由他們夫婦抱走,對外宣稱是他們所生。
這個誤會,可真不是一般的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