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門口通向裏麵的道理,說長倒也不長,但是,在梁坤的眼中確實沉長無比。這也難怪,任誰這般幸苦的走路,都會覺得路途長遠而難以到達的。
隻是,他這般走倒是不要緊,卻將眾人累了個夠嗆,一個個想去看他,卻又被站在自己身前的人擋住的視線,不得不伸長脖子張望。
這樣一來,卻是一個比一個脖子伸得長,他們又不敢隨意挪動身體所站的位置,著實幸苦。當然,其中也有明白人,知道梁坤昨日被人爆菊的慘劇。
看著他行路的模樣,自己的菊花都隱隱作痛。得虧這是武將,若是換了咱們文臣,被那東西一捅而下,還不當場掛掉?
看著幾個胸有成竹,麵帶憂色之人,那些不知所以的人,頓時悄聲問起了緣由,一時之間,悄聲議論之聲,忍不住驚歎之聲此起彼伏。
皇帝的臉色更加的難看起來,梁坤的事他自然是知道的。自己親自挑選出來的戰將居然被嶽少安如此侮辱,皇帝隻覺得,那爆菊的槍杆似乎杵到了自己的臉上一般,嶽少安這不是在捅梁坤的屁股,是在打自己的臉。
他這是成心給自己難看,這算是報複麽?
皇帝這般想,其實也無可厚非。殺人不過頭點地,這般侮辱人,卻是太過了一些。嶽少安與梁坤又沒有什麽深仇大恨,為什麽會這樣做,很明顯是針對自己的。
他這樣想,按照推理來說是沒有錯的。隻可惜,他從來沒有想過,這隻是一個意外,嶽少安並不知曉章初三真的會捅梁坤的屁股。
章初三也沒有想到自己手下士兵居然會用槍杆。一係列的意外,造就了梁坤的杯具。同時,也讓皇帝憤怒不已。
原本,皇帝還沒有想過要真的將嶽少安逼向自己的對立麵。縱使他劫走的柳伯南,皇帝也沒想過要派大軍討伐他,在抓捕嶽少安的過程中,皇帝也是下過令要活的。終究,他還是想收服嶽少安,因為,嶽少安這個人看起來,滿身的缺點,貪財、好色,對女人的看重,都無一不是可以牽製他的地方。
皇帝自信,收服嶽少安並不難。可現在麵對這種處境,他卻改變了主意,若不是現在杭州城的兵力不夠,他絕對會一舉將嶽少安滅殺的。
看著梁坤艱難地行走著,皇帝實在看不下去了,揮了揮手,道:“將他抬到禦書房。退朝——”
說罷,不等百官跪拜,便徑直起身,一甩衣袖憤而離去。
百官愕然。
梁坤更是臉色蒼白,豆大的汗珠顆顆滾落而下。
隨後,幾個侍衛將梁坤抬走之後,百官愕然的表情逐漸變成了笑意,待到離開大殿之後,猛地傳出了一聲大笑,隨即,卻是被強行忍了回去。
但是,有人帶頭之後,卻是一發而不可收拾,笑聲頓時響了起來……
禦書房中,梁坤羞愧地將嶽少安的話帶給皇帝後,皇帝良久無言,最後,無力地擺了擺手將他趕了出去。梁坤離去後,禦書房安靜了下來。
隔了不久,忽然,一陣器皿破裂的聲音至裏麵傳出,門口的太監嚇得趕忙跪了下來。他們服侍皇帝也不是一天兩天了,自然知道,每次皇帝摔東西的時候,都是怒極而至,此時卻是沒有人敢進去觸黴頭的。
……
……
至杭州返回宋師城的道路上,大軍休整了一日之後,從新踏上了行程。
嶽少安今日的心情好了許多,眾位嬌妻陪伴,柳伯南也安然無恙。這番卸去了重任,不用再去打仗,可以返回宋師城平靜的過日子。
這正是他想要的生活,便是想心情不好都難。
至於皇帝會不會派兵來圍剿自己,嶽少安倒也並不掛懷,今朝有酒今朝醉,休管明天喝涼水。天高任鳥飛,海闊任魚遊,歇下了一身的負累,嶽少安又恢複到了以前那個吊兒郎當的狀態。
縱馬前奔間,義氣所指,仰頭高呼,卻是甚為快活。有時候,他還忍不住輕聲哼上幾句流行歌曲,卻是愜意的很。
後麵的馬車裏,柳伯南聽著嶽少安在外麵鬼哭神嚎,臉色露出了幾分笑意。摟著韓莫兒的肩膀,道:“娘子,我們也是該離開的時候了。”
韓莫兒雙眸紅腫,顯然是哭過,眼中還隱隱地帶著淚光,似乎怕柳伯南看到,她輕輕背過身去,蘸了蘸眼角的淚珠,勉強的露出一個笑容,道:“你真的不打算告訴他麽?”
柳伯南搖了搖頭,笑著道:“我自己的身體,我自己知道,縱使告訴他,他也無力回天,就是我師傅在這裏,也已經晚了。你看他現在多開心,何必再給他增添煩惱呢。”
韓莫兒麵色暗淡了下去,抿了抿嘴唇,卻是沒有說話。
“娘子……”柳伯南伸出一隻手,摸著韓莫兒的臉頰,臉上麵是歉意,道:“隻是苦了你了。”
韓莫兒緩緩地搖了搖頭:“莫兒不苦……今生能嫁你為妻,莫兒很幸福……”
說話間,韓莫兒眼中的淚珠忍不住滑落而下,遞到了柳伯南的手上,順著他的手指鑽進了他的衣袖裏。
柳伯南的手微微顫抖一下,咬緊了牙關,強硬如他,看著妻子這般模樣,卻也是忍不住眼眶有些濕潤,他深深地吸了口氣,平緩心神,又露出一絲笑容,道:“娘子,你下去幫我把少安叫來吧。我想與他說說話……”
“嗯!”韓莫兒點了點頭。正欲下車,柳伯南卻又伸手揪住了她,道:“你懷有身孕,還是我自己去吧。”
“可是你的身體……”韓莫兒擔心的道。
柳伯南擺了擺手:“無妨。”說罷,他咬著牙直起了身子,又對著妻子報以一個微笑,邁步朝著車轎外行去。
可剛邁出一步,便覺得胸口異常憋悶,身子有些不穩,一仰頭,“噗——”一口鮮血噴了出來,車轎中的棉被頓時出現了一潭血紅的印記。
韓莫兒大驚失色:“相公,你怎麽了——”
柳伯南跌坐在了車廂中,急忙擺手,道:“娘子小聲些,我沒事……”
隻是,話雖如此,但觀其麵色,慘白如紙,唇下的鮮血殷紅異常,那裏有半分沒事的模樣。
就在此時,一個黑影猛地撩起了轎簾,闖了進來。
卻是一直行在柳伯南所乘馬車不遠處的楚斷魂聞聲前來查看。
看著柳伯南的模樣,楚斷魂急忙伸手給他把了把脈,隨後,雙手依次在他前胸和後背推拿一陣,手法之中卻是用上了內力。
直到楚斷魂額頭見汗之後,柳伯南的臉色才好了些,他直起了身子,轉頭望了楚斷魂一眼,道:“多謝楚兄出手相助。”
楚斷魂輕歎一聲,道:“你這般情況,又能瞞得了帝師多久呢?”
“能瞞多久,算多久吧……”柳伯南搖頭苦笑著道。
韓莫兒從懷中掏出一塊小絲巾,將柳伯南唇邊的鮮血盡數擦幹淨之後,柳伯南這才又,道:“還要勞煩楚兄一件事,麻煩楚兄幫我把少安喚來,我有些話想對他說。”
楚斷魂點了點頭,邁步朝車下走去。
忽然,柳伯南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臂,道:“楚兄,切莫讓少安知曉我現在的狀況。”
楚斷魂看了看他,微微搖頭,隨即,嗯了一聲,躍下了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