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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國長城,西起自上穀郡的造陽,向東北蜿蜒千裏,直到襄平,為的是隔絕內外,防範東湖的勢力。
而從襄平向東向南,遼東郡所臨皆為穢貊諸部,這些部族當中,雖說有北麵的夫餘稍強,但在襄平的北界之外,同樣收到了長城的防護。而遼東郡向東延伸,東南隔著滿番汗與朝鮮相鄰,東麵和東北方向,則是穢貊諸部林立,這些部族各自有各自的君長,每個部族都不大,彼此之間各不統屬,勢力分散。雖然這些部族彼此之間倒是時常兼並攻伐,相互掠奪丁口財富,但相比於燕國遼東郡,卻是實力不濟,威脅不大,沒有強敵的威脅,故而燕國在東北方向並未修築長城助守。
襄平境內有一條大河穿過,乃是梁水。
這梁水,後世稱之為太子河,其水源有南北兩支。南支的源頭在後世的本溪草帽頂子山麓,北支的源頭在後世的新賓滿族縣鴻雁溝。兩支流到本溪的馬家崴子匯合成一股,蜿蜒西下,進入遼陽境後逶迤西下而入遼水。
水是生命之源,人類的生存和發展更離不開水,尤其是在生產力極端低下的古代,大型的人口聚集地,一定是緊靠河流水源的。無此則不易生存,更別說壯大,
華夏諸部如此,穢貊諸部亦是如此,不論其是畜牧,或是耕作,都離不開大大小小的河流山川。故而古今中外,所有的文明都產生於河川縱橫的近水地帶。
從遼東郡的襄平逆梁水而上百餘裏後,逐漸從平原到山丘,然後進入山區,山林逐漸茂密。梁水在進入襄平境內,接近平原地帶,自然是遼東郡的勢力範圍,而在梁水的中遊以上的山穀之間,則是有一部貊族在此繁衍生息,因其位居梁水左近,稱之為梁貊。
梁貊一族,在此地繁衍生息已有數百年之久。
地處深山大澤,時間雖長,但梁貊一族總共戶不過一萬,口不到四萬而已,梁貊分為五部而居山川之間,其地西與遼東郡相接,北、東與夫餘佛流諸部接壤,其東南則和高句驪部為鄰,地廣二百餘裏。
梁貊一族雖小,但因和遼東相近,彼此往來甚多,頗受華夏感染,其君長自稱受周室之封,亦稱為侯。
梁貊五部眾,其中以達豆氏最貴,達豆部的族帥大人即為梁貊君長,其餘四部則是歸附於達豆部,奉其為主。其達豆部所在,亦稱為都城。
雖然號稱都城,但畢竟落後,別說比之諸侯各國都城如臨淄、薊城、大梁、洛陽、鹹陽這些大邑遠遠不如,就是和中原一些中等規模的郡城相比也差的甚多,城中城外,所居不過千餘戶而已。梁貊之君所居,號稱宮殿,自然比之百姓所居要豪奢寬闊許多,可真論起來,也就是土房百餘間,比之部眾強些罷了。
現任的梁貊之君為達豆溪。
達豆溪出身達豆部,幼年即以勇武出名,二十五歲被族中推舉為梁貊之君。
當初達豆溪還未被推為君長時,曾出山西去襄平,當時見襄平繁華,城中顯貴,皆著娟綢、坐高車,達豆溪心中羨慕至極,待被推為君長,遂一心要征伐四方,要做大國之君。
達豆溪心有大誌不假,但他畢竟是見過燕國的繁華強盛,並非一直身居大山,不知外麵世界的井底之蛙,曉得燕人強大,自己招惹不起,要想強大,需的兼並自己同族諸部,逐步擴張,決不能招惹燕人,故而當即遣使者入襄平,表示對燕國的歸附效忠之心。
當時的遼東郡的上下,都以朝鮮和東胡為大患,至於周圍各部實在是太多,實力又弱,不值得下氣力收拾。但梁貊一族能主動歸順,這些官吏自然也樂的接納,故而每年以燕王之名,賜梁貊部貴族絲綢絹帛及衣服等物,並不禁梁貊與遼東郡的貿易。
梁貊一族,在山中河穀平坦之地,亦種五穀,得糧食之用,更善畜牧,同時多從山中采摘山珍,貢獻於遼東,也換回不少銅器、車馬的使用。
正是因為梁貊和燕國遼東郡交好,勢力稍強,故而從達豆溪即位之後,二十多年以來時常和周圍諸部紛爭不斷,收服平滅了周圍數十個部族,不斷擴張,才有了今日梁貊的局麵。
達豆溪將梁貊分為五部,各居一方,每部數千人不等,結城寨村社而居,以防四鄰部落,各部設城主,以其族帥大人擔任。
如今梁貊四鄰的弱小部落,不是被梁貊吃掉,就是投靠了其他部族以自保,如今和梁貊交界相鄰的,無論是夫餘、佛流、高句驪,還是朝鮮、其實力規模都不在梁貊之下,達豆溪雖雄心勃勃,要成就大事,但畢竟實力所限,再向外擴張,遇到的都是硬手,實在難於占到什麽便宜。加之這幾年達豆溪年紀漸長,自覺地盤丁口都很是不小,頗有些自滿之態,對外也就消停了許多。
至於遼東郡這邊,因梁貊的表現對燕一直恭順,因此對於梁貊的漸強,始終並不在意,況且有梁貊擋在東麵,其餘部族也無法越境騷擾郡縣,因此一直和梁貊之間貿易賞賜不斷。
兩國之間既有貿易往來,這又是既有大利之事,梁貊各部大人當然少不得參與其間。加上襄平繁華遠勝於梁貊,故而梁貊各城之主都有部屬子弟時常往遼東襄平等地經商往來。
如今燕軍大隊集於襄平,城中無人不知。有這些梁貊子弟往來兩地之間嗎,這些消息自然瞞不過梁貊,李信大軍到襄平不過三日,達豆溪就得到了消息。
鄰國大軍雲集,顯見是要有大征伐,達豆溪身為君長,執掌梁貊,雖然自覺梁貊和燕國之間一向關係還過的去,但也不敢大意,當即召集手下臣僚商議此事。
達豆溪最信任的臣僚,乃是其族弟達豆野。
達豆野自幼聰穎,一向和達豆溪很是親近,從十八歲就跟著達豆溪征戰,屢立功勞,因功而遷,如今任梁貊納平之職,大約相當於中原諸侯的相國之位。
隻是梁貊所部畢竟很不發達,政體不過略有其意,並沒有那麽多的官職和機構設置,達豆溪之下,除了四城主分掌各地,這國中的禮樂、耕作、財富等事務,就是十來個族中貴人分別負責,而達豆野總領其事。
聞燕軍大集,達豆野甚是憂慮,道:“燕之遼東,北臨夫餘,南有朝鮮,其東則為我部所在,往日遼東郡兵,不過略勝於我,而今大軍遠來,定是有大征伐,非是朝鮮、夫餘,即是我部,不可不防!”
達豆溪身為君長,納有女子十餘在後宮,二十多年下來,多有生育,隻是活下來的,不過四子而已,其長子達豆木虎年以二十有餘,正是年輕力壯,血氣方剛的時候,自持勇力,一心要繼承父業,開疆拓土,在年青一代中頗受推崇。
達豆木虎既是君長之子,本人又有勇力,立了不少的功勞,故而如今掌管達豆溪的侍衛兵馬。
梁貊國小,這侍衛兵馬,就是國中最精銳的常備武力,也算得上位高權重,商議軍國大事,達豆木虎也有份參與。
達豆木虎也曾出山去過襄平幾次,對於燕地繁華,心裏也是向往的很。不過在他心裏,向往是向往,但更多的是不平衡,憑什麽燕人就能居於平野大城,坐享繁華,而自己一部卻要困在深山狹小之地,不得施展?
所以在達豆木虎的心裏,梁貊最好是能大舉西進,攻伐燕國遼東郡的。
至於燕人強盛,遠非梁貊所能必,達豆木虎也不是不知道。但知道歸知道,他卻不怎麽畏懼,在他看來,燕國遼東郡雖然強,可遼東郡四周,諸族諸國林立,哪一個不是對遼東郡虎視眈眈?要不燕人費那麽大勁修什麽長城助守呢?
再說當初燕人西來,朝鮮不也是曾渡江和燕人大戰一場麽?可惜當初諸部那時候太弱,都躲在一邊不敢參與,朝鮮孤掌難鳴,敗於燕人之手。如今這形勢,真要是有一個領頭的,直接和遼東郡開戰,諸部一擁而上,未必就不能瓜分了遼東之地!
所以,達豆野剛說完,達豆木虎當即上前朗聲道:“我部兵強人眾,何懼燕國之軍也!”
“我部之東、北地,皆為高山峻嶺密林,人煙稀少,唯有西麵燕境,水土豐茂,我部欲強,非西向不可。燕軍大集,正如叔父所說,或是圖我。”
“先下手為強,待敵軍臨境,則未免被動,既然燕有圖我之心,何不先興兵擊之,如能敗燕,取了襄平,則我拓地百裏,一躍而為強國豈不是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