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既非魔族中人,當是不願見到生靈塗炭,可我虧欠良多……”湯珍道人說罷,望著遠方的星辰,仿佛陷入了回憶之中……
丁古固與習田聽得一頭霧水。
不過,丁古固見者湯珍道人如此摸樣,那眼中盡是猶豫之色,當是知道這湯珍道人在做一個決定,這一個決定似乎非同尋常,甚至關乎天下生靈的安危一般。
丁古固不禁有些凝重,當下提醒道:“是非對錯,希望前輩謹慎權衡……”
湯珍身形一震,望向這年少摸樣的丁古固,眼中閃爍著驚訝,凝望半響,終道:“不愧少年身,一語點醒夢中人!……唉,是我太過執著了。”
湯珍道人舒緩了一口氣,雖說那五指仍是曆曆在目,可湯珍道人此時仿佛沒有事情了一般,盤膝坐立,把玉簡又握在了手中,凝望著那一塊在其手中不斷上下沉浮的白色玉簡,道:“這一塊玉簡,傳聞能複生極南‘朱雀’神獸……”
複生!
朱雀!
聽得這湯珍說罷,習田滿臉震驚,丁古固臉上出現一絲明悟,顯然此時也是隱隱有些明白了事情的緣由。
早先,丁古固聽聞這四大聖獸的事情,卻是不知道四大聖獸到底意味著什麽,不過,聽那天青海閣的雲瑜所言,當是明白這四大聖獸不同一般,甚至這裏麵有一場驚天的陰謀!
習田當下上前一步,道:“如何複生?”
湯珍道人搖了搖頭,道:“我也不知道,這麽多年來,這玉簡一直伴隨著我身邊,從未離棄,我到底是沒有猜透這玉簡的秘密。我有一件事情求你。”
“你說。”習田點了點頭。
“這塊玉簡,決計不能落入邪妄之輩的手中,我也想解開謎團。就算身死,若能解開,我在九泉之下,也能瞑目……這,也算是了卻了我一樁心願了。”湯珍道人頓了頓,繼而道:“聽聞,這虛妄寺傳人明日便要現身了,我想讓你把這一塊玉簡交由他,再由他交由號稱天下第一智者的‘聽先神僧’,或許隻有這般,這個謎底才能解開。”
湯珍道人說罷,身形猛的一顫,臉又蒼白了幾分。
這下便是命門受製,這人體的潛能已然耗得差不多了,似一株臨秋的灌木,即將枯敗。
為經曆生死之別,卻幾見生死之狀,丁古固當下頗有感觸,或許每一個人在這樣的情景之下,心地深處都不免有些傷感。
正在這時,一聲陰冷的語調哼了一聲。
幾人抬頭望去,卻見那紅衣之人竟又半路折反而回,站立在屋簷之上,身上綠色靈力浮動著,似水中的的氣泡一般。
“傳聞,極西之地有虛妄寺一座,地理位置還處於那古泉寺極西,卻是神秘異常。”
紅衣之人語調嬌脆。一語說罷,更是摘下了麵紗,借著月光,丁古固卻見那是一個普通的男子。
男子平常的國字臉。
這臉普通至極,普通得放入大街上人群中,常人見第二眼的時候都不一定能記起。不過,此時讓人驚訝的是,這名男子的臉部竟然可以變化!
這說話之間,便幻化了數十種麵容,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幻相決!
早在天青海閣,孫妙玉家中,那靈俊慘死的時候,就曾聽孫介講起,這世間有一門奇術,練到極致,甚至都能模仿他人靈魂氣息,見到這人變化臉麵易如反掌,丁古固當下警惕。這人,或許與靈俊的死有關,就算沒有關係,或許,他能知道凶手是誰……
不過,丁古固卻是沒有妄動。
“你!竟然是你……”
湯珍道人手指前點,見得此人如此肆無忌憚的變換臉麵,明白了這人的身份,本是震驚的神情,繼而神情變作麵如死灰一般的沉寂。
“本以為是個狠角色,連我這一掌都化不了,解不開,那便真是個廢物了。我再藏著,豈不是不好意思了?”
紅衣男子聲音低沉,臉麵最終又變作了國子臉,此時卻是通紅之色。
又是一個妖族……
這人故意走開,是請君入甕麽?
丁古固與習田提神戒備,這紅衣男子卻是沒有下來。
湯珍道人當下怒道:“這麽多年來,主上都沒有收回我的玉簡,沒有對我絲毫不敬,你竟然敢私自決定,來搶奪這‘七味仙決’玉簡。難道,你有主上那般能耐?”
湯珍的這一問,帶有些許威嚴,試圖挽回一些局勢,可終究是底氣不足,旁人一聽便明白這紅衣男子不會聽從與他。
紅衣男子聽得“主上”二字,當下臉上閃過一絲恭敬,雙手朝身側一拱,道:“這三番五次詢問你,問那玉簡的下落,你卻是拒不回答,說是不知道下落。我今日若不變做這番尊上的摸樣,化作尊上的聲音,你會說出來?你竟然私藏,你自己這不是欺上瞞下是什麽?這已經是大大的不敬了,還說我?主上,畢竟年幼,魔功未成,做不到這般冷血無情,這詢問了你多次,沒有對你痛下殺手,你卻儼然不知感恩,卻是活膩了。
紅衣男子緩步走過,淡淡說道:“不過,你交出來,也罷,還算大功一件。我也沒想真殺你,最多不過想引這兩人出來罷了,本想等解決了這兩人,再幫你施救,你卻又自閉了命門。難道這就是所謂的報應不爽?這樣一來,隻有主上出手,要不然,你恐怕是沒有救了。”紅衣男子說罷,語氣頓了頓,道:“不過,我看你這般忘恩負義,又存心欺騙,主上是決計不會救你的了。”
“我,我……”
湯珍道人當下支支吾吾,眼光飄忽流離,竟是被說得羞愧不已。
這紅衣男子這下手極重,這湯珍道人當是難以施救,不過,紅衣男子的這番言辭卻是極為犀利的。不僅僅道明了自己的仁義,還是抓住了湯珍道人的弱點。
見得這般,習田卻是眉頭緊皺,道:“這五髒六腑皆是被你一掌打碎,還能存活?”
“哈哈哈哈!”
紅衣男子發出一陣爽朗的笑聲,笑聲收斂,接著道:“你個老禿驢,你若然仁義,慈悲之心要救他,剛剛為何不出手?我看……恐怕你有私心吧?有些意圖吧?”
習田望著這個身上散發著濃濃妖氣的紅衣人,眼中閃過一絲戾色,漸漸握緊了拳頭,卻是沒有接話。
“主上功法未成,卻是不會輕易出手,恐怕是受了七情妖眾的建議,要布那法陣淬煉功法吧?”湯珍道人說罷,這紅衣男子點了點頭,示意所料不差。
湯珍見得如此,更是絕了希望,隻道:“六使之中,生、知、達、現、適、情。不知道,你是六使之幾?”
“現。”
紅衣男子仍舊是走來,卻是沒有快一分,也沒有慢一毫,似風輕雲淡,似無關緊要一般,對著湯珍道,似隻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連這在其身側的丁古固與習田似乎也不當回事了。
丁古固於是感到了一股無形的壓迫,那是一種來自靈魂深處的壓迫,說不清道不明的一種氣場,給丁古固的感覺似乎像是雲瑜先前給的壓迫一般,恐怕這人的修為,還要在“通之境界”以上。
湯珍道人見得這人走來,深深閉上了眼,隻顧道:“這麽多年,我對主上,終究是沒有絲毫恩情可言。我所作的是在還帳罷了。欠了很多,這一刻,想起第十三使,本以為還清了的想法,卻是一個笑話了。這玉簡,恐怕不能給你了,如果這一塊玉簡真的有所作用,恐怕我死後欠得就比生前多得多了。”
這名名號“現”的六欲魔眾之一的男子,本是風輕雲淡的臉上,聽完湯珍道人的這一句,齊眉倒樹,瞪目欲裂,竟是無盡猙獰之色,大喊道:“你這愚昧的老匹夫!你這是在找死!”
說罷,紅衣男子跨步上前,這一步卻是走了不下數十步,一步跨到湯珍道人麵前,單手做掐狀,氣得直要生生擰斷湯珍道人的喉嚨。
紅衣男子跨步之前,便揚起了一隻寬大的紅衣袖口,那袖口之中瞬間便相繼串出了兩道紅芒,似兩道流光,分別奔向丁古固與習田。
這紅衣男子跨步之時,湯珍老道臉上竟是決絕之色。
“快退開些,我來擋住他!”
湯珍道人瘋狂喊出這一句,先是以迅雷不已掩耳之勢把手中那一片那晶瑩的“七味仙決玉簡”推自丁古固方向,見得紅衣男子踏步而來,自己不退反進,朝那號稱“現”的六欲魔之一瘋狂撲去。
湯珍道人的這一撲,竟然是要逆轉血脈眾的靈力,自爆血肉,與這“現魔”玉石俱焚!
修道之人自爆血肉非同猩!
與敵對持之時,近距離之間,若然突然自爆,能殺死比自己高出一個境界的敵人,若然合抱,這麽近的具體,殺傷比自己高出兩個境界的人,也說不止。
丁古固見得湯珍道人要自爆禦敵,有些遺憾。
旁人驚訝湯珍老人有這樣的勇氣,也滿是敬佩。
事已成定局,丁古固幾多遺憾還沒發出之餘,又是有些憂慮了,雖說自己有那白虎神獸的靈力,那些傷勢也是一下便好,可自己懷中此時還有孫妙玉,孫妙玉沒有這般奇特的能力,這就不得不擔心了。
習田一個側身,便拉著丁古固身形閃爍,跳躍出了幾個院落之外。
兩人遠遠觀望著那一方庭院之中的情況,庭院陷入了片刻沉靜。
兩人跳開,那兩道紅色流光卻是隨著兩人移動的位置,跟著跳躍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