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路上將會有足夠的交談時間,所以林夕和薑笑依、邊淩涵並沒有交談三人在龍蛇邊軍中的事情,而是馬上討論起了目前的狀況。
“佟老師有沒有去找過你們?”
“沒有。”
“佟老師到秋吉澤來找過我,告訴了我一些事情…所以我知道這個集結地本身就是學院選定的,是戶部用來和一些緝管私鹽生意的密探聯絡的暗口。”林夕看著薑笑依和邊淩涵,用極低的聲音飛快道:“聞人蒼月是連學院都不敢小看的對手,既然一開始就是出自學院的安排,那麽按理我們沒有一開始就被人發覺行蹤的可能。”
“恐怕不是你想的那樣。”
邊淩涵不管白皙的臉上黏著的泥土,皺著秀眉努力的思索著,搖頭道:“這人試圖翻看我們的東西,便是想知道我們的身份,說明他和他背後的勢力還並不能確定我們到底是什麽人,接下來要做什麽…下麵地洞應該挖好了不少時日,所以最大的可能,是這人背後的勢力已經發現了這是雲秦朝堂的暗口,已經密切關注,在這裏守株待兔。”
林夕想了想,點頭:“應該是的,但這個戶部的暗口在各司大大小小的暗口中,隻是一個很不起眼的小暗口。”
“聞人蒼月總不至於強大到可以發現和監視每個暗口吧。”薑笑依苦笑道,背心微微發寒。
“最大可能還是聞人蒼月的人。”林夕深吸了一口氣,看著薑笑依道:“佟老師告訴我的西邊的事情,我路上再和你們細說,但簡單而言,現在聞人蒼月是皇帝、那九個老人、青鸞學院、甚至唐藏新皇帝的共同敵人…甚至聞人家的那個老首輔在這種情形之下,為了不影響自己在重重帷幕侯的位置,他都會徹底和聞人蒼月撇清關係,額外多出力。除非是瘋了,否則雲秦任何一家新興的勢力都會冒著觸怒天下所有強大勢力的危險而在這個時候插手。所以要麽聞人蒼月就是這麽強,強到可以盯緊絕大多數朝堂明口暗口,要麽就是他的那些部下裏麵的謀士也極其厲害,算準有些明麵上的強大修行者都反而不會動用,算準有些等階高的暗口也不會動用,反而是特別盯緊了這些平時不上檔次的暗口。”
邊淩涵看著林夕:“不管是全部盯住還是謀士算計…還是說明聞人蒼月的強。”
林夕輕噓了一口氣,“看來我真不是那樣的變態。”
薑笑依不解:“什麽樣的變態?”
“那種對手越強反而越興奮的變態。”林夕摸了摸鼻子,道:“對手越強,我隻覺得緊張和擔心。”
邊淩涵瞪了林夕一眼,“現在你還說這種廢話,已經很變態了。”
聽到邊淩涵這句,林夕和薑笑依頓時忍不住無聲笑起,都有種在學院時無聊鬥嘴的感覺。
“既然你覺得極有可能是聞人蒼月的人,那你接下來準備怎麽做?”邊淩涵白了林夕一眼,問道。
林夕收斂了笑容,想了想,道:“按原來的安排走。”
邊淩涵皺眉道:“為什麽?我以為按你的個性會不按常理行事,會直接拋開這安排。”
“光是我一個人,會按你說的做。但既然我是統領,這些人都聽我的命令,我便要為他們負責。在沒有新的命令下達之前,他們肯定會選擇繼續執行命令。”林夕看著薑笑依和邊淩涵,認真道:“這次雲秦挑選出來執行對抗西邊的任務的,肯定都是極其忠誠、為了榮光可以不惜犧牲性命的人…我雖然不能保證他們全部都是這樣表裏如一的人,但我想至少屠黑虎他們大部分都應該是這樣的人。這樣的軍人和修行者我在大荒澤裏見過了很多…他們值得尊敬,我也很榮幸可以和他們這樣一批人認識,共同一路向西。”
“所以我會尊重他們的選擇。”微微一頓之後,林夕看著邊淩涵和薑笑依,聲音微重的說道:“接下來這一路上,我隻會考慮如何保護他們安全的問題…以及你們的修行問題。”
邊淩涵和薑笑依都有些驚訝的看著林夕,“我們的修行?”
林夕笑了笑,伸出了手。
邊淩涵和薑笑依看到他的手上發出了光,然後看到有一條條淡淡的黃色光華如同流水一般從他的指尖沁了出來。
這間一地濕潤木屑碎塵的房間又徹底的陷入了靜默之中。
“聞人蒼月很強,但你也很強。”邊淩涵沉默了片刻之後出聲,歎了口氣:“真的。”
林夕有些陶醉,但他馬上又認真了起來,道:“就在剛剛我讓你去鑽這地洞的時候,我又想到了一些可以讓你們的修為進境快些…或者說讓你們也體會到我體會到的一些有關修行的道理的方法。”
邊淩涵眉頭微蹙,心中不由想到…難道你這個家夥教起修行,還能比學院老師教我們還快?
“我說過讓你們不管如何…我讓你們相信我的時候,一定要相信我。”
然而林夕接下來的這一句,卻是讓她馬上呆了一呆。她永遠都不可能忘記林夕是在什麽樣的情形下對她說這句話的,而她也答應了林夕。
“就算這一路上不碰聞人蒼月的部下,進了西邊…也必定會有廝殺,和聞人蒼月部下的一戰是不可避免的,唯一不能確定的就是要經曆多少戰,遇到什麽樣的對手…所以一路上隻要有機會,我會逼得自己修行狠一點,也會逼得你們狠一點。”
……
林夕統領的這一支小隊是十個人。
除了已經碰頭的九個人之外,還有一個是“肥狼”,按資料是二十一歲的肥胖年輕人曹陽,河洛行省玉啟陵人士,在十狼之中是唯一的外鄉人士。
現在這“肥狼”已經成功的獲取了那名律政司的告老還鄉官員秦執言的信任,混入了秦執言的車隊之中。
按照資料,秦執言的車隊一共有十二輛,其中五輛的車廂夾層之中都放置著秦執言這些年積蓄到的最值錢之物。
此刻秦執言的所有人馬全部在太安城西的順安客棧投宿,等長夜一過,明日城西城門一開,便繼續西行,最終目的地是湘水行省的樊城。但隻要林夕等人活著,便不會讓這支車隊走這麽遠,隻要三日後一出東林行省和河洛行省交界的獠城,林夕等人便會動手,等待下一個命令指示。
然而林夕等人絕對想不到,到了獠城之後的下一個命令指示,就在這“肥狼”的身上。
此刻這“肥狼”正在順安客棧的一間普通客房之中,就著一大鍋肉糜湯,啃著一張用大鍋烙的厚白麵餅。
肥狼當然很肥,這名身高隻是普通,麵上有少許雀斑的年輕人穿著的是一件大號的白綢衫,但還是顯得十分緊,以至於一片片的汗漬在白綢衫上顯得分外的清晰。
隻是用碎肉熬湯,撒了些微蔥花的肉糜湯絕對不能算是美味,河洛行省中部的人最喜歡吃的烙白麵餅都是不發酵的,又硬又幹,但這名胖胖的雀斑年輕人吃得卻是很香甜。
一張平時至少十幾人份的厚白麵餅和一大鍋肉糜湯全部下肚之後,他才打了個飽嗝,拿一塊手帕擦了擦滿臉的汗珠和油光,又很不風雅的伸到自己敞開的懷裏擦了擦,這才準確無誤的丟到了門口邊不遠的涼水麵盆裏邊。
外麵的天色已經徹底的黑了。
這名胖胖的雀斑年輕人低頭間又看到了自己屁股底下的一個木箱子,看到這個木箱子的瞬間,他原本吃飽喝足還有些滿足的麵色頓時又變得愁眉苦臉,快要哭出來的樣子。
他把這個木箱子直接搬到了自己的床上,接下來臨睡前的洗漱他的目光都沒有半分離開這個木箱子。
一直到了床上,他都靠著這個木箱盤坐著。
“難道胖一點也有錯麽…青鸞學院就沒有出過胖的學生麽,胖一點就要讓我來扮這肥狼…”
“林夕林夕…你到底什麽時候來和我碰頭啊,讓我在這裏呆著幹什麽啊…”
“還要我帶這個箱子給你…說什麽箱在人在,箱亡人亡的話來嚇唬我…不知道我最怕嚇了麽…青鸞學院厲害的那麽多,為什麽偏偏要派我來啊…要不要這麽過分啊,不告訴我什麽時候林夕來和我碰頭也就算了,讓我帶這個箱子,還不讓我先看箱子裏麵的東西…”
“林夕林夕你快來吧,好歹和你在一起還有兩個人…我這隻有一個人讓我怎麽辦啊…”
靠坐在木箱上後,這名胖胖的雀斑年輕人閉上了眼睛,似乎是要進入冥想修行,但他的嘴裏卻還不停的隻有他自己才能聽到的聲音苦悶的抱怨著。
這些抱怨裏麵沒有半分自娛自樂的成分,可見這名胖胖的雀斑年輕人是真的膽小害怕。
隻是他進入冥想修行的速度卻並不慢,就這樣嘀嘀咕咕著,他的聲音便越來越小,氣息卻越來越平和,他的頭發和肌膚上的汗毛也隨著呼吸微微的抖動,他的修為竟是也過了中階魂師,正在朝著高階魂師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