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山九龍秘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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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篇 魂

這是貼吧網友邪月道長提供的的一個故事……

六龍山

這是發生在我高二那年的事情。我有幸目睹了事情的起因、經過和結局。在這裏,我將這件事講給大家聽,還是那句話,信則有不信則無,大家可以當做是茶餘飯後的怪談吧。

我是一名住校生。我的學校坐落在一片綠油油的大山的半山腰上。這座山可不簡單——它叫“六龍山”。據老一輩的人講,這座山上仰臥著六條巨龍,這六條龍是山間花木的守護神,時時刻刻保護著山峰。正因為有這六條龍的庇護,六龍山四季常青,花團錦簇,美不勝收。

可世間不會有絕對完美的事物。六龍山上的墓地可謂之多——到了山上,差不多走30步就能碰到一個。雖說山間多墓地也很正常,但這些墓地大多是一些抗日戰爭戰死的士兵和被殺死的百姓們的。一到晚上,山間陰風陣陣,時而伴著無規律砰砰作響的宿舍窗戶,叫人不寒而栗。為此,學校不知請了多少道士來驅散它們的亡魂,可惜都沒多大效果。特別是清明節那天,陰雲繚繞的六龍山甚至擋住了一些膽小的前來吊唁掃墓的人,那幾天從宿舍的窗戶中看向山脈,總能看見莫名的灰白色煙霧如泡泡般三三兩兩地從墨綠的土地間冒起,真不知有多少冤魂藏匿在白雲灰霧之中。

山間的夜晚總是出奇得靜。靜得連自己的心跳、鍾表的滴答都能輕而易舉地聽覺。對於喜歡安靜環境的人來說,六龍山絕對是個修身養性的好地方——當然咯,首先膽子要大點。可我是一個喜歡吵鬧的人,初來學校時,多少顯得有些不習慣。慢慢的,不習慣就漸變成了不安分。我們學校是禁止單人爬六龍山的。即使多人上山寫生或幹別的事情,也必須由老師跟隨。剛才已經說了,我是個不安分的壞家夥,在聽了同學們許多關於六龍山的怪談後,終於抑製不住自己那顆躁動的心了。

當然,我膽子還沒大到敢一個人上山的地步。我抱著“死也要拉個墊背“的決心,百般勸說我的死黨吳飛和我一起上山去看個究竟——最好能照幾張靈異照片回來。

吳飛是個高個,快1米九了。長相雖欠佳,但身材五大三粗虎背熊腰,站在你旁邊,感覺就像開了主角光環,非常有安全感。起初他有些不情願,我就在他周圍講一些聽來的怪談,想激起他的好奇心。

“哎,我聽說啊,從前有個不知哪屆學生上山,遇見一個老軍人,軍人穿的根本不是現代的軍裝,是很老式的那種,”我比劃道,“那個學生就躲在草叢中觀察老軍人,親眼目睹那個軍人走進了墓碑之中,消失了!”

“軍人?”吳飛放下手中的水桶,“我們教導主任也是軍人……成天打牌喝酒收賄嫖個娼,都胖出特色來了。現在的軍人啊,唉,吃的都是國家的糧食,卻沒為百姓們幹一點活。”

我:“那也沒辦法,誰叫他的老一輩為祖國爭過光呢。”、

吳飛:“戰爭時,百姓受苦;和平時,百姓也受苦。唉,我們這些平民隻有受苦的命啊。”

吳飛的父母都是生活在社會底層的農民,是貧困戶。政府給的救助金,都被那些軍人模樣的人以各種借口扣除了90%以上,拿到手的錢,還支撐不起一個月的生活費。

“聽說那位老軍人經常在山間出沒呢,不如,我們挑個時間一起去看看吧。”我試探性地說。

吳飛思忖了一會,答應了。我們擬定在國慶節前夕以回家探親為借口偷偷上山。

國慶上山

在學校的日子,真可謂是度日如年。終於熬到了國慶節,學校組織了許多慶祝活動,掛條幅、放鞭炮,街道人聲鼎沸,大家都像軟趴趴的海綿一般沉浸在祥和的氣氛之中,不願動彈。正如我們所料,原本住在六龍山腳下的保安們也稍有鬆懈,我們偷偷潛到保衛室,小心地抬頭一瞄,發現他們正在聚精會神地看《國慶7天樂》呢。

那時,正值下午3時一刻,天朗氣清,惠風和暢。山間大樹的枝葉將陽光剪碎成一地淡黃色的斑駁,到處都有不知名的鳥兒的撲騰和清脆的叫嚷。我和吳飛一路走走跑跑,很快就到了山頂。我們坐在山頂的小茶亭的石凳上,俯瞰被翠綠和嫩黃交織的顏色包圍的縮成一小塊長方形的學校和零零散散的居民屋,真有一種“一覽眾山小”的豪爽感覺。

不知不覺,時間將近下午5點半了。天色漸暗,我們隨便在周圍拍了幾張照片,暗想興許能拍到一些怪異的東西。

“時候不早了,我們下山吧。”我拉住吳飛,準備找尋下山的路。

“等一下,等一下,我再拍幾張。”吳飛來了興致,“咱多拍些照片帶回宿舍研究研究,我們好不容易才來了這一趟呢,可不能空手而歸。”

說罷,吳飛又舉起相機大拍特拍起來。

“哎,你可小心點,”我手指一些零散的墓地說,“小心點別拍到這些玩意,我聽別人說,這座山間的墓地都邪乎得很。”

“管他呢,”吳飛笑了起來,伸手將相機湊到我眼前,“我就是專門找這些墓地拍的……哈哈。”

“哎呀!你找死啊,快刪掉。”

“怕什麽呐,你認真看看,這些和平常的墓地有區別麽?這就是普普通通的墓地啦!哪有什麽邪乎的地方。但我聽說相機能照到一些我們肉眼看不見的東西,因此倒想試試看能不能照到什麽‘好東西’。”

天色越來越暗了,夕陽躺在雜亂的樹杈下,漸漸收起它的金色光輝。許多灰色的雲朵似從草叢中冒出來一般,升上天空,聚成一片片灰暗的大網,將六龍山團團圍住。天空似片被滴入一滴濃墨的藍水,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陰沉下來。我四處走走停停,想要找尋一條下山的捷徑。

很快,我就找到一條雜草叢生的小路,雖然陡峭了些,但直通我們學校的小門。

“吳飛,下山啦,到我這來!我找到一條小路。”我衝著吳飛的方位叫嚷著。

許久,吳飛沒有應答。我又加大音量叫了幾聲,仍無回應。我有些害怕了,但轉念一想,那廝詭計多端,定是躲在某處想嚇唬我。我掏出手機,撥通他的號碼,想憑借他的手機鈴聲將他揪出來。

通過手機傳入我耳朵的,卻是滋啦滋啦的尖銳聲響。我猛然想起曾聽人說過,凡是鬼出沒的地方,總會有一些奇怪的磁場,那些磁場會讓手機和電話失靈,從話筒中傳出滋啦滋啦的回音。

這下慘了。我竭力相信那是吳飛的惡作劇,跑到吳飛照相的地方尋覓他的蹤跡——他個子那麽高大,一定很容易就冒出破綻來的。我從地上撿起一根粗壯的樹枝,將幾片綠中帶黃的大芭蕉葉撥弄開來:“好了吳飛,別開玩笑了,出來吧。”

就在此時,我終於看見了吳飛——他被五花大綁,動彈不得。他的口中被塞滿雜草。兩個軍人模樣的年輕人正將他高高地舉過頭頂,協力往墓碑裏送!那個青白色的墓碑像是一個可怖的無底洞,此時,吳飛的大腿竟已沒入墓碑之中。

我竭力讓自己不要尖叫,膽戰心驚地輕放下手中抖動的樹枝,心裏隻有一個字:“逃!”我拚命讓自己的大腿不發軟,冷汗如雨下,慢慢地後退,後退……終於沒有發出一絲聲響,吳飛和那兩個“軍人”都沒有發現我的來到。

吳飛,對不起。吳飛,對不起……我閉上眼睛,沒命的奔跑起來,腳底一滑,差點就滾下了懸崖。

我真不知自己是怎麽下了山,隻記得自己醒來時,已在山腳下暈倒多時了。雜草樹葉泥土粘了滿身,腳上、手上和臉上的傷口仍有些慢慢往外冒出鮮血。

“這是夢吧,這一定是一場夢。”我安慰自己,搖了搖腦袋,隻覺天旋地轉,頭痛欲裂。

休息一會後,我摸了摸褲子——還好,手機和宿舍的鑰匙都完好無損地呆在褲袋裏。我掏出手機,驚覺現在已是晚上9點多了。我跌跌撞撞地回了宿舍,打開電燈,換了衣褲,撲在床上不願起來。轉頭看見吳飛用過的牙刷和牙杯仍安靜地呆在桌上,他和我們談笑風生的日子亦恍如昨日——可如今,他卻……

“不行……我不是拋棄朋友的人!”我暗暗下定決心:“是我害了他的……這是我造的孽,我一定要承擔責任。我要把他救回來!”

我披上一件大衣,如旋風般衝出宿舍,當然沒有忘記——隨手關燈。

道士王醉猴

我站在王醉猴的家門前時,已是晚上11點整。他原名王羽鷹,是名小有名氣的道士。以前,學校也請過他來“降妖除魔”,而他卻是唯一一個拒絕學校邀請的道士,就連校長親自出馬他都不給麵子。他憨憨地說,“這座六龍山呐,雖冤魂厲鬼無數,可有那六條巨龍鎮著,可保萬年平靜祥和,你們不必害怕。再說,那些冤鬼也是有苦衷的,你們隻要不驚擾它們,它們肯定也不會去害你們的,放心好啦!”

“那您說,”校長不依不饒,“那六條龍到底來至何方,真的有那麽大的神力麽?”

“哎喲,這我可不知道,這我可不知道……”王羽鷹連連搖頭,卻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微笑。

而他的綽號之所以為“王醉猴”,其中也大有文章。他驅鬼降妖不穿道袍,不戴道帽,不擺八陣,隻帶他用祖傳秘方釀製的一壺白酒,其酒味香飄萬裏,常常吸引許多客人前來品嚐。

他平生喜愛喝酒,又因長得瘦小,酒量不高,耍起酒瘋來時活像一隻靈動的頑猴,故而得名“王醉猴。”

我躡手躡腳地走到王醉猴家門前,將耳朵壓在鐵門上——門內傳來呼呼鼾聲,看來他已經熟睡。為了吳飛,我不得不敲門驚擾他的美夢。幾分鍾後,睡眼朦朧的醉猴前來開門,我便一五一十地將事情的經過告訴了他。

聽完我的陳述,王醉猴眉頭緊鎖:“……哎呀……你那朋友可真是造了孽啊,怎麽敢給墓地照相呢!一定是驚擾到它們了。難辦,難辦呀!”

“王道士,請你一定要救救吳飛,救救我的朋友!”

“你也真是……幹嘛非得找他上山呢!我以前見過他幾麵……他雖身材高大,但不知為何,體內陰氣可重了,實話跟你說了吧,這回怕是凶多吉少啊。”

我頓時腦袋一片空白,不知該說什麽好。連王道士都說凶多吉少了,吳飛恐怕真的難逃這次劫數了。我又想到吳飛被那兩隻鬼抬進墓碑的情形——現在他一定已經……

“別急,別急。”王道士走進房內,“讓我去和它們溝通溝通,看看能不能放人。”

很快,王道士走出房門,腰間多了一個酒葫蘆。“走吧。”王道士招呼正呆若木雞的我。

“去……去哪?”

“跟我來吧,上山。”

寒夜酒宴

六龍山仿佛被一大片黑布罩得嚴嚴實實,毫無亮光。王道士打開手電,我們互相攙扶著上了山。好不容易找到吳飛失蹤的地方,已是深夜1點半了。

沒想到山間的夜晚如此之冷,凜冽的寒風透過身體,穿腸而過,好似能將血液凍成堅冰。我被凍得瑟瑟發抖。王道士端來一小杯酒,要我喝下。我一飲而盡,身體內部像是猛地燃燒了一般,原本的寒風像是突然變成了熱流,再也察覺不到寒冷了。

王醉猴斟了一小瓶酒灑在瘋長的雜草和灌木上,它們霎時便萎焉了下來。他拔走雜草,席地而坐,將手電放在雜草堆上,又在地上放了三個酒杯,倒入美酒,點燃三柱香插在地上,口中默念一番,揮手招呼我過來。

我剛一坐下,便見吳飛顫顫巍巍地從暗處走來了!我當時那個激動啊,看來王羽鷹果然名不虛傳!我立馬撲上去,死命的拍他肩膀:“兄弟啊,兄弟!你終於出來了!沒什麽事吧!你可把我嚇死了!”

吳飛一言不發,他的身體冰冷而僵直。“等一下!小子你你你快過來,快過來!”王醉猴察覺到不對勁,忙起身一把將我拉回雜草堆。他猛一用力,我一個踉蹌,腳底一滑,重重地摔在雜草堆上,手電咕嚕咕嚕地滾至酒杯處,醉猴伸手想要將手電撿起,手電卻突然被一隻軍鞋踩碎。

黑夜突然將我們包圍得嚴嚴實實,隻有香火透出的暗淡的三個光點。四處仿佛有無數的黑色眼睛在盯著我們,我慢慢地往王醉猴處挪動。借著淡淡的微光,我瞧見王醉猴忙從衣褲中掏出幾根蠟燭和打火機,正準備點火。就在他打開火機,將火焰湊到燭芯的那一刹那,一隻大腳猛地朝他踢來,王醉猴慘叫一聲,火機和蠟燭都被踢飛。世界又陷入一片黑暗。

這下慘了……這下慘了……我蜷縮在地上,驚懼不已。耳邊又傳來王醉猴的慘叫,模糊看見他正和一個軍裝模樣的人扭打在一起,但完全不是對手。我又有了逃跑的念頭。

麵對這樣的情形,隻能逃跑……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保命要緊保命要緊……我不得不一再勸說自己的內心,可內心一直有個聲音在罵自己。

“你這個懦弱的家夥!”吳飛的聲音。“軟蛋!吃軟飯去吧!”

“小子,幫幫我……幫幫我……幫我把酒……酒葫蘆遞過來,它應該就在這附……附近……”醉猴的聲音。

吳飛仍站在黑暗中紋絲不動。王醉猴的喘息聲也越來越弱……

不行!我不能再逃跑了!我不是軟蛋!我下定決心,朝著醉猴的方向猛衝過去,卻撲了個空。他剛剛還在這個位置的……我拚命想辦法趕走眼前的黑暗。可大腦像是短路了,一片空白。我快哭出聲來,死命用手狠敲腦殼。

對了!對了!我突然靈光一閃——用手機!!!用手機!!!

我立馬將手機從褲袋中逃出來,借著那閃耀的“中國移動”四個大字趕走了黑暗的巨獸。我頭一次對中國移動有了好感。

這時,我看見王醉猴被五花大綁,正被兩個軍人送進墓碑……和吳飛的遭遇如出一轍!

“快住手!”我大喊大叫,用手機的光源對準它們。

兩個軍人放下醉猴,慢悠悠地朝我走了過來。突然,一隻大手揪住了我的脖子,將我抬離地麵。我頓覺眼前一黑,那雙手的力量甚至讓我無法掙紮。手一鬆,手機掉在地上,那唯一的光源,也慢慢地黯淡了下來。

革命老軍

就在我神誌不清之際,耳畔忽地傳來一聲狂暴的呐喊——這是一個蒼老卻雄渾的老人的聲音。整個六龍山都為之一顫。我和醉猴都被這聲音一激靈,很快恢複了神誌。

“呼啦啦……”周圍的叢林忽然燃起了豔紅的火苗,燃起一個一個鮮紅的圓,將我們一行人圍在正中。衝天的火光擋住了藏匿在暗中的遊魂,四處傳來的劈啪聲好似一個個惡鬼在哭號。

“住手!你們這幫小嘍囉!快住手!”

借著火光,我定睛一看——那聲音的發起者,竟是吳飛!

隻見吳飛怒眼瞪得如銅鈴一般,臉上竟多了許多皺紋,仿若一下蒼老了50歲。額頭和手臂青筋暴起,此時,他跑向我們,腳踏大地,嗵嗵作響,蒼勁有力。他迅如疾風地從地上抄起一根徐徐燃燒的木棍,緊攥於手,呼的一下就敲在掐我脖子的軍人的腦殼上,隻聽那軍人呼啦一聲,全身起火燃燒,身體呈焦黑狀一片片碎裂落地,碎塊一落滴便化為了濃臭的蒼白煙霧。

另一個軍人見勢不妙,拔腿就跑。吳飛也不追趕,將手中的木棍輕輕一甩,隻見那木棍如巡航導彈一般,在叢林中穿梭自如,隻聽“嗵”的一聲,遠方便傳來軍人的慘叫。我趴在地上大口地喘氣。眼前軍人化為的白煙緩緩升起,升到頭頂的月亮之處才漸淡消失。火苗仍在四周熊熊燃燒,卻絲毫感覺不到熱氣。圓圈也沒有逐漸縮小的跡象。

吳飛走到王醉猴身邊,幫他鬆綁。醉猴舒展了一下瘦小的身體,忙起身告謝。吳飛甩甩手,示意不用謝,忽然,吳飛的身體開始顫抖。

“軍人請留步!”醉猴忙拉住吳飛,“大恩大德,我們還沒報答您呢!小人不才,但見軍人目露難色,定有什麽煩惱瑣事令您煩憂。救命之恩,沒齒難忘,若您肯言煩憂之事,吾等定效犬馬之勞,竭力幫您!”

“唉,我這是私事,私事……你們也不用感謝我,我就葬在這座山上,遇到困難的人我自會出來幫助。”吳飛答,“我年老體弱,隻有附身在別人身上,手腳才靈便。你們要謝,就謝謝這位小兄弟的筋骨肉吧。”

原來吳飛是被附身了啊,難怪了,我還以為這小子被鬼怪一激靈,給打通了任督二脈呢!我暗想著,走到吳飛身邊。

“那,老軍人,您能不能救他一把?”我指指吳飛。

“當然沒問題。我一走,你們的小兄弟就回來了。記住了,以後啊,別在山上亂照相。照相也就罷了,千萬不能把墳地當成衛生間啊!”

我和一旁的醉猴差點笑出聲來。原來這小子真是吃了豹子膽,都這麽大人了,連自己的尿都管不住。你說撒別處也就算了,你TM還專找墓地撒,這不是找死嗎。

“好了,我走了,下次有緣再見吧。”吳飛手指不遠處的一塊墓地,“我就住在那兒,有事來找我啊!”

“等一下……”醉猴撿起地上的酒葫蘆,“我是一名道士,有一點小本領,興許真能幫助你,以報救命之恩。”

“嗯?你是道士?”吳飛眼睛一亮,“……你這身打扮,真看不出來。”

“您的煩惱,我剛已猜到一大半了……是關於你子孫的事情吧。”

“哈哈,看來閣下確有點本事!”吳飛爽朗地笑了一下,轉而又麵露難色,“是啊,他是我的一個曾孫。他啊,靠著我和他爺爺的名號,成天吃喝玩樂,不務正業,簡直和侵華的日軍一個德行!我們秦家的臉都被他丟盡了!”

醉猴:“請問您的敗家子叫什麽名字?”

“秦嵐。”

我微微吃驚,但仔細想想按照老軍人的描述,這‘敗家子’的名號的確非他莫屬——他就是我的教導主任。

前文已經提到,他是一個成天打牌喝酒收賄嫖個娼之人,除了那身軍裝,真沒辦法看出他是一個軍人。以前聽人說他是靠爺爺和曾祖的關係才一路綠燈到了這個位置的,看來果真確有其事。

醉猴思忖半響,笑道,“我有一計,定能讓他不再作亂,幫百姓們辦點實事,也算是給百姓們造福了。”

吳飛:“嗯?快說來聽聽,快說來聽聽。”

醉猴湊到吳飛耳旁,耳語一番。

“哈哈,這計策不錯!定嚇得他屁滾尿流!”吳飛哈哈笑到,“事不宜遲,現在就開始吧!”

醉猴用酒葫蘆在周圍撒了一圈的酒。被酒染過的火苗竟漸漸熄滅了。四周漸漸黯淡,醉猴將最後一滴酒水滴在圓圈的正中,大喊一聲,“起!”隻見四周飛沙走石,塵土漫天。吳飛大叫一聲,倒在地上。不遠處的墓碑之中,慢慢走出一個蒼老的老人。他兩鬢斑白,皺紋滿麵,雖駝著背,但堅定的眼神絲毫不減當年的颯爽英姿。一看就知是身經百戰的將領。

“多謝道士閣下放我出來,”老人笑道,“這位小兄弟不要緊的,讓他睡一覺就沒問題了,估計他第二天就活蹦亂跳的了。對了,他醒來後你們一定要告誡他不要把這六龍山當廁所啊,下次可沒這麽好運了喲。”

“與您的救命之恩比起來,我這些都是三腳貓的把戲啦!”醉猴道,“敢問閣下尊姓大名?”

“我叫秦國元。好了,我先走一步啦!”老人說完,便化作一縷青煙,飄遠了。

“哎,羽鷹大哥,你剛才說的是什麽計謀啊?這是一切都是怎麽回事啊?”我看著暈厥的吳飛,疑惑不解。

“那個老人,是一名抗日英雄。我們剛才所遇到的兩個軍人,是在抗戰時期被殺死的軍人的惡魂。而惡靈是不能被轉世的,所以他們想利用我們的肉身血祭,轉世成人。老人葬在這裏,隻能在這兒附近活動。我剛才做了點法術,讓他可以飛得更高,走得更遠。”

“那……你的計策?”

“記住了沒,以後在山上盡量不要上廁所喲。”醉猴笑道,“走吧,帶上你的兄弟,下山吧。”

離奇變故

此後,過了大約一個月左右吧,我們都相安無事。教導主任的德行一如從前,甚至還有變本加厲的跡象。吳飛已從那次遭遇中緩過神來,隻不過落下了個不敢一個人上廁所的毛病。“真是苦了你啦……”我有時這樣調侃他,他也不生氣不作答,隻是苦笑。

就在我們將要淡忘這件事的時候,一天清晨,突然傳來教導主任慘死的喜訊。我突然想到教導主任的確是很多天沒來學校了,難怪這幾天混得那麽輕鬆。班主任告訴全班時,大家都麵露悲傷之情,實則心裏正歡欣鼓舞呢。不過再怎麽說也是一條人命,我暗思那位老軍人是不是做得過火了點兒——或者說,不小心就把那人渣嚇死了?你說嚇得尿褲襠姑且算是人之常情吧,嚇死也太說不過去了,興許是突發心髒病了。

為了不讓吳飛再次憶起恐怖的往事,我決定孤身一人前去調查調查。我走到教導主任生前居住的公寓,那兒正聚集了好多七嘴八舌的人,活像鄉下老家的菜市場。我費了好大勁才鑽進人群。看來這事情鬧得還挺大。

在人們七嘴八舌的議論之中,我慢慢理清了思緒。教導主任一家四口被發現慘死家中——至少已經死亡3天了。據說是被一個送牛奶的人發現的,可他似乎被嚇得不輕,牛奶沒送成倒把自己送進精神病院了。屍體腐爛的臭味彌漫整座公寓,怎麽也揮之不去。教導主任的大肚子被開了一個很大的血口,內髒丟了滿地,腸子被人扯斷,在地板上擺出了鮮紅的“王八蛋”三個大字,場麵滲人不已。教導主任的兩個兒子被吊死在房梁上,妻子被分屍成好幾塊,如一塊塊血紅的碎布被隨意丟棄在地板上。

正在人們七嘴八舌的議論中,為首的幾個警察在看完監視錄像後突然麵露驚恐之狀,但隨即恢複常態,對旁邊的警官耳語一番,幾個警察很快就走到我們身邊,以打擾警方調查取證的借口趕走了人群。

我當然不會就此罷休,我的直覺告訴我——這不是場簡單的凶殺案。我躲在樹叢中用望遠鏡觀察他們的一舉一動。警察們還在研究錄像,距離太遠聽不清聲音,但個個驚恐不已,眉頭緊鎖。

看來,單憑我一個人的力量是拿不到那盤錄像了。我暗思。就在我專注地盯著警察們時,突然,一隻大手按住了我的肩膀。

我全身一哆嗦,拔腿就跑。那隻手馬上抓住我的肩頭,帶動我的身體向後一甩。我定睛一看,他媽的,原來是醉猴。

“大哥,你你……你嚇死我了!”

“別怕別怕,”醉猴從衣服中拿出酒葫蘆,“看攝像機拍的錄像有什麽好意思,死人的眼睛是最好的錄像!”

“嗯?”我來了興致,“那要怎麽做?哎呀,再說,那人渣的屍體早就被送去太平間了吧。”

醉猴:“哈哈,這件案子很快就會不了了之的。因為,相信科學的人是破不了案的。我們都說,科學是探索世界的一隻眼睛,這話不假,但是,如果這一隻眼睛瞎了,你就失明了嗎……”

醉猴繼續說:“我偷看到了監視錄像帶。剛開始錄像毫無異常。突然,從門口飛進來一個半透明的老人,倏忽間消失不見。而後,又飛進來好多白色的煙塵,將畫麵塞得滿滿當當,什麽也看不見了。”

我肯定道:“那這件事肯定是那老軍人幹的了。是你們的計劃吧。不過,嚇他一下就可以了,幹嘛要殺他呢?罪不至死吧。”

“這不是我們的計劃。這件事也不是老軍人幹的。我想,老軍人知道這件事後也一定會很吃驚……”醉猴麵露難色,尷尬地笑笑,“呃,這回,是我闖禍啦。”

盜屍小分隊

“既然屍體被送去太平間了,那麽我們就去偷出來!”醉猴道。

我:“說得輕巧……怎麽偷啊?”

醉猴:“做起來更輕巧。我用我的迷魂酒把看門的迷暈,你趁機溜進太平間,”醉猴拿出一個小鐵勺,“用這個把教導主任的眼珠剜出來。”

我的天哪,剜眼睛……這比在墓地撒尿需要的膽子還大吧……要是突然詐屍了怎麽辦……再說,用一個小鐵勺怎麽剜眼珠啊……用手摳下來麽?太惡心了……

“那我來剜吧……你去把看門的迷暈。”醉猴看出我的難色,將鐵勺放入褲袋,拿出一個酒葫蘆遞給我,“今天晚上0點,XX醫院後門見。聽我號令,我號令一響,你就在太平間門外把這酒葫蘆像丟炸彈一下扔到裏麵就行了。剩下的我來辦!”

“明白!”

“到時候依計行事!”醉猴又給我了一條逃生路線,我們商議好後,已是傍晚了。我們遂各回各家,各找各媽了。

涼風習習,月亮彎成一個號角,吹亮漫天星光。我悄悄從宿舍後門溜出去,到達醫院,已是0點10分了。醉猴已在門外等候。我們互相點頭,醉猴就大搖大擺地走進太平間——這也太不低調了吧。

太平間內很快響起了嘈雜聲。依稀聽見一個人打哈欠的聲音——門衛似乎要醒來了。醉猴發出號令——踏腳3聲,我連忙將酒葫蘆丟出去——誒,葫蘆呢?我的葫蘆呢?我的天哪——我將酒葫蘆落在宿舍了!!!我霎時無奈不已,現在再會宿舍拿已經不可能了。太平間內的醉猴可能以為我沒聽清,踏腳的聲響愈加加大。

“是誰在草叢裏!”突然,一束白光直射我的眼睛——被保安發現了!我連忙按照醉猴告訴我的小路逃竄,果然很快就甩開了保安。我躲在事先約好的地點,用手機給醉猴發了條短信一一陳述我的罪狀,請求寬大處理。醉猴遲遲沒有回複。我心想,吉人自有天相,暗暗祈禱他的平安。月光繞開樹杈散落下來,鋪在地上的是牛奶般的純白。

不知過了多久,醉猴搖醒了我。醉猴的責備方式很特殊——伸手就將血淋淋的眼球給我看。我被嚇得不清。

他怕我會叫出聲來,忙用手捂住我的嘴巴,帶我去他的家裏安歇了一晚。

第二天清晨,我就被醉猴叫醒。他給我戴了很多辟邪的符咒,自己依然隻帶一個酒葫蘆,手指六龍山:“走吧,再跟我上去一趟。”

我問:“還去啊?上去幹什麽?”

醉猴:“再找一次老人,順便和你們一起看看,這個眼球都說了些什麽。”醉猴從一個罐子中掏出眼球,放進口袋。

“那個,大哥,昨天對不起啊……”

“沒事,還好我留有一手,我隨身攜帶著另一個小酒瓶。不然,你就得去監獄請我啦!”醉猴笑道。

此時已是早上7點。我和醉猴準備出發。

我:“那老紅軍還沒醒來吧,這麽早?”

醉猴:“你以為都和你一樣懶豬啊,我早上5點就醒來啦!”

“切,那是沒喝酒的情況下。”醉猴的老婆插嘴道,“他呀,喝了酒後,睡到中午12點都醒不來!”

“哎呀!你就別揭我底啦!”醉猴帶上一把小刀別在腰間,“走吧,出發!”

看見死亡的眼睛

我和醉猴很快上了山。醉猴找了一塊平地,在四周擺滿小酒杯。念念叨叨幾聲,那位老軍人就從墓地中出來了。

醉猴講述了事件經過後,老軍人顯然也疑惑不解。“奇怪啊,我看見秦嵐的時候,他還活的好好的呢。我趁他睡覺的時候侵入他的夢境,對他教育了一番,可他畢竟是我的曾孫啊,我怎麽可能害他呢?這到底是誰幹的啊……”

“上次,我請您出來時,不小心把一些惡鬼也給請出來了……”醉猴對老軍人解釋道,“是它們殺害了您的曾孫。”繼而,他轉過頭來對我說,“就是那些在監視器上的白霧。”

“現在,我們來看看這隻眼睛都知道些什麽吧。”醉猴從褲袋中掏出眼球,放在地上,舉起一杯酒倒在眼球上,口中喃喃自語。

眼球微微發亮。醉猴掏出一大塊黑布要我拿著站在眼球前方。不過多久,眼球竟像放映機般將景象放映在黑布上。

果然不出醉猴所料。老軍人走後沒多久,那些可怖的白色惡鬼衝進房內,殘忍地殺害了兩個兒子和眼球主人的妻子,繼而轉向屏幕前方——視野一暗,就什麽也看不見了。

“奇怪了,為什麽那些惡鬼會打他的主意呢?”醉猴眉頭緊鎖,“它們的怨氣為何這麽重啊。”

“我看……”老人沉吟片刻,“它們啊,是把我的曾孫當成日本人了啊……”

我和醉猴都豁然開朗。還真有這個可能,教導主任天生就是副漢奸的模樣,肥頭大耳的,再加上晚上可能有點看不清,也許還真把他當成日本人了呢!

“哎,怎麽說,也算是為民除害了。”醉猴笑笑。

“喂!喂!你真的在這兒啊!哎?這老軍人是誰?好像在哪兒見過!”茂密的草叢中漸漸顯現出一個高大的身影。

“嗯?吳飛?”我定睛一看,哎,還真是吳飛。看來他已經完全不怕這裏了嘛,心理素質還是挺好的。

“你啊,昨晚幹嘛去了?我們和老師們正滿學校找你呢!我猜你可能會來這裏,原來你還真在啊!”吳飛衝我叫道,帶著責備的口氣:“老子最怕上這破山了,這回還不是為了你,又得再來一趟,真是的!以後不要再亂跑啦!”

我突然有些感動,忙說“對不起啊,讓大家擔心了……吳飛,真是謝謝你……”

“哎,抱歉我不得不打斷一下……”醉猴撿起地上的兩個小酒杯,走到我們中間“一人一個,都拿好了。現在的情勢不容樂觀。”

天色突然黯淡了下來,四周的花草樹木突然不規則的抖動起來。滲人的尖叫隱隱約約,半透明的人影若隱若現。似乎有東西朝我的耳蝸呐喊,我一個踉蹌,忙抓住吳飛的手,誰曾想把他的小酒杯一起帶到了地上,連同我的酒杯一起摔碎了。

“丫的,你幹什麽啊!”吳飛憤憤的叫道。

起風了。

“大家小心……老將軍,您先帶著那兩個小子逃走吧,這裏我來對付。”醉猴示意我們跟著老人走。

“小兄弟,你這樣會死的!”老人義正言辭的說,“我這人沒受過文化,但我隻知道,我是一名軍人,軍人的職責就是保護百姓的安危!在百姓的危難麵前,死亡不是借口,任何事情都不是借口!”

忽然,草叢中刷的飛出一隻破布般青灰色的手,一把揪住了醉猴的衣領。“快帶孩子們走!”醉猴大喊,伸手抓起腰間的小刀奮力刺向鬼手。霎時,又有一隻鬼手從暗處飛來,打飛了醉猴的小刀。飛舞的小刀割破了醉猴的臉,臉上很快就出現了一條鮮紅的血痕。

我們這邊的情況也不容樂觀。四周的草地上正冒出灰黑的濃霧,將我們團團圍住。無數怨鬼惡魂藏匿在煙雲之中。吳飛身體一個激靈,又呆愣住了。

“糟糕,他又被上身了!”老將軍說,“這下難辦了,不得不承認我老了,心有餘而力不足了啊……”

說時遲那時快,吳飛猛地朝我撲過來,我措手不及,被推翻在地。老將軍忙朝我們衝過來,卻不知被誰打翻在地,陰雲馬上團團圍住老將軍,“碰”的一聲槍響,煙霧散了,老將軍倒在地上,胸膛空了一個洞,全身慢慢冒起灰煙。

此時,我正和吳飛扭打在一起,扭頭看到這一慘狀,我暗叫不妙,吳飛趁我分神的間隙給了我重重的一擊,我被打翻在地,踉蹌的站起,差點一腳踏空,扭頭一看,後麵竟是懸崖。我已無路可退。

眼前的吳飛從陰雲中拿出一把軍刀,麵如土灰地朝我走來。我仿佛聽見地獄的腳步聲。醉猴正被無數的斷手圍攻,自身難保,肯定也不會來救我。看來這次,隻有靠自己了啊。我撿起地上的石塊,緊緊攥在手心。

結局

我拚命抓起地上的石塊,向吳飛扔去。他的頭被我砸出好幾個血口,可仍停止不了他前進的腳步。我見石塊對他沒效果,隻好逃走。我飛奔在密林之中,身後的陰雲越聚越多,看這架勢,定是要將我們全部趕盡殺絕。

我繞了密林跑了一圈,竟然又回到了原路。吳飛仍站在原地,一副等候多時的厭倦表情。“糟糕,鬼擋牆!”我叫出聲來,隻得再往回跑。扭頭一看,我唯一的希望也破滅了——回去的路被陰雲層層圍住,仿若一個黑色塑料袋罩住了樹林,密不透風。就在我近乎絕望之際,耳邊再次傳來熟悉的雄渾有力的聲音——

“你們這群小兔崽子,還不給老子滾出來!!!”

太好了,老將軍還活著!呃,怎麽感覺有點怪怪的……我像抓到了救命稻草,又重新燃起了希望。沉默的大地微微戰栗,所有的沙礫土塊都抖動了起來。陰雲竟漸漸散了。

“啪啦啪啦……”我不遠處的墓碑出現了裂痕、慢慢破碎,一個中年人從中走了出來,身穿和老將軍一樣的軍裝。“沒事吧,”中年人笑著問我。

正說話間,吳飛朝我們衝來,忽地被一個墓碑砸中,倒在地上,不省人事。朝墓碑飛來的方位望去,砸他的,竟是一個年輕女孩——她紮著馬尾辮,同樣身穿和老將軍相同的軍裝。

一老一少扶著暈厥的醉猴,朝我們走來。還有一個中年人背起地上的老軍人,也朝我們走來。

“終於來了啊……六條巨龍。”恢複過來的醉猴笑得燦爛,“你們真是六龍山的保護神啊!”

“不是吧,”我默數了一遍,兩個中年人,一老一少一女孩,“出來的隻有5個軍人啊。”

“笨蛋啊,”醉猴笑道,“你看看身後。”

我轉身看向身後,一個捂胸口的老將軍艱難地朝我擠出慈愛的笑。

你們……當之無愧是我們六龍山的保護神。你們6位將領,就是六條巨龍!

吳飛被醉猴包紮了一番,躺在地上呼呼大睡。陽光透過葉影抹在他臉上,有種說不出的溫暖。

“吳飛啊,你這個混蛋,每次都是你添麻煩。——當然,我也是。我們都是混蛋呐,哈哈哈。”

我趴在草地上,抬頭望著太陽,眯起眼睛,輕輕的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