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腳下一軟，許陌枕牢牢摟著我的腰，兩人皆是一個趔趄，我撲到在許陌枕的懷裏，終於忍不住失聲痛哭……
言默躺在床上，就像是睡著了一樣，除了臉色有些壞以外，讓人誤以為他一會兒就會醒過來。隻一眼，就讓我已然看不下去。我一直將頭埋在許陌枕的懷裏，為什麽不直接暈倒，為什麽要清醒過來承受這樣的疼痛？為什麽死的人不是我而是言默？為什麽言默要在我之前死去？腦袋裏無數個疑問閃過，每想一次，心上就像被鋒利的刀鋒劃過，當時感受不到劇烈的同感，直到血流模糊，才發現滿是傷痕。最後那痛，才鋪天蓋地地湧上來。
我要怎麽去麵對蘇罙，我要怎麽去麵對言奶奶，我要怎麽去麵對巫婆蘇？我要怎麽去麵對許一繁何小艾，言默在這些人的心裏，那麽那麽重要，我死一萬次也換不來一個言默。
最後仍然是在迷迷糊糊間，被許陌枕帶回了病房，我縮在床上一動也不動。
“阿姨他們去處理小默的後事了，讓蘇罙守著許一繁和小默，我們一會兒就出院，免得阿姨會遷怒於你。小默的死與你無關，小心你要相信這個。”許陌枕簡單地收拾了我的外套，“我們先走，過兩天小默葬禮……的時候，我們再來看他，好麽？”許陌枕軟聲軟語，輕聲低語道。
“不，許陌枕，我要去看許一繁。”我握緊雙拳，迫使自己冷靜下來：“許陌枕，我不怕巫婆，我不怕蘇爸，我……不怕蘇罙。但是我要和言奶奶解釋，我也要向許一繁要一個解釋，言默究竟是怎麽回事，我要知道。”
許陌枕動作一頓。然後笑開：“小心，你能想開真是太好了。他們不會怪你的，真的。”
許陌枕想要扶我，我握了握他的手：“許陌枕，你不要拉住我，你不要這樣縱容我。交給我自己去做。你隻要在一旁看著我就好。陌枕，你在身後看著我，然後告訴我我做得好不好，行嗎？”
許陌枕眉毛一揚：“小心，我在你身後。”
我走在前麵，許陌枕跟在後麵，沒到轉彎時候，許陌枕就在身後輕聲提醒我。直到走到許一繁病房外麵。我回頭：“許陌枕，謝謝你。”
我推開門，許一繁瞪著眼睛，雙眼無神，甚至沒有焦距。她就那麽靜靜躺在床上，一動不動。比起言默，更像是已經逝去，沒有靈魂，沒有動作，甚至……沒有了生命。言默的離開，讓我忽然相信，很多人，都會跟著他離開了……至少有些東西，再也回不來。
“許一繁，我是小心。”我輕手輕腳地坐下，小心翼翼地拿起了許一繁的手。
許一繁的手指微微一動，睫毛動了動，眼珠轉向我。眼神空洞，仍舊沒有特別的表情，甚至沒有悲傷，沒有難過，我以為她不會回答我的話，或者根本聽不見我的話，但是她卻動了動嘴唇，喊了我一聲：“小心，言默有話對你說。”
我心裏一跳，“言默有話對我說麽？”
“是的。”許一繁聲音如水，平靜得沒有意思波瀾，她眼睛一轉也不轉地看著我，隻是機械性地動著嘴巴：“是的，言默有很多話對你說，電話號碼在我包包裏，和手機放在一起。打那個電話讓他的助理出來。言默有很多安排，那個人都知道。”
說完。許一繁閉了閉眼睛，然後再張開：“小心……”
眼見許一繁竟然出聲叫我，我連忙應道：“一繁，一繁我在這裏，你有什麽要說的麽？”
許一繁的手在我掌心裏掙了掙，卻沒有掙脫，她微微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嘲諷一樣的笑，可是那笑裏麵，卻無絲毫笑意：“小心，你是不是有很多問題要問我？”
我被許一繁問得一頓。許一繁竟然用這樣的語氣和我說話，好像是我傷害到了她，好像許一繁對我再也沒有以往的情誼，而獨獨剩下了一腔的恨意，且無法宣泄。於是要用這淡淡的譏諷，逼得我愧疚難當。
我看著許一繁的眼睛，艱難卻堅定地說了句：“是。我想從你這裏知道言默，最後怎麽樣。”
“他最後……很好……他仍然是那樣淡淡笑著，你說，他怎麽還能那樣笑著呢？明明就很痛苦，明明他喜歡的人沒有在身邊，明明我還是主動要纏上他，明明還有那麽多沒有做完的事情，但是你說，他為什麽笑得那麽開心呢？”許一繁的精神狀態很不對勁，她淺淺笑著，回憶起了言默生前最後的樣子的了吧，於是那微笑，帶著更多的是淒涼。我心裏一抽。就要支撐不下去。
“許一繁，有你在他身邊，陪著他就很好。一繁，你待人總是極好的。我真後悔，一繁，早知道你和言默感情這麽深刻的話，我當時一定會盡力撮合你們。一繁，言默是一個很容易被打動的人，要是他早點看到你這樣的感情，他一定會喜歡你的，一繁，你本來就是一個很好很好的女孩……”許一繁在這一刻，所有的生命寄望，都隻是言默，就算是嗎啡，我也不能拿走她的念想。
“小心，他早就知道我的感情，他沒有辦法接受，他不能接受。”許一繁長長舒了一口氣，至始至終。我都沒有在許一繁的臉上看到一絲悲傷，她眼裏更多的是空茫，空洞得仿佛我們都是不存在的，而對話，也是她在和自己對話一般。
“小心，言默心裏自從有了你之後，就再也裝不下任何人了。小心，你怎麽這麽幸福？你怎麽這麽不珍惜這幸福？”許一繁的質問不是質問，她的質問沒有力度，有的……隻是不解。
“一繁，你告訴我，小默……是因為我麽？是因為要為我出庭，因為要完成我所信賴於他的任務，所以才過度操勞，然後發病的麽？”我淚眼朦朧，這一刻，忽然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問出這樣的問題，甚至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一個什麽樣的答案，是希望許一繁肯定還是否定。
“不，郝小心，言默不是因為你死的，言默是因為我死的。你說……他是不是愛我？”說到這裏，許一繁的臉上終於露出了一絲痛苦，這痛苦使得她麵目有些扭曲，她一邊說著一邊搖頭：“言默是因為我才死的……”
直到我離開，許一繁也沒有再張開眼睛。她不想看見我。她不想看見任何人，因為想看的人已經再也看不見了……
我手中緊緊攥著許一繁包包裏的紙條，上麵隻有一個電話號碼。那個號碼代表著言默想要和我說的一切，言默最後的話，言默早就抱著要一死的決心麽？所以連這些後事都已經安排好？隻是為何許一繁會說，是她害死了言默？
走廊上毫不意外的遇見了巫婆蘇和蘇罙。那一瞬間我幾乎認不出蘇罙攙扶的女人就是巫婆蘇，一夜之間，似乎這個總是充滿了攻擊性的女人一瞬間蒼老了十歲。她看向我的時候似乎是在用眼神將我淩遲。我退後一步：“阿姨，對不起……蘇罙，對不起……”
“小心，你不要道歉，跟你無關……”蘇罙輕輕說著，聽聲音來看也是疲倦之至。蘇家的人都習慣在事情發生的時候將蘇罙看做頂梁柱，他們都不考慮蘇罙的感受，我歎了一口氣：“阿姨，不要太辛苦，也希望你叮囑蘇罙，也不要太累。”
我看著巫婆，卻不去看蘇罙，許陌枕在身後握了握我的肩膀，我退後一步：“阿姨，我們先走了……”
即便是巫婆蘇那麽明顯的恨意，她仍然沒有爆發，她一聲不發，直到我拐過走廊，才聽到身後傳來驚天動地的嚎啕聲：“小罙，為什麽小默會喜歡她？為什麽你不看好她？……”
“許陌枕，你說，我是不是做錯什麽了？”我要住下唇，盡量不哭出來。
“你沒有做錯，即使錯了，那也是無法挽救的事情了。小心，其實最最重要的，是活在現在……”
“我知道，你不要給我講這些大道理。我都知道。”我眨了眨眼睛，“我錯就錯在明明自己已經承受了那麽多痛苦難受的事情，還想要將這些事情加諸於何小艾蘇罙他們身上。而這個邪惡的報複念頭，讓我失去了言默……這就是報應……”
“不是，小心，那不是你的錯，其他的事情你都可以往身上攬，但是小默身體的事你不能往身上攬，小心，那不關你的事，你記住。”許陌枕將我抱在懷裏，輕輕拍著我的背：“小心，唯獨這件事情，你不要攬在自己身上，好麽？你會承受不了的……”
“許陌枕，你為什麽要對我這麽好？”我抬頭。
“因為小心你本來就是個很好的女孩子……”
“就算是我也想毀掉Point，我想害死安寧，我也是好女孩？”我笑笑問道。
“是的，小心，你有苦衷……”許陌枕喃喃道。
“那時候蘇罙也說他有苦衷，可是我沒有相信他，從來都沒有。所以現在我的苦衷也不成立。我沒有資格……”我張開雙手緊緊摟住許陌枕的腰：“所以陌枕，我不要了，我什麽都不要了。你要S罙，你要Lyin你都拿去，我隻要大家都好好的，我不去陷害Point，我不介意安寧的事情，隻要大家都好好的……你說這樣的話，我還會不會有報應？”
“來不及了小心，Point已經不存在了……”許陌枕的聲音從頭上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