帳中的其他的將士也紛紛附和著說道:“漢王放心,就憑借我軍投鞭斷流,氣勢之盛,一時無兩。軍力估計猶在當年的益州刺史王濬率領的水陸並進的大軍之上,朱元璋就算是頑抗到底,最終難逃覆亡的命運。”“沒錯,漢王英明,令我軍水陸並發,到時候江中水師和地麵攻城所部配合,定然可以將應天城一舉攻破。”“什麽固若金湯,在我們漢王眼裏不過是土雞瓦狗,不堪一擊,自可一舉蕩平嘯聚在應天的這群蟊賊宵小。”“朱元璋此次命中注定一定會敗在漢王的手中,這是他的宿命,逃也逃不脫的。
陳友諒心中欣喜,對著慷慨激昂的諸將擺了擺手說道:“諸位所言有理,想我泱泱大漢,傾國來犯,小小應天豈能抵禦我漢軍的鋒芒。不過眼下鐵鎖橫江,我軍若要進發,終究還是要費一番手腳,諸位稍安勿躁,還是要聽聽定邊將軍的破敵妙策才是。”
諸將聽的漢王陳友諒如此吩咐,便對著張定邊嚷嚷道:“破敵之策,還請定邊將軍快快說與我等聽。”
張定邊便開口說道:“當其時也,益州刺史王濬本來設想的是要悄無聲息的率領大軍沿著大江,順流向東前行,不宣而戰,沿江而下討伐東吳。故而秘密下令督造戰船,將能工巧匠都秘密的集結到了一處隱秘之處日夜趕工,想要大船造成之後等到合適的時機大舉東犯。不過偏安的東吳,雖是促居江南,但也不甘心坐以待斃,朝廷中的主事之人絞盡腦汁,亦想借長江天險以拒西晉。建平太守吾彥便想出了督造鐵鎖,沿江橫截,絕斷江路的法子。征得吳主同意,便依法布置,這便是千尋鐵鎖的由來。”
張必先插口說道:“叫吾什麽來的太守的腦子還真好使。”
忽然有個將領覺察出有些不對,叫道:“不對呀,東吳之人如何得知王睿來攻,定邊將軍不是說益州刺史王濬是秘密督造戰船麽,按理來說,東吳之人應該無從得知,何以會預先做好了防範呢。”
張定邊聞言微微一笑說道:“將軍問的好,此事還是落在了吾彥身上,益州刺史王濬雖然是秘密督造戰船,不過百密一疏,因為是在水邊作業,日子一久,戰船之時難免有許多削下的碎木片掉落到了江中。這些碎木片順水漂流,一直漂到東吳的地界。被東吳之人發見,便有人報知了吾彥,此人趕到江邊探視了一陣,見微知著,洞察了敵方的意圖,連忙向吳主孫皓緊急報告稱:“這些木片一定是晉軍造船時劈下來的落到江中。晉軍在上遊封鎖消息大肆造船,看樣子忘我之心不死,是要準備進攻東吳,我們也要及早做好防守的準備。”
有將領問道:“吳主聞知此事之後,如何應對。”
張必先搶著說道:“這還用說,定然是讓這個建平太守吾彥做好防範晉軍攻擊的準備了。定邊大哥方才不是說了麽。”
聽了張必先的話,張定邊卻搖了搖頭說道:“非也非也,促居江南,偏安一隅的的吳主非但沒有讓吾彥做好防範晉軍攻擊的準備,反而滿不在乎的指斥吾彥太過多疑了,一心認為此事子虛烏有,反過來取笑吾彥讓晉軍嚇破了膽子,有些謹慎小心的過分了。”
張必先拍了拍腦門說道:“吳主真不是個東西,人家好心提醒他,居然毫不領情,還說些不中他的話。有違人君之道。”
聽得張必先如此說來,張定邊在心裏頭也是暗自點頭,覺得自己的這個堂弟雖然有些腦子不好使,不過還不是真的愚不可及,對於一些大是大非的事情還是有自己的主見的。
這般想來,張定邊心中不覺欣然一喜,不過眼下在漢王麵前也不便置評,故而隻要依舊說道:“一見吳主不同意及早做好防備,吾彥沒有辦法,隻好退而求其次,獻上了鐵鎖橫江的被動防禦的條陳。這下子昏庸暴虐的吳主倒是采納了,吳主覺得不必勞師動眾,也不必浪費過多的國努征召水師,訓練兵勇,隻是拿出一點點花銷來造幾根鐵鏈之類的物件,也能夠防禦晉軍,這倒不失為惠而不費的好主意。故而吳主就嘉納了這一方策,允許建平太守吾彥依此行事。”
“這般說來,這沿江設鎖隻是防禦之策了。”一個將領若有所悟的說道。
張定邊笑了笑說道:“千尋鐵鎖橫江雖然是防禦之策,不過也算是建平太守吾彥嘔心瀝血之作,除了讓東吳的鐵匠打造鐵鎖,橫江阻截之外,此人還令人又作鐵錐數十個之多,高達丈餘,還親自到江中勘探,擇其險要之地,暗置江中,使其暗藏在水麵之下。便如設置了無數的暗礁,使晉國水軍無法順利通行,以逆拒舟艦揚帆而下。如此依法施設,也算是苦心孤詣,用心良苦了。”
張必先伸出舌頭說道:“此人步步設防,如此做法,豈不是將江麵護衛的嚴密異常,晉軍又該如何破敵。”
“王濬功成,名留青史,自是亦非等閑之輩,他命人製作了方百餘步的竹筏數十,上置被甲持仗的草人,令熟悉水性之兵勇將士,身著水靠,推筏先行,鐵錐遇到竹筏便被撞倒。又令人作大火炬,長十餘丈,大數十圍,灌以麻油,置於船前,一旦遇鎖,燃炬燒之,烈焰飛騰,端是融金斷鐵,一時半刻便可將鐵鎖熔斷。船行得以無礙,配合岸上的步兵騎兵,終於一舉攻陷了東吳,自此東吳王氣黯然收場矣。”
張必先說道:“王濬將軍真是能耐不小,實在是令人佩服。”
“此人雖然厲害,不過矜功自大,徒成笑柄。不過單以事功論之,實在是蓋世之功。”張定邊在一旁接口說道。
漢王陳友諒笑道:“若是此番功成,張將軍便是我朝的王濬,本王定然大大的加封將軍和諸位有功的將士。本王覺得居然此計雖然行的,不過若是造那麽大的火炬,目標實在是太大了,若是讓朱元璋的岸上的炮火打中一發,恐怕那火炬就廢了。”
張定邊微微一笑,抬頭看著漢王陳友諒說道:“漢王洞見萬裏,無不燭照,實在是聖明之至。世易時移,當年的火炬已然雖是利器,不過眼下卻不合時宜了。”
漢王陳友諒慌忙追問道:“那麽以將軍之見,我軍當如何破敵。”
張必先也忍不住了,在一旁對著張定邊嚷嚷的說道:“兄長,照你的說法,火炬之策已然不可行了,你有何破敵良策,快說與諸位將士聽聽,快要憋死我了。”
張定邊胸有成竹,雖然聽的張必先催促的厲害,依舊是不慌不忙的侃侃而談:“漢王放心,屬下心中已然有了一個法子。王濬當年用的是火炬,已然不足效法。我等不如改弦易轍用油鍋,隻要將油鍋燒沸了,不怕它多粗的鐵鏈子,都要熔化了它。”
漢王陳友諒一拍桌案子,對著張定邊大喝一聲:“好,果然是絕妙的法子,將軍此法,深得我心,我軍就依此行事,準備好用具,埋鍋造飯,將士們酒足飯飽之後,隨即擂鼓進軍,讓朱元璋那個龜縮不出戰額烏龜王八蛋看看我們的手段。火燒應天水寨,活捉朱元璋。”
帳中的將士,聽聞了陳友諒的號令,也都站了起來,齊聲歡呼道:“火燒應天水寨,活捉朱元璋。”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戰且按下漢王陳友諒麾下的漢軍準備油鍋船隻,預備著燒斷應天城外橫在江麵攔截戰船行進的鐵鎖不提。
楚流煙經過和馬秀英的一番密談之後,方才知道吳國公府邸裏頭的今日增加的侍衛,居然是朱元璋聽從了李凝絡的建議,從李善長的府邸裏頭裏頭給調派過來的。
楚流煙初聞此言頓時一驚,自是非同小可。
便滿麵疑惑略帶不解的對著馬秀英詢問道:“吳國公素來謹慎,據我所知,府中的奴仆護院,婢女丫鬟等人,俱是老人居多,就算是要從街上買一個丫頭來侍奉,也都是精挑細選,不肯大意的。為何如今會變得如此草率,居然在幾天之內就將李府的侍衛都調派了過來,莫非其間另有隱情。”
馬秀英回道:“我也是極為訝異,也想不明白為何吳國公為何作出這等行徑來,便派遣了手下的丫鬟在府中探聽消息,幾日下來別無所獲,隻是探聽得是李凝絡的主意,吳國公當即便同意了。至於到底為何,實在是不得而知。不過丫鬟們還打聽到了一件怪事,”說道此處,馬秀英忽然紅著臉,一副欲言又止的意態。
楚流煙心知此事定然是馬秀英一時半會不好對人啟齒的,故而也不願相逼,隻是閑閑的說了一句:“馬姑娘,你我都是女兒家,眼下又都是在深閨之中,有話不妨直說。”
馬秀英聽的此話,更是羞紅了臉,垂下眼簾說道:“原本不是什麽藏著掖著的事情,不過畢竟是他人的是非,原本是不能隨便言及的。不過楚姑娘如此見問,我不妨告訴你,我丫鬟打聽來的消息說,剛剛入府沒半個月的李凝絡懷孕了。我就說吳國公這些天怎麽老不來我這,想來每日點卯一般的跑去李凝絡那個騷狐狸那邊噓寒問暖去了。”
楚流煙聞言不覺一怔,馬秀英雖然不是什麽大家閨秀出生,不過跟了吳國公朱元璋之後,這些俚語粗口般的村談已然是絕不肯在外人麵前輕易言及了,不知道為何每次提到李凝絡都是如此。
楚流煙微微想了一下,已然明白了其間的道理,李凝絡初來乍到的,居然恃寵而驕,不將府中的任何一個朱元璋的妾侍放在心裏,對於馬秀英自然也隻有表麵上的客氣。這一點馬秀英自然是清楚的,不過更為可惡的是,李凝絡背後設計傷人,讓朱元璋毒打了一頓身懷六甲的徐碧儀,對於馬秀英來說自然是兔死狐悲,物傷其類了,故而對於李凝絡沒有一絲一毫的好感也就不令人意外了。
想到此處,楚流煙忽然想起來此行的目的是完成徐達元帥的托付,讓馬秀英帶著自己去探視一下徐碧儀。
心念及此,楚流煙連忙對著馬秀英急切的問道:“秀英,碧儀妹子如何了,前次機緣巧合之下讓我救出碧儀妹子,隻是當時她受了傷,我卻有些無力。自我離開之後,心裏頭極為掛念碧儀妹子,她如今如何了。”
一聽楚流煙提到了徐碧儀,馬秀英的臉色忽然黯淡了下來。
楚流煙眼尖,一眼就瞧見了兩顆淚珠自馬秀英的眼眶之中滾落了下來,跌倒了身前的毛毯上,很快就洇濕了一塊。
楚流煙心知不好,有些慌了手腳,一把抓過馬秀英的肩膀,使勁晃了晃說道:“碧儀妹子怎麽樣了,莫非是不治,已然亡故了麽。”
馬秀英連忙抬頭,聲音嗚咽的說道:“不,碧儀妹子到是沒出事,隻是……。”
楚流煙慌忙追問道:“隻是怎麽了,你快說呀,快急死人了。”
馬秀英眼中閃耀著淚花,和楚流煙的眼神甫自一接觸,又忍不住回過眼去,說了句:“大夫說碧儀妹子腹中的胎兒已然保不住了,據大夫言及,碧儀妹子墮子落胎,因而悶絕,孩子已然是胎死腹中,藥石罔效了。”
說著,馬秀英便撲到了楚流煙的肩頭上,失聲哭了出來。
楚流煙眼中也是淚光盈盈,沒有想到事情居然演變到這個地步,楚流煙原本還期望著徐碧儀能夠母子平安,那樣子就算是眼下含冤莫白,也可以給徐達和徐家的人留下一條根骨,一根血苗。等到有一日沉冤得雪,朱元璋自然也就會認了這對母子,一家人也可以重歸於好。
萬萬沒有想到居然成了這個局麵,徐碧儀雖然救治了回來,可是腹中的胎兒居然因此劇變而無緣人世。
孩子太無辜了,徐碧儀身懷六甲,命屬三元,本來有望喜的貴子。可是不意徒逢大難,墮子落胎,悶絕而亡。男女未分,已是母存子喪,無妄之災,夫複何言。
楚流煙在心裏頭默默的為這個未出世,已然胎死腹中的孩兒祈福,雖是曇天罔極,但願已然往生的孩子能夠得到護持,來生能投胎到一個好人家裏頭,無病無災到公卿。
默思了片刻,楚流煙抹了抹眼淚,輕輕的拍打著趴在自己身上哭泣的馬秀英的肩頭說道:“事已至此,再傷心也是無用,就請代為引路,讓我見一見徐碧儀妹子。”
馬秀英聽了此言,抬起頭來,見到眼前的楚流煙如此淡定,心中有些佩服。
馬秀英遲疑了片刻,不知道心中在想些什麽。
楚流煙隻得靜候了一會,隻見馬秀英隨後自袖口裏頭取出手絹,抹了抹臉上的淚水,也顧不得整飾一下臉麵,便點點頭對著楚流煙說道:“楚姑娘,請隨我來。”
說著馬秀英便起身站了起來,抽身離開了。自顧自的走向一個裏間,卻是馬秀英貼身的丫鬟的休憩的地方。
楚流煙心下起疑,原本以為馬秀英定然是將馬秀英藏在了府中一處偏僻的宅院之中,可是眼下看來,並非如此。
等到進入了裏間,楚流煙遊目四顧,隻覺得屋子有些狹促,隻有一張婢女休憩用的床,還有一些合用的妝台之類的物件,此外就別無長物了,隻有蕭然四壁。看著這雪洞一般的屋子,楚流煙不覺更為疑心。
馬秀英猛然回過身來,對著楚流煙說道:“楚姑娘在此稍候,我去去就來。”
楚流煙張嘴想要詢問一下徐碧儀到底在哪裏,可是馬秀英已然飄然離去了,楚流煙覺得很是奇怪,又看了看屋子中的物件,依然是看不出絲毫的端倪來,實在不明白馬秀英為何帶著自己來到了此處。
正在猶疑之間,忽然傳來一陣輕微的紮紮之聲,楚流煙心中一動,側耳細聽,馬上就發覺了聲音是從婢女平素休憩所用的床頭傳來。
楚流煙定睛一看,隻見那張原本緊挨牆角的睡榻緩緩的移動了開來。楚流煙趕了幾步,隻見到床頭的地上露出了一個窟窿來,有石階可以下去,隱隱約約的還有些亮光。楚流煙已然知道這是一個暗道,很有可能馬秀英就徐碧儀藏在暗道下麵某個地方。
楚流煙心中正想著此事,卻聽的後麵腳步聲傳來過來,楚流煙回頭一看,隻見馬秀英正蓮步款款的行了過來,頃刻間便到了麵前。
“楚姑娘,府中人多眼雜的,那日我讓醫士瞧過了徐碧儀的傷勢,開好了方子之後,唯恐府中有人要加害與她,便將徐碧儀姑娘移轉到了此處,為的也是保全碧儀妹子的性命。這也是逼不得已的權宜之策。”馬秀英在楚流煙耳邊匆忙的解釋道。
“說的是,若是要流煙當日處置此事,恐怕是遠遠不如馬姑娘辦的如此穩妥。”楚流煙點點頭,極為欽服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