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峰不明白,製約世界發展的更本問題,不是知識的斷層,不是家族封鎖,也不是伽羅形成的階層製約,真正的緣由是,不管荒野還是主流社會,始終在行使家族的管理模式,以家族為基石,以伽羅為管理層,將普通人當做奴隸壓榨,過著掠奪性的生活。
火焱準備建立家族,曾和高峰說過一些,從側麵了解的東西來看,伽羅不事生產,需要普通人供養的,而家族成立的目的就是為家族成員攝取更多利益,讓每一個家族成員活的更好,用力量來決定地位。
頂尖家族是大奴隸主,中小型家庭是小奴隸主,普通人世世代代都是伽羅的奴隸,與荒野並沒有太大區別,隻不過荒野是赤裸裸的將人貶為奴隸,連生育後代的機會都沒有,家族稍微好一些,但也好不到那裏去。
地下世界又是另外一個製度,繼承了前世文明體係的地下世界在高峰眼中,是個朝不保夕日漸消亡的種族,因為基因斷層,導致新生兒大量變異,出現各種畸形人,受到壽命影響,很少有人能活過四十歲以上。
雖然荒野的男人也很少有人活到四十歲以上,但他們並不是基因鏈崩潰的問題,而是荒野殘酷的環境與營養的匱乏,導致身體過早衰老,高峰接觸的地下人時間不長,但他已經感覺到地下人的暮氣,越來越多的人被證明基因缺陷,失去了繁衍後代的機會,即使有人冒著風險將屬於自己的後代生下來,收獲的不是繁衍後代的希望,而是一次次被反複證明的絕望,無數身體有缺陷的孩子被人遺棄,讓人諷刺的是,地下不缺乏食物,反而讓這些孩子長大成人,怨恨自身的同時,也在怨恨生下自己的父母。
當一個族群出現這種廣泛波及的基因浩劫,除非產生突破性的奇跡,要不然,適合生育的人會越來越少,逐漸導致族群虛弱,最終被淘汰,所以地下世界出現了另外一種繁衍方式,基因克隆人。
施鵬,莫媛,還有歐雅都是由試管培育出來的新人類,但這並不能挽救地下人,顯性基因缺失能夠發現,隱性基因確實卻不會這麽容易察覺,施鵬就是一個隱性基因缺陷的受害者,外表沒有缺陷,壽命依然活不過四十歲,即使地下人的科技已經能在疾病沒有出現大問題之前,就發出身體警告。
這樣一來,地下人也失去了文明重新崛起的希望,也許是上天懲罰連續挑起三次地麵戰爭的地下人,從而剝奪了他們最後的希望。
除開已經沒有希望的地下人,控製主流社會的家族用內戰的形式,來緩解人口的壓力,但這種方式隻能治標,不能治本,生產技術得不到發展,伽羅的掠奪性得不到遏製,地麵人類將會陷入惡性循環,每隔上幾十年,就會發生一次大規模戰爭,終有一天,這場大戰會失去控製,如幾百年前一樣,徹底毀了整個地表的文明。
如果高峰沒有出現,荒野依然會和以前一樣,或不如以前,家族入主荒野,聽話的伽羅領上一張通行證,到內地自身自滅,剩下的人口被家族吞並,最終成為家族的邊緣地區。
如果沒有采風的講解,高峰不會明白,這個世界具體出現了什麽問題?他在前世隻是一名軍人,不是社會學家,搞不懂社會變更的趨勢,不明白怎麽去改變這個世界,他隻是有一個朦朧的想法,想要將文明重新樹立起來,但怎麽樹立,他卻茫然無知,采風的話恰好給他打開了一扇窗口,終於跳出來用另外一種思維方式來看這個世界。
冼釗不明白,為了忠誠提醒高峰的話語會產生多麽大的影響,雖然他隻影響了高峰和采風,但高峰有著超出所有人的遠見與閱曆,一直以來,高峰隻是被動的在荒野中掙紮,為了能夠活下去費盡心思,就像一枚棋子,在棋盤中掙紮,如果當他跳出棋盤,成為觀棋之人,那麽他將要形成的觀念,將會產生誰也預料不到的深遠影響。
三個當事人正在聊天的時候,雲圖和雲荒麵色陰沉的走在隊列中,向西部大軍的營盤走去,綿延的隊伍像遊行的鴨群,聲勢浩大的漫步於大地之上,猶如洪流漫卷。
這聲勢龐大的隊伍卻沒有吞噬一切的氣勢,相反,在隊伍中彌漫著強烈的悲觀與絕望,大半人身上還殘留著幹涸的血汙,三分之一的人身上帶著傷口,在他們行進的過程中,鮮血不斷地從裂開的傷口中低落,在地麵留下一道道血色的痕跡。
有人耗盡了體力和元氣,摔倒在地麵上,無數人從他們身邊走過,沒有一個肯上前攙扶,在眾人冷漠而麻木的眼神中,倒下的人再也沒有站起的機會。
人們不知道前麵有什麽在等著他們,也不知道,自己的首領要把自己帶往什麽地方,大多數人饑寒交迫,虛弱不堪,連手中的木棍都拿著吃力,可即使吃力,也依然握的緊緊的,隨時都能做到將棒子揮出去,敲碎別人的腦袋。
當然,所謂的別人不是西部大軍,而是他們身邊的同伴,饑餓的荒人用貪婪的眼光打量周圍的人,尋找被人藏起來的食物,一旦發現,就會如狼群撲上去,將懷疑的對象洗劫一空,導致隊伍中人人自危,相互警惕,又相互貪婪。
唯一擁有戰鬥力的荒人隊伍,是擁簇在兩大顯鋒伽羅身邊的隊伍,他們還沒有扔掉自己的武器,身上攜帶者讓其他人渴望的糧袋,但沒有人敢上去搶奪,伽羅的威嚴,即使到了最絕望的關頭,也沒有人敢冒犯,這是發自骨子裏的畏懼,雖然人群中有不少參與殺死雲馬的爭鬥也依然不敢挑戰伽羅,除非,他們聯合在一起。
萬人的隊伍行進的很慢,隊列拉開的距離也很散,逼的周圍窺探的斥候不得不狼奔兔逐,以免被龐大的隊伍卷入其中,一旦被卷入,就再也不能跑出來。
當昨天戰場上餘下的硝煙在遠處彌漫升騰的時候,另外一支龐大的隊伍在前方形成,黑壓壓的人頭整齊的排列,比荒人小一些,卻擁有更加高昂的氣勢與威嚴,猶如泰山,讓荒人的心頭沉甸甸的。
雲圖對前方出現的大軍視而未見,即使他身後人心惶惶,連身邊的嫡係隊伍也開始騷亂,帶著很不情願的雲荒繼續向前走去,心中不由地回想之前的一幕幕。
說句實話,雲圖從沒有將西部人放在眼裏,當他擁有十萬大軍,坐擁東部荒野三分之二的土地時,曾以為整個荒野,他也算排的上號的大人物,不管是東部荒野還是西部荒野,都將是被他踩在腳下的小東西。
所以雲圖能夠在知曉惑星身份的情況下,毫無顧忌的扣押,得知西部荒野在秣兵曆馬,也依然穩坐泰山,等西部大軍送上門,即使雲荒在天爪麵前吃了大虧,他也一廂情願的認為,自己依然掌握著主動權,不管是西部大軍,還是東部部落,都將是他手中的棋子,在他奇思妙想的計劃中,完成各種棋局,最終壯大部落,奪回中部荒野,從而千秋萬代。
可惜的是,雲圖高估了自己,低估了西部荒野,不知道,這個世界上有高峰這種將戰爭當做藝術的人,伽羅注重的是自身的強大,不管技巧,隻需要在階層上碾壓對手,所以對戰爭的理解便是,以嫡係為中堅,用附庸作為炮灰,以龐大的人海戰術壓死對手,唯獨沒有想到,西部大軍精銳的程度超過他想象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