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唐軍!”翠花心中一喜,奮力朝那支唐軍跑去。她每挪動一步,便覺腳踝一陣劇痛。可她還是咬牙朝那隻唐軍奔去,那是生存的火種,那是複仇的希望!她要替慘死的丈夫、孩子報仇,她要替喪命的鄉親、友鄰雪恨!
“唐寇,是唐寇!”吐穀渾監工扔下手中的皮鞭,撒腿朝西側山穀跑去。可他沒有跑出幾步,隻覺背心一痛,接著發出一聲慘呼。
遠處一匹青驄馬上,一個黑灰黑甲的少年撥了撥弓弦,重新將黑弓背負到身後。
“殺光監工,不要留活口。”少年揮了揮手,下達了軍令,冰冷的眸子中滿是仇恨。這些吐穀渾人為虎作倀,當是該殺!
“救救我,救救我。”翠花奔至黑甲少年坐騎前已是精疲力竭,軟倒在地,發出連聲呻吟。
“咦,將軍,這個吐蕃女人會說漢話!”黑甲少年身旁一名副官模樣的中年男子皺了皺眉,沉聲道。
“我不是吐蕃人,我是唐人。”翠花生怕對方不信,咬了咬嘴唇,恨聲道:“我本是居住在臨兆的農戶,被吐蕃人擄掠到這裏的。他們殺了我的丈夫、兒子,還燒光了我的家。我,我已是一無所有了。”說到此處,翠花再也抑製不住情感,眼淚從眼眶中湧了出來。
“什麽,你是唐人?像你這樣被吐蕃人擄掠到此地的還有多少人?”黑甲將軍抬了抬頭,沉聲問道。
“將軍,和我一起被擄掠來的女人還有二十幾個,都是老實巴交的莊戶人。吐蕃蠻子不是人,他們,他們...”說到此處,翠花哽咽連連,卻是再也說不出一句話。
“狗-娘養的,這幫畜生!”濮大錘明白了翠花的意思,攥緊了拳頭,痛罵一句。
那黑甲將軍擺了擺手,示意翠花過來:“我叫李括,是這支唐軍的統帥。我們既然到了這裏,就不會落下你們不管。隻是我們此行危險很大,你可願冒險與我們同行?”
翠花得知李括要收留她們,喜不自勝,擦了擦頰上的眼淚道:“願意,姐妹們呆在這裏生不如死。即便隻有一線生機,我們也要離開這!”
“那好,你去把你的姐妹們聚攏過來,今天,有仇的報仇,有冤的報冤!”
“報仇!”一名兵勇急紅了眼,憤聲喊道。
“報仇!報仇!”越來越多的士兵響應起來,唐軍的戰鬥欲望被徹底激發。
濮大錘砸了砸拳頭道:“將軍,這些吐蕃人沒有一個是好東西。全他娘的殺了算球!”
李括眉毛微皺了皺,麵頰上的肌肉不住抖動,終是麵色一沉道:“殺!”
濮大錘揮舞著手中鐵錘道:“都尉大人有令,吐蕃人不論男女老少,全部殺光,不留活口!我們去救自己的同胞,去搶回我們的東西!”
六百唐軍如一支利矢插入吐蕃人搭起的營盤中,掀起滾滾黃沙。
“唐寇,是唐寇!”族長衝出帳篷,見到幾百名唐軍輕騎兵朝自己衝來,忙大聲用吐蕃語呼喊。但族中的精壯男子都出去打仗了,如何會有人響應迎戰?
族長的話還沒有說完,隻覺脖頸一涼,人頭已被砍飛。臨死前,他隱約看到來人黑盔黑甲,橫刀映空。
唐軍在吐蕃營盤中一陣衝殺後,二百五十餘名吐蕃族人已全部被斬殺。人頭滾滾,血流成河,六百騎風卷殘雲過後,隻餘幾簇尚未熄滅的篝火...
仇恨就像一顆種子,一旦生根發芽,便會瘋狂的生長蔓延,不再受人的理智所控製。在這支唐軍看來,他們的行為無可厚非,血債血償,這是亙古不變的真理。
......
天色黑盡時,李括一行人回到了伏俟城密林深處的駐地。
熊熊的篝火點亮了夜空,新拾來的枯木在烈火中發出劈劈啪啪的聲響,猶如死人骨頭炙烤時發出的嗚咽。李括倚坐在一抔土堆旁,望著如黑漆般沉寂的夜空思考著下一步的打算。
在吐蕃人的營帳中,他們找到了最需要的吐蕃軍甲。吐蕃實行全民皆兵的國策,幾乎每個成年男子戰時都要從軍。這個部落的精壯男子外出戍軍,卻留下了一些廢舊的皮甲,正好為唐軍解決了衣物甲胄的問題。
隻是吐蕃守軍真的會被自己騙過嗎?奪下青石堡後伏俟城中的守軍真的會被誘騙出城嗎?全殲伏俟城守軍後自己又能順利燒掉吐蕃糧倉嗎?一連串的疑問壓得少年喘不過起來,可是他卻不能退縮,也不會退縮。自從他主動請命,翻越靄靄赤嶺來到青海西畔做哨探的那一刻,他就不會後退半步。
這是一種承諾,對慘死在長城堡袍澤的承諾;這是一種責任,身為大唐男兒保家衛國的責任。
“竇青,都查探清楚了嗎,這些女子當真都是隴右的唐民?”李括抬了抬頭,朗聲問道。
“回將軍,他們確實都是隴右人。我從軍前也是廓州一帶的莊稼漢,這口音跑不離!”竇青摸了摸腦袋,喜聲道。在異國蠻荒之地遇到鄉黨(注1)比什麽事都來的高興,何況己方還獲得了一批吐蕃軍甲,這樣一來奪得青石堡的可能性又大了不少。
“嗯,她們都是受了苦的人,下令全軍士兵不得欺辱她們,違者以軍法-論處!”少年的聲調提了提,提醒道。
“末將遵命!”竇青一抱拳,回聲道。
“那個千夫長那裏沒什麽問題吧?”李括望著西首,歎了一口氣。吐蕃人向以悍不畏死著稱,何況又是軍人。若是那名吐蕃千夫長假意詐降,關鍵時刻卻反戈一擊,那名自己和這六百弟兄都將萬劫不複。
“哼,我還當他是條漢子,誰知卻是一個提不起來的軟骨頭。我隻嚇唬嚇唬了他,那便什麽都依了。”談到那個吐蕃千夫長,竇青不屑的撇了撇嘴。甘心被俘的大都是些貪生怕死之徒,吐蕃人亦是如此!
“希望如此吧。”少年出神的望著遠方,苦苦一笑。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說到底,臨至拚刀子靠的還得是自己的弟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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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鄉黨:陝西方言,鄉親。《逸周書·官人》:“君臣之間,觀其忠惠;鄉黨之間,觀其誠信。”《漢書·司馬遷傳》:“仆以口語遭此禍,重為鄉黨戮笑,汙辱先人。”
ps:這段寫的我很難受,不過大戰馬上要開始了,適當的鋪墊很必要。另下周應該上品書,就像李括在文中說的,臨到拚刀子靠的還得是自己的弟兄。弟兄們,求大家支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