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懷忠設下的酒宴並不在王宮,而是在北城一處僻靜的小巷內。
受邀赴宴的人較之一日前有很大不同,多是高仙芝、李括的心腹。而李懷忠自己,則隻帶了幾名心腹親隨和十數名帶刀侍衛。
這處小巷因在王宮偏西一側的隅角之地,極少有人往來。當眾人縱騎來到巷口時,隻有李懷忠事先安排的幾名王宮管事迎了出來。
“陛下,一切都安排好了。”那老管事衝李懷忠欠了欠身子,聲音裏滿是敬慕。
“嗯。”李懷忠輕應了聲,衝那老管事擺了擺手:“你下去吧,今夜本王不回宮了,媚娘那裏你知道該怎麽做。”
“老臣遵命!”老管事躬身再拜,倒退著出了巷口。
“高都護請,李都督請!”李懷忠立刻換了一副麵色轉向二人伸臂延請。隻是他語調過於阿諛,神色盡顯諂媚讓李括覺得一絲惡心,不免露出了難色。高仙芝卻是常年混跡官場的老油條,隻微微一笑便就著李懷忠鋪好的路踏了過去。
實際上,小巷的冷清隻是表象,待眾人進到其中才體味到真正的韻味。所謂曲徑通幽處,說的正是這裏。在李懷忠的引領下,眾人行了約莫半盞茶的工夫,拐過一個個轉角才來到今夜的目的地--明月閣。
所謂明月閣,便是臨湖而建的一座二層小樓。俱蘭城恰巧有一條小河穿河而過,行到北城處河道漸漸拓寬,淤積匯聚成一淺湖。隻是這玉帶河有著供全城百姓取飲的功用,李懷忠便是再自私,也不能將其圍入王宮供自己嬉戲。隻是這湖景實在太過瑰麗,俱蘭國主為了將一池春色盡數攬入眼底,便想出了這麽個折中的法子,砌了這條小巷,建了這座明月樓。
平日裏,小巷前有專人看守,尋常人等根本不可能出入。便是身份稍上的了台麵的朝臣也需要經由國王陛下同意,才能有幸伴駕前往一遊。久而久之,這曲巷中幽湖畔的明月閣便成了神秘的禁忌之地,非是國王陛下的嫡係心腹不能出入。
李懷忠邀高仙芝來此處赴宴,足以看出他對高大都護的‘敬意’,至少在高仙芝知道明月閣的由來後心中十分受用。他剛剛經曆了一場慘敗,急需有人平複他脆弱的自尊心,李懷忠的所作所為恰到好處,正合他意。
隻是李括卻一直皺著眉,自從第一次見到李懷忠他便生出一種奇怪的感覺。許是這個人太過油腔滑調,做事又喜歡諂媚,讓他有種看不透的空虛感。隨著時間的積累,這種空虛感越來越強烈,李括竟隱隱生出一種懼怕感。
事出突然必有妖,李懷忠表現的這麽殷勤,莫非和大食人有染......
不過這僅僅源於他的直覺,拿不出任何證據,少年也隻得把這個懷疑壓在心底,坦然的去赴宴。至少在今晚李懷忠不敢做出什麽出格的事情。高帥和他身邊的心腹就有近百人,若是李懷忠真生出了歹心,相信不出三個回合,弟兄們便能將那些王宮侍衛悉數撂倒製服。
心中稍定,李括麵上也帶出了笑容,衝李懷忠微微頜首致意。
明月閣共為兩層,李懷忠所帶的侍衛、高帥及自己所帶的親兵便多數留在了一層,四人一桌各自尋了酒菜大快朵頤了起來。對於他們來說,能夠進入明月閣自是沾了主上的光,此番當是好好享受才是不虛此行。
至於明月閣二層樓,隻有李懷忠的心腹親隨和高帥欽點的包括自己在內的幾名嫡係將領才有資格進入。一一拐過旋角,眾人終是登臨了二層樓。抬首遠望,包括少年在內的安西將領無不被瑰麗的景象所震撼!
原來這二層樓並不是封閉構造,麵臨北側湖畔的牆體被打通,僅僅以間隔數掌的深山毛竹相隔。明月閣下便是那經過拓積的芳幽之湖,湖畔種滿了許多西域特有的小花。一陣清風襲來,帶起陣陣暗香,讓安西眾將不禁深深吸了一口氣。至於李懷忠的親隨,多是已經來過此處,對此美景也是見怪不怪了。
李懷忠見到唐將一臉驚愕之象,心中不免起了得意。“高都護,我這處明月樓可當得一聚?”
高仙芝微微頜首,捋了捋短髯讚道:“如此妙處隻應天上有,李國主怪不得施施然有仙風道骨,原來是得了如此仙境,常足頓修。”
李懷忠擺了擺手道:“不過是覺得此處風景頗好,修築一番圖個樂子罷了,哪裏像您說的那般。”微頓了頓,李懷忠道:“高都護請上座!”
“嗯!”高仙芝輕點了點頭,抖了抖衣袖便邁步而去。眾人分賓主尊卑落座,李懷忠嘴角微微一扯,拍了拍手掌。
他這一拊掌,立時便有二十餘名妙齡宮裝女子魚貫而入。這些女子皆是穿著一件素色薄衫,借著屋內的燭火和月光隱隱可以看到她們曼妙白皙的胴-體。素紗長裙拖曳著劃過波斯地毯,帶起一股幽香。
安西唐將自從四月從龜茲出發征戰怛羅斯,已經有半年未近女色。現在突然看到這麽多人間尤物欲掩還遮的佇立在自己麵前,皆是憋得麵紅耳赤,不住淹著吐沫壓下自己心中的邪念。便是連高仙芝、李嗣業這般的名將都不麵微微心動,隻是為了不在下屬麵前失了威嚴,不得不正襟危坐,不苟言笑。
“高都護,李將軍,這些女子可還合意?”看出諸唐將心中的湧動,李懷忠自是大喜。“還不給諸位將軍奉酒!”李懷中調高了些聲調,衝眾女嗬斥道。
那些女子顯然受過專門的調教,一顰一笑皆是十分合乎禮製。她們分別走到唐將前捉起一隻玉杯,將壺中酒漿倒得薄滿。
......
......
“將軍請!”給李括奉酒的是個栗特胡姬,濃眉大眼倒也長得頗為清秀。隻是若與大唐的女子比起來,卻是遠遠不如的。她身子離的李括極近,這一躬身胴-體胸前那一對玉-峰竟然靠在了少年的肩頭。一股濃烈的西域香料氣味隨之灌入了李括口鼻中,少年不免蹙眉。
大唐雖然民風開放,女子不禁出行,但卻也沒有開放到這種地步。不,這已經不能算是開放,而隻能說是放-蕩!李括不想再節外生枝便接過那酒杯一飲而盡。
“將軍好酒量!”那胡姬哧哧一樂,又將李括手中的空杯注滿笑道:“如此,奴家今夜可要好好侍候你啊!”她輕呼出一口濁氣,直擊的李括一個冷顫。麵對如此明顯的挑逗,少年怎能將忍?李括將玉杯奪過正了正神色道:“請姑娘自眾!”
聞聽此言,那胡姬竟是噗嗤一下笑出了聲。“哎呦,將軍她說我不自重,姐們們,你們來評評理,在場的將軍中除了這位小郎君有哪位自重的啊?”
她這話說的極為柔膩,李括直欲作嘔。隻是,順著她指引的方向望過去還真是如此。包括高帥、李嗣業在內的眾唐將個個依紅偎翠,將美色美酒盡數收入胸前腹中。
怎麽會是這樣!
大唐軍中曆來禁碰女色,尋常的將領常年征戰在外,根本沒有機會興起邪念。不過此時不在軍營,倒也勉強說得過去。
隻是在少年看來,凡是心裏都應有杆秤。若這怛羅斯會戰打的勝了,這番發泄慶祝自是無可厚非。可明明高帥被大食人打得慘敗,當是整頓軍紀知恥後勇之時,卻是花叢中尋風流,美色中瀉私欲。如此這般,如何對的起軍旗上那兩個赫然的大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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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李懷忠真夠狠的,竟然想出如此陰毒之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