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花婆婆知他掌力雄渾不想硬接,側身一轉避開,拐杖疾挑他腰際。史應龍右掌收回,左手“怒濤倒卷”拍出,迅若閃電,反手打在杖尾上。金花婆婆收勢不及,虎口一震拐杖幾乎脫手而出,雙手一緊抓住拐杖,身子順著掌力方向躥出,卸去力道後繞著他疾轉起來。
隻見金花婆婆身形化作一道青影,如鬼似魅,詭異難測,每每靠近史應龍身邊,見他一掌拍出,便又避開再繞著他轉,伺機尋找破綻,準備將他一擊斃命。
史應龍全力施展九巴掌,上百招後,心與意和,意念動間內力如臂使指,順著經脈疾行,圓轉如意,忍不住張口長嘯,聲如雛龍初吟,直上雲霄。他展開身法化為一道灰影,倒追起金花婆婆來,一時間一青一灰兩人影越轉越快。片刻之後史應龍便截住金花婆婆,一招“驚浪拍岸”拍過去。
金花婆婆避無可避,雙手持杖迎上,唯有咬牙硬抗。史應龍招沉力大,一掌接著一掌劈過去,打得她不斷後退。十幾掌下來金花婆婆已是氣息粗沉,嘴角噙血,她不斷調整腳步,猶自奮力堅持。
史應龍眼見再有幾掌便能將金花婆婆打翻在地,一泄多年怨氣,心下興奮,大喝一聲又是一掌拍出,卻沒有注意到她後退的方向已悄悄改變,距阿離不過幾丈遠。
金花婆婆奮力接下這一掌,倏地盡力將手上拐杖擲出,側身躥出。史應龍大喝一聲,拍飛卷起勁風當胸而來的拐杖,腳步微微一頓。就在此時,金花婆婆身形已出現在阿離身邊,伸手擒住阿離右肩井穴。
史應龍慢了一步,已經救援不及。金花婆婆急促咳了幾聲,抹去嘴角血跡,嘶聲道:“小夥子果然厲害,短短幾年時間武功就練得如此之高,不過你還是嫩了點!嗬嗬嗬……”史應龍心中大罵自己太大意,沉聲道:“你放了阿離,我保證以後不再找你麻煩。”
金花婆婆道:“想要我放開阿離也行,先打自己幾掌再說。”阿離急呼道:“史哥哥,不要聽她,她不敢對我亂來的。”金花婆婆臉色一沉,喝道:“死丫頭閉嘴!”一指點了她啞穴,又喝道:“小子,你還不動手?隻要你受了傷,無法阻攔我離開,我便放了阿離。”
史應龍臉色陰沉心念急轉,幾番考慮之後,舉起右掌拍向胸口。王難姑雖在幫胡青牛疏通受傷經脈,卻一直在注意史應龍那邊的情況,見他揮掌擊向自己胸口,不禁驚呼道:“不要!”便要撲過去。恢複過來的胡青牛見狀不妙,一把抓住她,低聲喝道:“師妹,你不要命了嗎?那小子已經被金花婆婆誑了,趁金花婆婆還沒脫身,我們快走。”
“你放開我,我要去救人。”王難姑奮力掙紮,但是她武功不如胡青牛,根本無法掙脫,反被拉出幾步。胡青牛見她如此著緊史應龍,又見史應龍相貌端莊氣宇軒昂,不由得老毛病發作,心中疑慮竇生,臉色刷一下白了,低聲問道:“師妹,那年輕人是誰?難道你……”
那邊史應龍一連三掌擊在自己心口,一口鮮血激噴而出,神色萎頓下來,道:“可以了吧。”
金花婆婆獰笑道:“當然不可以,要是我放人後你反悔追上來,我豈不是白白送命。你再把腿打折一條,我就真放了阿離。”
史應龍那裏肯相信她的話,方才他打自己那三掌看似厲害,實際上並不嚴重,並未傷到筋骨,與金花婆婆尚有一戰之力,心想你能反悔一次,就會反悔第二次。我若是聽你的話打斷腿,隻怕你立刻便翻臉,到時候不光阿離,就連難姑的生死都掌控在你手中。他回頭望向王難姑,發現她被那中年男子糾纏著,一時無法過來,又將目光望向阿離。
見史應龍目光望過來,阿離眼珠子滴溜溜的轉了轉,朝他猛眨眼睛,嘴唇微微張合,似乎在告訴他什麽。
“咦,阿離不是被點了啞穴嗎?怎麽嘴巴還能動?對了,她也修煉了如意一勢,肯定是金花婆婆下手太輕,沒有製住她。”一想到此,他嘴巴往右邊撇了撇,見阿離會意地眨了眨左眼,便道:“金花婆婆,我姑且再信你一次。”氣沉丹田,低頭看向右腿,舉掌作勢欲拍,猛地張口發出一聲大吼,聲音猶如驚雷炸響,雙腿一蹬疾速撲向金花婆婆。
金花婆婆心神一時被吼聲所攝,氣機不免一滯,阿離肩頭兀然一沉,脫開她的控製,矮身向左躥出。等金花婆婆反應過來時,史應龍掌風已襲到麵前,她身子一團向右側急滾避開掌力,脫離身子舒展開來借勢彈出,急速逃跑。
史應龍正欲追趕,阿離懇求道:“史哥哥,放過她一次吧。說起來她也是個苦命人。”既然阿離開口了,史應龍停住腳步,
回頭看阿離完好無缺的站在自己麵前,心下歡喜至極,忍不住哈哈大笑,抱住她雙臂在原地轉起圈來。阿離身體淩空,咯咯笑了起來,銀鈴般的笑聲伴著史應龍的笑聲遠遠傳開。
突地,一片爭吵之聲打斷了他們的笑聲,卻是那邊王難姑和那中年人爭吵了起來,她怒道:“我被楊逍那魔頭調戲時你在哪裏?我懷孕回百毒穀養胎時你在哪裏?我在百毒穀住了九年,怎麽從來不見你來看我一眼?若不是有應龍在,幾年前我就命喪荒穀了,你還敢說對我好?”
胡青牛爭辯道:“我那時候忙於對付鮮於通,所以沒有時間顧及到你。後來你毒死華山諸多長老,被華山派追蹤,我也是為了避開鮮於通,才不敢去見你。”
王難姑怒斥道:“你還敢說鮮於通!要不是你,青羊妹子會委身給那個畜生?最後落得一屍兩命的慘劇?要不是為了趕去華山救你,我豈會動了胎氣,導致那苦命孩兒還未成形就逝去。”
胡青牛聞言一愕,脫口道:“當年你流產不是‘剪花手’查人誠幹的?”
王難姑一怔,兩行淚水直淌而下,搖頭道:“原來如此,我終於明白了。怪不得當年我把你救回蝴蝶穀後,你就對我不冷不熱,甚至連我流產之事也不聞不問。原來你懷疑我遭了查人誠的毒手,心裏嫌棄我,這才一直不想見我!”
胡青牛慌忙道:“不是的不是的,師妹你別亂想,我……”
王難姑厲聲喝道:“胡青牛,你不用再說了。從今往後,你我再無夫妻之情。”躍身上馬,回頭對史應龍道:“應龍,帶上阿離,我們回家。”
史應龍心中對胡青牛鄙夷不已,卻不好多嘴,和阿離共乘一騎,跟在王難姑後麵。阿離提醒道:“史哥哥,拐杖。婆婆的拐杖是用東海珊瑚金鑄的,不要丟了。”史應龍撿起拐杖,控馬疾馳而去。
胡青牛大聲哀求卻不敢跟上,眼睜睜看著王難姑離開。他深知王難姑性子外柔內剛,凡事一言而決,對外人心狠手辣,對他卻溫柔似水,從沒有說過一句狠話。哪怕當年自己聽信流言,不顧她流產體弱馳援華山之恩,諸般針對她,也未見她多說什麽。如今竟然明說與自己恩斷義絕,隻怕自己無端猜疑確實傷透了她心。胡青牛一時失魂落魄,蹣跚而行。
史應龍三人回到鳳陽城,找了間客棧住下,聚在房間內說話。阿離說了她這幾年的生活,金花婆婆把她帶到東海外一個孤島上,平日裏也沒有管她,也沒有教她武功,她便偷偷修煉心意勢。金花婆婆自己有一個女兒,卻寄養在別人家裏,時不時就出島去探望女兒,阿離也見過幾回,是個極可愛的女孩子。
今年金花婆婆突然將女兒送到西域,回去後帶著阿離來鳳陽,打傷了諸多武林人士,並指引他們去找胡青牛求醫,要破了胡青牛“非明教中人不救”的誓言,好報當年他不肯出手救丈夫之怨。
王難姑譏諷道:“什麽‘非明教中人不救’,分明是他當年險死還生,之後心誌全喪,害怕惹禍上身被人尋仇殺死,不敢出手救人罷了。若是他敢振作一些,不攔阻我,區區華山派早被我滅門了。可笑我還費盡心機,使出諸般手段想要激他重新振作,沒想他竟聽信流言,棄我如履。可惡!可恨!可恨我現在才知道,白白浪費了大好年華。”
阿離不知道該說些什麽,閉口無言,史應龍見她傷心不已,安慰道:“難姑,你不要傷心了,不是還有我在嗎?你放心,我一定會陪著你的。”
王難姑眼睛一亮,望著他道:“不錯,至少還有你陪著我。那好,今晚你就陪我痛痛快快醉一場,好忘了那些傷心事。”說完,叫小二送了幾壺酒上來,素手斟出幾杯酒,率先拿起一杯喝起來,示意史應龍跟著喝。
史應龍還沒有喝過酒,想若是喝醉酒能讓難姑心情好轉,那陪她一起也無妨。拿起一杯就仰頭喝下,隻覺一股火辣之感從喉間直達腔腹,極對他胃口,整個人都興奮起來,抬手又拿起一杯喝了下去。
阿離看他喝得挺痛快,也拿起一杯喝下,隻覺辛辣刺喉,一口嗆了出來,聽到王難姑在一旁咯咯直笑,惱羞之下強自灌下兩杯,小臉頓時酡紅起來,看上去極為可愛。不多時史應龍和阿離便覺腦袋發麻,目光模糊,卻已醉死過去。
王難姑把阿離送回房間休息,自己卻留了下來,望著這個在自己照顧下逐漸成長的小男人,輕撫著他還帶些青稚的臉龐,心裏不禁有些異樣。心想胡青牛不是懷疑我不貞嗎,我可不能白白擔了這個罪名,索性就做出點事來,也好配得上這頂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