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四十年來我好吃好睡,一心修煉武功,當然無恙。”王啟年臉覆寒霜,咬牙切齒道:“但我卻一直在擔心,唯恐神功未成,你便駕鶴歸西,不能親手報仇。沒想到我練成神功,還未親上武當山,你卻主動送上門來了,真是冥冥之中隻有天意。”之前他和趙敏一眾屬下離開時,途中見到張三豐背影,隻因四十年不見,張三豐已經從烏頭變成銀發,一時沒有想起,走了片刻後記起得當年仇人,當即循跡趕回。
張三豐一捋長須,笑道:“沒想到當年之事讓王道友如此耿耿於懷,這倒是老道的不對了。王道友,三清宮在我武當派手中,四十年來雖多有修葺,但原貌未變,若你真放不下,我原物奉還又有何妨?”王啟年厲喝道:“三清宮也好,全真道藏也罷,這等名利之物早已不入我眼。但當年百損道兄上展旗峰找你理論,最後卻慘遭你毒手,因此斃命,這仇我如何能不報!”張三豐一聽“百損”這個名字,臉色一暗,歎道:“王道友,當年百損道兄遭到玄冥神掌反噬,就此身亡,絕非老道所願,實乃陰差陽錯,還望你能諒解。”
“張邋遢,你這個忘恩負義的卑鄙小人。”王啟年氣得臉色發紫,厲聲痛罵道:“當年你初上武當山,穴居茹飲,狀如野人,全賴百損道兄時常接濟,才勉強得以存身。百損道兄見你頗具悟性,又將諸多道家經典借你閱覽,與你如師如友,若無他多方指點,你豈能悟得道家法門?後來百損道兄得知你的惡行,找你理論,你說不過他便要求以武定論,可憐百損道兄心懷慈悲,手下留情,卻被你震碎心脈,你輕飄飄一聲‘陰差陽錯’便想推卸掉自己責任?”
張三豐黯然道:“當年我武功尚未純熟,能發不能收,最終害了百損道友,實在愧對於他。”王啟年厲喝道:“既然如此,你為何不自裁謝罪?”張三豐坦然道:“當年百損道兄並未責怪於我,反而叮囑我要光大道門,我秉承他遺誌,不敢輕言犧牲。”
“哈哈哈……好一個不敢輕言犧牲!”王啟年怒極反笑,悲聲道:“當年百損道兄為了保護我,才和你虛與委蛇,沒想卻被你當作借口,還堂而皇之地占據我和他的道場,真不要臉!張邋遢,既然你不敢自裁,我便親自動手,為百損道兄報仇,以慰他在天之靈!”身形疾展,右掌閃電般拍向張三豐,還未及身,一股渾厚掌力已經淩空襲到,熾熱陽剛,猶如熔岩迸裂。
張三豐雖然對當年之事懷有愧疚,但死者已矣,又得到過百損道人原諒,豈願素手待戮。他雙手一圈,一招“如封似閉”使出,已經將門戶封死,輕而易舉便將襲來掌力卸開。王啟年掌勢被卸開,身形滴溜溜一轉,已經繞到張三豐背後,揮掌疾劈過去。張三豐側跨半步,身還未轉過去,右掌往後一撇,搭在對方腕上,一捋一按間,太極勁隨心而出,,已經將這淩厲異常的一掌化解。
王啟年身形再轉,雙掌疾攻不止,疾如狂風驟雨,連綿不停。張三豐一套太極拳使得圓轉如意,雙臂揮動間一圈又一圈的太極勁不斷湧現,如行雲流水,舒心自如。王啟年攻勢不斷,腳步越來越快,整個人化作一團紫影,滾來滾去,雙掌揮動間不見半絲風聲,卻有熱浪滔滔而出。張三豐腳步隻在方寸之間挪移,雙手隨意揮灑,見招拆招,守得滴水不露。
兩人一交手,一動一靜,一快一慢,卻打得激烈無比,隻看得張無忌和趙敏撟舌不已。張無忌自是知道張三豐武功高絕,已臻超凡入聖之境,但他沒料到平時不顯山露水的王啟年,武功也高出自己甚多,竟能將張三豐逼入守勢,不由暗歎自己以前小看了天下英雄。
片刻後,趙敏拉了拉張無忌衣袖,低聲:“無忌,趁張真人被王道長纏住,我們先走吧。”張無忌看了這一會兒,見張三豐雖然身處守勢,卻毫無半分劣勢,他深知武當派武學最擅長持久戰,知道王啟年若技止於此,絕對無法奈何得了張三豐,便和趙敏往後院退去。
張三豐見張無忌意欲離開,心想若被無忌溜走,下次要找到他,不知又要到什麽時候了。他陡然暴喝一聲,太極勁由柔化剛,右手“砰”一聲靠在王啟年臂上,隻一擠,便將對方彈開,身形一晃,便向廳內追去。
“自身都顧不了,還妄想追擊公主?”王啟年冷哼一聲,身化紫光疾射而去,如影隨形般跟在張三豐身後,還未入角門,便已趕上,手臂揮動如風,兩道掌力已經纏了上去。張三豐知道對方武功僅遜自己半籌,若是大意吃上一掌,隻怕後果難料,當下不顧追擊張無忌,回身接掌,雙臂一沉一挒,將對方掌力旋轉如飛輪,連消帶打,裹著對方勁力猛然回擊,“砰“一聲將對方推開,再回頭時,張無忌和趙敏身影已經消失無蹤。
王啟年借力高高飄起,身形在空中還未落下,猛然倒折而回,形如鷹隼飛撲而下,再次疾攻上去。張三豐雙臂報圓遞出,再次將王啟年震開。他見對方如此糾纏不休,心下微怒,喝道:“王道友,我看在百損道兄的份上,才對你多番忍讓,但你也應有自知之明,這般死纏爛打,豈是我等修道之人所為!”
王啟年雙掌輕按,借力飄出丈許遠,長嘯道:“張邋遢,雖然你武功比當年大有進展,但我也不差,這便讓你見識一下我全真教的秘傳神功。”言畢腳踏七星,繞著張三豐簌簌而行,越走越快,陡然間幻出了七道人影,按北鬥七星方位疾速運轉起來。
張三豐當年奪得三清宮之後,曾經閱覽過全真道藏,其中也包括了王啟年不及帶走的全真叫武功秘籍,對其中的北鬥罡法研究多時,雖然知道那是修習上乘功夫的根基法門,但此法微妙深奧,一時難以明白,後來受龜、蛇兩山觸動,另辟蹊徑創出真武七截陣。這陣法雖說是他自創,但也脫胎於以天罡北鬥陣,因此他對以天罡北鬥陣了解極深,見王啟年竟能以一人獨使天罡北鬥陣法,心下震驚,立時收起輕視之意,腳下疾走,已經搶向鬥柄所指的北極星位置。
“哼,以為偷看過北鬥罡法秘籍就能破得了我的陣法嗎?做夢!”王啟年身形越轉越快,雖是以一人布陣,但他速度如光似電,陣勢變幻極快,張三豐極力奔馳,竟然搶不到北極星位。王啟年又一次已踏上“天權”之位時,暴喝一聲,手掌連擊,三道掌力成品字轟然打出,直奔張三豐胸腹,這一招已經使出全真派最高深的“三花聚頂掌”。
張三豐雙臂連揮,似慢實快,眨眼間打出三道太極勁,將襲來掌力圈住,一移一轉間便將之化為無形。王啟年腳下急轉,已經從“天權”轉到“搖光”,連續三掌拍出,掌力還未落到張三豐身上,他身形一晃又到了“開陽”,又是三掌拍出。他身形變幻不定,每走道一個鬥位,便是三掌擊出,轉瞬間已經連出二十一掌。
這二十一道掌力在空中交匯在一起,合成一股龐然巨力,轟然向困在鬥心的張三豐衝去。張三豐見這一掌聲勢浩大,不由臉色一變,他雙臂輕輕揚起,左陰右陽,劃出一對太極魚,往前一推,苦修百年的精純內力從掌心透出,才和王啟年掌力接觸,又一迎一引,“嗤”一聲已將這股沛然巨力移到身側,“轟”一下擊在地上,立即打出一個深坑。
“好一個四兩拔千斤!”王啟年見張三豐輕輕輕輕巧巧便接下這一掌,忍不住讚歎出聲,但他恨對方入骨,旋即冷笑道:“那就看看你能夠接下幾掌。”他腳下不停,按照鬥位疾速繞走,一道道掌力轟然而出,不斷向張三豐襲去。張三豐凝神應對,不斷將襲來掌力移開,不片刻,已經將庭院打出滿地深坑。麵對王啟年排山倒海般的掌力,張三豐也不得不全力以赴。他舉手投足間雖如行雲流水,揮灑自如,但每接下一掌,就要耗費極大精神神,其中情形實在是凶險萬分,稍有不慎就是一個粉身碎骨的下場。
武當派武學雖然最能持久,但張三豐年紀已大,這般劇鬥極耗心力,一連接下王啟年近百掌之後,臉色逐漸凝重起來,隨著時間的推移,卻已經有些吃力。王啟年察覺到張三豐的變化,不由哈哈大笑,身形轉動更疾,發掌速度更快,不一會兒,已經將張三豐逼得臉色發紅,頭頂冒出一條筆直的水汽,漸聚漸濃,便似蒸籠一般。
正當張三豐有些支撐不住之時,遠處忽然傳來炸雷般的馬蹄聲,越來越近,竟然直往兩人激鬥之地趕來。王啟年臉色一變,已經知道是天完軍入城掃蕩。他正想趕在天完軍攻到此地前解決張三豐,陡覺丹田真氣一陣翻滾,竟然有些不受控製,而且真氣順著經脈運行時,猶如火舌噬過,劇痛無比,不由心下一驚,暗想:“我明明已經練成重陽祖師的先天功了,為何還會有走火征兆?”
王啟年雖知道情況有些不妙,但見仇人已經支撐不住,隻需再過片刻,便能將之斃於掌下,他一咬牙根,硬生生忍住體內痛楚,一道道掌力如狂潮怒浪,不斷向張三豐攻去。